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看著急診室裏一片兵荒馬亂,心裏無比惆悵。

雖然急診是整個第四中心醫院的核心科室,但急診的事實主任從來沒辦法參與到這種全院科主任的大會裏——正牌的科主任就是主持會議的宋文,運營科室的副主任們根本就沒資格參加會議。

不能參加會議,那就連發牢騷的機會都沒有。宋文直接把“抽調25人,前去火車站建立醫療點”的任務扔給了周軍,並且無視了自己的副主任所有的困難。

“要不然,讓綜合診斷中心那邊的醫生們去?”一個好漢三個幫,周軍當了快兩年副主任,他周圍也開始有了不少能夠幫助他管理部門的同事。一位姓陳的副主任提議道,“剛剛來了一堆一氧化碳中毒的病人,現在人手太緊張了。綜合診斷中心那邊兩個組,應該能抽出不少人吧?”

“……不行。”盡管很有些動心,但周軍還是很快拒絕了這個提議。“綜合診斷中心的醫生水平比較高,他們可以作為備用的二線甚至三線。現在動用他們還是太早了。”

“如果直接抽調搶救室的醫生過去,咱們這裏就很吃緊了。”陳副主任有些擔心地說道,“八個一氧化碳中毒,就得用掉最少八個醫生,現在已經沒有誰手裏是閑著的了。”

“讓所有取得了執醫證的規培生過來報道——尤其是三年級的,不管他們有沒有輪過急診,能過來幫忙的都來幫忙。”周軍沉吟片刻後說道,“院裏的設備和人手總要比火車站那邊更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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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方協調,昨天晚上運送傷員的那批四驅警用裝甲車排成隊列開到了四院門口。在風雪中載著醫生們前往寧遠火車站——是的,大雪經過一早上的休息之後,又重新落了下來。

根據氣象部門的預測,來自東南洋麵上的暖濕氣流大舉北上,而西伯利亞高壓再次南移。雙方交鋒的地點,正好就在宋安省一帶。

“根據上級部門的最新報告,這次的降雪強度將會超過08年。”在車上,作為領隊醫生的曹嚴華醫生正在微信群裏向大家通報著最新消息,“鐵路部門預計恢複通車,最快還需要兩天時間。在這恢複通車,並且疏散完所有的滯留旅客之前,我們都要駐紮在火車站裏。”

“現在滯留的旅客很多麽?”曹嚴華醫生身旁的一位姓李的女醫生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08年春運的時候我就在廣州……那個場景簡直太可怕了。”

08年,中國南方經曆了一場罕見的巨大雪災。大量輸電線路被上百噸的積冰硬生生扯斷,幾十座輸電塔倒塌。大片的樹林和竹林被大雪壓斷,南北交通線路都幾乎全部中斷。

而那個時候,正好又恰逢春運時節。在廣東打工的民工們幾乎都趕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發準備回家。這個時候又正好碰到了廣州曆史上最長時間的低溫陰雨天氣——從1月22日到2月6日,連綿不斷的陰雨讓廣州的氣溫始終在六度左右徘徊。

火車站周邊三平方公裏的區域裏,最多的時候滯留了超過八十萬名旅客。

當時正好在廣州軍區總院學習的李醫生是這場突發公共事件的親曆者。距離火車站最近的廣州軍區總院,成為了當時進行醫療保障的主要力量。他們抽調了超過三百名醫護人員和保障人員,在廣州火車站廣場上建立了三個醫療救助點,實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現場醫療保障服務。以軍隊醫院的動員能力,和當時還在零上的氣溫……十五天內,廣總醫院一共接診了兩萬多名患者。平均下來,三個醫療點一天差不多要接診四百多名患者。

在得知寧遠現在也麵臨這樣的現狀後,李醫生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主動報名參與到了行動中來。盡管她在不斷的安慰自己——十幾年過去了,我們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已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但具體進步到了什麽程度,這些進步能不能抵消持續大雪等極端天氣帶來的負麵影響,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目前的通報上說,火車站滯留了大約十八萬旅客。”曹嚴華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算鎮定,不過那股子牙疼的感覺,李醫生感受的非常真切。“他們已經啟動了幾乎所有能啟用的分流措施,但現在的大雪對旅客影響太大,已經到達火車站的旅客除非自己步行,否怎想走都走不了。”

