宋晴在美國哥譚市收藏圈舉辦的沙龍活動上的遭遇,向南當然是不會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太在意。

名聲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相反,他反而覺得名氣太大會阻礙自己的技術進步。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名氣越大,找上門來請他修複文物的人就越多,要修複的殘損文物一多,就隻顧著趕進度,而喪失了足夠的時間用來總結和思考。

這就和之前江易鴻老師對向南說過的話一樣,到了向南如今這種技術水準,哪怕修複再多的殘損文物,文物修複技術水平也不可能再有大的突破了,他如今需要做的,反而是對曾經的修複過程進行總結,然後再深入研究和思考,沒準技術水平還能再進一步。

名氣有什麽用?技術水準才是根本。

周末的兩天時間,向南除了晨起鍛煉,和下樓吃飯之外,幾乎沒再出門一步,這兩天時間,他都留在了家裏的修複室中,忙碌著北宋官窯古陶瓷殘片的拚合工作。

當然,成果也是很喜人的,他不僅成功拚合出了一件北宋官窯橢圓洗和一件北宋官窯深腹碗,甚至還從剩餘的北宋汝窯瓷器殘片中,又拚合出了一件北宋汝窯天青釉水仙盤。

這一件汝窯天青釉水仙盤,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向南在拚合的過程中發現,水仙盤的底座處缺失了一塊,怎麽也找不到合適的殘片,最後還是用配補處理的方式,將它給補全了。

這也是這麽多件拚合瓷器當中,唯一的一件經過配補處理的瓷器了。

盡管經過了配補處理,但這件汝窯天青釉水仙盤的價值,依然是不可小覷的。

幾年之前,在濠鏡舉行的一場迎春拍賣會上,曾出現了一件類似的北宋汝窯天青釉水仙盤,這件水仙盤雖然最後流拍了,但拍賣會給出的估價依然高達1.68~3.2億元。

向南這件拚合起來的北宋汝窯天青釉水仙盤要是願意拿出去參與拍賣,不說能夠比之前那件水仙盤的估價高,那至少也能拍出數千萬的成交價來的。

要知道,頂著“大國工匠”稱號的向南,在文博界裏如今早已經是一麵旗幟似的人物了,經過他修複的殘損文物尚且還能增值,更別提這麽一件完全是由不同造型汝窯瓷器殘片拚合出來的水仙盤,這幾乎等於是“創造”出來的“文物”,在這全世界裏也是獨一無二的,絕對的“孤品”。

星期一上午,向南來到公司裏轉了一圈之後,就拎著背包離開了公司,往魔都博物館文保小院裏去了。

來到文保小院二樓的古陶瓷修複中心裏,一進玻璃門,迎麵就看到小喬拿著一個保溫杯從茶水間裏走了出來。

看到向南以後,小喬先是一愣,緊接著臉上的笑容就**漾開了:“向南,你可是很久沒回來過了,現在當大老板了,是不是就把姐姐給忘了?”

當初向南在魔都博物館古陶瓷修複中心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術時,這間大修複室裏就隻有老戴和小喬兩個人,那時候的小喬還是個大大咧咧,十分恨嫁的大姑娘呢,老戴也是個善於偷懶的小老頭。

幾年過去了,小喬不僅嫁了人,而且早就當媽了,原本結實緊致的身材,也開始變了形,之前熟悉的瓜子臉,現在都快變成包子臉了。

而老戴,也早就退了休,反而進入了向南的公司裏修複文物去了。

看了看站在麵前的小喬,向南也不禁有些感慨,他笑著說道:“小喬姐,我忘了誰也不敢忘了你啊,怎麽樣,現在這邊工作忙嗎?”

“比以前可要忙多了。”

小喬轉頭往修複室裏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說道,“咱們這兒六月份的時候招了一批實習生,打算將他們培養成修複中心的後備人才,修複室裏的老人都要負責帶兩三個學生。”

說到這裏,她頗有些嫌棄地說道,“這些學生雖然都是大學畢業,而且還都是文物修複專業的,可跟當初的你比起來,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太弱了。”

向南笑了笑,說道:“學習文物修複可不能貪圖進度,這玩意兒就需要耐性和細致,慢慢來唄,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你當初可不是這樣的。”

小喬斜了向南一眼,臉色複雜地說道,“我和老戴都要修複一個禮拜的殘損古陶瓷文物,到你手上兩天就修複完成了,我到現在都還在懷疑當初是不是看錯了。”

被小喬這麽一說,向南也笑了起來,他也想起了幾年前在這間修複室裏學習古陶瓷修複技術時發生的那些事,那種感覺,就好像這事才剛剛發生似的,一幕一幕都曆曆在目。

還真是懷念啊。

小喬和向南站在修複室的門口聊了幾句,一位年紀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看了看向南,又一副小心的樣子對小喬說道:

“喬老師,前兩個星期您讓我修複的那件清康熙款素三彩碗,我作色處理好像處理得不怎麽理想,您能不能幫忙看看?”

“知道了,我一會兒過去看看。”

小喬揮了揮手,將那年輕人打發走了以後,又轉過頭來,一臉無奈地對向南說道,“你看到了吧,我真是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你是要去找主任吧?那你趕緊去吧,我也得開始做事了。”

“行,那我先過去了。”

向南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說道,“小喬姐要是哪天有空,記得到我們公司玩,你都好久沒去過了。”

“好,有時間我肯定會去的。”

小喬回頭朝向南擺了擺手,一扭頭,又回修複室裏忙活去了。

當年的小喬姐已經變了,可向南又何嚐不是呢?

時間不言不語,卻能改變很多東西。

向南站在修複室外麵,看著裏麵熟悉的場景和陌生的人,心裏麵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滋生。

看了片刻,他微微歎了一口氣,重新收拾好心情,朝走廊的裏麵繼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