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你說你不想當主任?”

坐在辦公室裏,向南雙手捂著稍稍有些燙手的茶杯,一臉詫異地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尤傳勇。

向南之前離開青銅器修複室時,尤傳勇並沒有回到工作台前繼續工作,反而一臉糾結地跟在向南的後麵,把向南都給嚇了一跳,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木訥寡言的青銅器修複室代主任想“辭官”不做了。

尤傳勇當初是和杜曉榮父子三人一起,通過京城“榮寶齋”的俞老板介紹,這才來到魔都文物修複公司裏來上班的,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徒弟肖順義,以及他癱瘓在床的妻子。

可以說,尤傳勇和杜曉榮父子一樣,都是為了賺錢才選擇背井離鄉,從大老遠的京城跑到魔都這邊來的。

他怎麽會不想做青銅器修複室的“代主任”呢?

要知道,雖然隻是“代主任”,但工資待遇也要比單純的資深修複師高上一截的,要是表現良好,貢獻突出,轉為正式主任之後,還能有機會獲取公司的股份呢,一旦有了公司股份,光是年底的分紅,那都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可比上班的工資要多得多了。

想了想,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麽?”

“我,我覺得我不適合。”

尤傳勇吭哧吭哧了半天,這才憋出了一句話來,“我管不好別人,也不會說話,要是我做‘代主任’的話,我擔心我會把事情搞砸了。”

向南問道:“肖順義不是挺機靈的嗎?有他在邊上協助你,你還擔心什麽?”

“以後他會怎麽樣我管不著,但他現在還是小輩,就應該把心思放在磨練技術上。”

尤傳勇搖了搖頭,慢吞吞地說道,“老板,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隻想安安靜靜地修複文物,您還是讓別人來當這個主任吧。”

向南:“……”

其實按照向南的想法,尤傳勇確實不適合當主任,太老實了,也沒什麽威信,不過除了杜曉榮之外,青銅器修複室裏也隻有他的資曆相對比較老一些,另外兩位資深修複師劉誌韋和錢紹方,就來得晚了一些。

這也是當初向南和許弋澄選擇尤傳勇做主任的原因,可誰能想到,他這位置還沒坐熱呢,他自己就不想坐了。

想了半天,向南隻好說道,“行吧,你現在還是先負責一下修複室的修複事宜,我到時候跟許總再商量一下,盡快找個人來接替你的工作。”

“謝謝,謝謝老板!”

尤傳勇一聽,趕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向南微微彎了彎腰,這才轉身離開,回青銅器修複室裏去了。

等尤傳勇離開之後,向南往座椅後麵一靠,略有些頭疼地抬起手來撓了撓頭,這一時半會兒之間,他還真不知道找誰來做青銅器修複室主任了。

杜曉榮雖然圓滑了一些,但他之前的代主任做得還算不錯的,各項工作也都理得很順,要不是上次他做錯了事,被客戶找上門來一鬧,向南本打算到了年底的時候,就把他代主任的“代”字給拿掉的。

如今出了事,自然不可能再讓他當主任了。

至於劉誌韋和錢紹方兩個資深修複師,他們來了之後,向南就三天兩頭出差,跟他們接觸得倒是不多,而且他們來公司也才半年左右,現在就讓他們做科室主任,好像也不是很合適。

想了半天,向南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他正打算打電話找許弋澄過來商量商量,正巧看到許弋澄過來了。

“已經中午了,你不去吃飯?”

向南一怔,這就中午了?

這時間過的,可真是快啊,這什麽都還沒做呢,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去吃飯,去吃飯!”

向南長出了一口氣,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對許弋澄說道,“正好,我有個事還要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

許弋澄趕緊跟了上來,一臉好奇。

“青銅器修複室的事。”

向南說事的當口,兩個人就已經打好了飯菜,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邊吃邊聊了起來。

“這有什麽麻煩的,尤傳勇既然沒這個擔當,那就撤掉好了,從劉誌韋和錢紹方兩個人裏麵挑一個就行了唄。”

許弋澄聽了向南的“煩惱”後,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左右不過是一個科室主任的事情,咱們現在最關鍵的還是把控好殘損文物的修複質量,隻要從修複室裏走出去的文物在質量上站得住腳,就不擔心客戶再回過頭來找麻煩。至於科室主任,說白了也沒什麽太大的權限,無非就是分配一下科室任務而已。”

“那行,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來處理就好了。”

向南一聽,頓時感覺身上輕鬆了許多,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歡快地嚼了起來。

還真別說,心裏沒藏著事,吃起飯來都感覺香多了。

許弋澄一臉呆滯,愣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是鐵了心要當甩手掌櫃了。”

“這件事不一樣。”

向南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上的油,一臉認真地說道,

“公司裏的日常工作還是你管得比較多一些,科室主任這一塊也是你接觸得比較多,他們以後可是要配合你工作的,人選由你來挑當然是最合適的,要是我選了一個主任,人家不服你的領導,以後你的工作怎麽開展?”

“行行行,你是老板你有理。”

許弋澄舀了一勺米飯放進嘴裏,含含糊糊地應道。

吃過午飯之後,向南在辦公室裏稍稍歇了一會兒,就從背包裏拿出那隻裝有元代釉裏紅鳳穿牡丹紋刻花扁壺殘片的古董盒,來到了隔壁的小修複室裏。

進了門,他下意識地往門邊的博古架上看了看,不出意外的,這博物架上又多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古董盒,裏麵裝的自然都是客戶送來指定由他修複的殘損文物。

向南深吸了一口氣,將古董盒中的元代釉裏紅刻花扁壺殘片全都取了出來,放在了工作台上,然後便開始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