寧遠市火車站是個特等站,火車站本身擁有11個站台,26條線路。整體占地麵積達到了45萬平方米。如果隻是滯留了十八萬名旅客,平均每人麵積約為2.5平米。這個數據非常不理想,但至少還是安全的——當人流密度達到每平米七人的時候,群體踩踏事件就會不可避免的發生。

“當時在廣州站,就連續發生了好幾次小規模的人群踩踏。”李醫生鬆了口氣,她對曹嚴華道,“現在的人群密度還是比較安全的。”

“不……現在的人群規模也很不安全。”曹嚴華搖了搖頭,“鐵路那邊現在正和民政密切合作,火車站廣場上會搭出一片帳篷和臨時板房來做臨時的旅客分流。咱們也得在外麵設一個工作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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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孫立恩而言,在度假村裏的時光本應該是很無聊的。反正他一開始就做好了無聊的準備,實在不行就看著電視睡覺嘛。

不過,這個度假村……真不愧是最好的那種。就在孫立恩做在房間裏百無聊賴的時候,度假村的經理敲開了孫立恩的房門。

“我們聽說,孫醫生您是四院的知名……醫生。”也許是因為看著孫立恩的年齡,誇人家是“專家”實在是有些過分,經理非常不著痕跡將稱呼鎖定在了“醫生”上。“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倒是想請孫醫生您來做一次健康講座。”

“健康講座?我?”孫立恩指著自己震驚了好一陣子,然後想要拒絕。但接下來的內容,就頓時讓他對展開一場講座充滿了興趣。

經理有些為難道,“我們的客房部主管今天找我匯報,據他說,自從昨天下午開始,度假村裏的酒精飲品消耗量增加了差不多三倍。”

孫立恩敏銳的察覺到經理說的是“消耗量”而不是“銷售量”,他試探性的問道,“這麽搞下去是不是容易虧本?”

“虧本?不不不,這個用不著我們擔心。希望您做個健康講座,主要是希望能夠勸道客人們注意自己的健康——現在交通不便,如果真有什麽緊急情況,那就會很麻煩了。”經理笑著搖了搖頭,“能來度假村消費的,基本都是我們劉總的朋友或者商業夥伴。偶爾有一些對外營業的客人,不過數量不多。總的來說,我們相當於是俱樂部式的營業模式——雖然也不拒絕對外營業,不過會專程來這裏度假的散客很少。”

孫立恩眨了眨眼,他早就對這家度假村居然有自己的信息而感到疑惑了,“劉總是……?”

“劉保國,劉總。”經理認真道,“您和帕斯卡爾醫生的信息是去年的時候,劉總特意讓加入到我們係統裏的——劉總已經吩咐過了,您和帕斯卡爾醫生來我們這邊,消費全都由他出。”

“他是什麽毛病……”孫立恩突然發現自己的話說的很有歧義,他輕咳了一聲重新問道,“劉總當初是什麽原因去四院的?”

看不到病人的長相,沒有狀態欄輔助,僅憑一個時間段和一個名字,孫立恩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到底是哪路神仙。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經理有些抱歉地說道,“不過,我們劉總也在附近居住,他在保護區外麵的山頭上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農莊。”

這下孫立恩就有印象了——這不就是沈輕眉的朋友,那個自己養山羊得了布氏病的有錢人嘛!

“健康講座……行,反正我最近也挺閑的。”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人家這麽熱情,孫立恩自己也不好拒絕。更何況就早上餐廳裏的情況來看,孫立恩覺著,自己確實也有必要給這些“鄰居”們提個醒。要真喝出事兒了,麻煩的不還是自己麽?“咱們什麽時候進行?”

“如果方便的話,今天傍晚怎麽樣?”經理頓時一臉的大喜過望,“會場和宣講資料什麽的,我們這邊可以給您幫忙。您隻需要口述然後指導我們的員工來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