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小修複室,黃雲軒將古董盒往工作台上一放,將蓋子打開,往裏麵看了幾眼,然後才轉頭對向南笑道:

“這件清朝常服就交給你了,要是碰到什麽問題解決不了,你可以到辦公室裏來找我。”

說著,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向南的肩膀,一臉笑眯眯的樣子,

“不要著急,耐心點,我看好你哦!”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等向南發問,就背著雙手一臉愜意地離開了小修複室,回辦公室裏喝茶去了。

黃雲軒的心裏還是喜滋滋的。

話說,還是收向南這樣有天賦又肯努力的學生舒服啊,什麽事都會做在你前頭,一點也不用你操心。

當初怎麽就昏了頭,會答應收下李明宇這個刺頭?三天兩頭被他氣得要死,都感覺自己要少活好幾年!

真是敗筆啊!

……

“阿嚏!阿嚏!”

剛剛來到大修複室裏,正準備開始工作的李明宇猛地打了幾個大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左右望了望,心裏也納悶。

我沒感冒啊,那這是誰一大清早就在念叨我?

想了一會兒,李明宇搖了搖頭,算了,搞不清楚,還是做事吧,不然那個黃老頭又要發飆了。

麻煩。

……

黃雲軒離開後,向南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工作台前,將古董盒裏的那件清朝常服取了出來,平攤在了工作台上。

這件常服,圓領,大襟右衽,馬蹄袖。藍色暗花提花龍紋,綴銅鎏金鏨雲水紋扣,團龍紋暗花江綢麵料,提花清晰,織造精細。

相對於那件存世五六百年的明代夾襖,這件存世才一百多年的清代同治時期的常服,其布料的牢固程度明顯要強許多。

但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麽,這件清朝常服左袖中部被完全撕裂了,整個地掉了下來,其前襟後背也有多處破損,連經緯線都露出來了,看上去慘兮兮的。

向南表情認真,眉頭微微皺起,將這件清朝常服從裏到外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把文物的所有病害情況都找了出來,心裏麵也基本上有了大致的修複方案。

做好準備之後,他便將這件清朝常服平攤在工作台上,然後從工具櫃裏取來了微型手持吸塵器,準備開始修複的第一步,清潔處理。

……

魔都企業總部20樓。

許弋澄昨天晚上得了向南的吩咐,一大早來上班的時候,就吩咐幾個實習生將青銅器修複室隔壁的一個小修複室給騰空出來,交給了吳天民和陶小勝使用。

自從將整個20層的辦公樓都租賃下來以後,許弋澄在裝修的時候,就吩咐裝修工人多隔了幾個修複室,反正空間很大,而且,誰知道向南什麽時候又要開新的修複室呢?

所以,修複室多備幾個肯定是沒錯的,現在不就用到了嗎?

吳天民和陶小勝兩個人連同兩個大紙箱子一起搬進了小修複室裏,連帶著的,是杜曉榮也一起跟過去了。

許弋澄就沒跟著湊熱鬧了,他本來就不是青銅器修複師,在這方麵連個初學者都算不上,摻和進去除了添亂屁用都沒有,想了想,還是不要去討人嫌的好。

再說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就比方說,上次老板向南提的“月度激勵”和“末位淘汰”,到現在都還沒影呢。

吳天民和陶小勝進了小修複室後,其實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如果他們能搞定這件青銅器的話,那就不用這麽麻煩,帶著上萬件青銅器碎片跑到魔都來了。

他們來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向南能參與進來,看看這位文物修複界裏的天才人物,會不會有什麽新的想法,或者不一樣的思路。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杜曉榮這位來自京城的青銅器資深修複師,對這件青銅器也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兩位兄弟,這件青銅器應該是跟佛教有關的吧?”

杜曉榮手裏捧著一根竹竿似的青銅器碎片,仔細打量著上麵的站立佛像。

這佛像頭頂佛髻,五官精整,沉思閉目,身上穿著長袍大衣,著衣風格與古身毒本土佛教相似,雙手下垂於胸前,手中好像拎著一個布袋。

站立佛像雖然很小,但其整體造型古樸自然,美觀大方,鑄造水準極其高超。

“這個也不一定。”

吳天民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

“這些碎片中不止有佛像造型,還有神鳥、獸類,甚至還有類似一串串的銅錢造型,所以光憑一個站立佛像就斷定這跟佛教有關,有點不太嚴謹。”

“這倒也是。”

杜曉榮也不在意,他忽然從另外一個箱子裏翻出一塊青銅器碎片來,和自己手上的一塊碎片拚對了一下,頓時喜形於色,大聲說道,

“哎,兩位兄弟,你們看看,這兩塊碎片,原本是一起的!”

“……”

吳天民和陶小勝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臉無語。

這很難發現嗎?

可這是上萬塊碎片,有的碎片身上根本看不出斷口,整個就像是完整的器物,那這個應該怎麽拚接?

……

魔都曆史博物館,小修複室裏。

向南不緊不慢地修複著那件清朝常服,一個步驟接一個步驟地做下去,也沒覺得過了多久,下班的時間居然就到了。

“向南,別忙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黃雲軒已經來到了門口,他看到向南還在旁若無人地忙碌著,忍不住伸手輕輕敲了敲門,笑著說道,

“早點回去吃飯,然後早點休息,明天再來繼續修複吧。”

“好,馬上就走了。”向南連忙點了點頭。

這裏畢竟不是公司,在公司裏,他想修複多晚都可以。

但在這裏,他還隻是個編外人員,能讓他進入這修複中心,都已經是黃雲軒打了招呼的結果,否則,他一個外人,連進都進不來。

所以,在這裏想加班都不可能,隻能到點走人。

將工作室收拾幹淨之後,向南長舒了一口氣,拎起背包就下了樓。

走到院子裏時,他不經意間瞥見了庭院角落裏的一棵鬆樹,樹上長滿了密密的針一樣的葉子,鬆針之間,還有稀稀落落的鬆果。

向南腦海裏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忽然醒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