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自家的醫院——位於常寧市的一家二級醫院,都開始積極準備應對極端天氣可能帶來的嚴重人員傷亡情況。這是孫立恩壓根就沒有預料到的。

這次的降雪影響麵積看起來會很大,而且周圍的城市似乎都會遭到影響。這讓孫立恩頓時提高了警惕——四院是周邊幾省最大的創傷中心和急診中心。這也就意味著,四院除了處理本市周圍的傷員之外,還有可能需要承擔治療周圍醫院轉診分流來的病人。

毫無疑問,這會極大的增加四院工作人員們的工作壓力。

孫立恩有些坐不住了,他又給周軍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他再次誠懇的提出了回去參戰的請求,“多我一個,至少能少一點壓力吧?”

“有你我們才有壓力呢。”周軍壓根就沒打算讓孫立恩回來,原因倒不是出於玄學,“現在你回來幹啥?整個寧遠的交通都中止了。你是打算在寒風裏徒步跋涉八個小時,然後到四院裏讓我們搶救你一頓,順便給你截個肢?”

“布魯恩博士說……”孫立恩正想說可以讓布魯恩來接,電話裏就傳來了一陣尖銳的警鈴聲。

周軍二話不說就掛了電話,然後朝著一旁的護士台跑去。幾乎所有在搶救室裏的醫生們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這個鈴聲來自於寧遠市應急辦指揮大廳的預告係統。自從這套設備被安裝好之後,這還是它第一次響。

所有醫生都瞬間覺得心底一寒,不管是連環車禍加有機磷中毒,還是更麻煩的人感染禽流感,這套警告係統都沒有過動靜。

周軍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用衝刺的速度衝到護士台前,然後看到了那條來自應急辦的預警信息。

“房屋倒塌、超過十名傷者、正在運輸途中……”預警信息是以文字形式傳達的。而周軍自己則快速從中挑出了重點信息。

“預計到達時間:25分鍾”,在確認過時間之後,心裏像是揣了顆石頭似的周軍馬上開始安排起了人手進行準備。“從門口到護士台,調配二十張病床,配正壓和全套監護!推床旁X光過來……”他頓了頓,繼續道,“準備50袋晶體液,把B超和床旁CT都推過來——要是不夠就讓神外配合,現在沒時間讓他們當地主老財了!”

第四中心醫院今年采購的時候,引入了兩台床旁CT。但由於設備比較寶貝,而且使用過程中無法避免的輻射問題,因此這兩台設備裏,一台一直都放在神經外科住院部——用於為那些難以移動且有獨立房間的患者進行CT檢查;另一台則放在影像科裏,為全院的住院部提供“上門”CT檢查服務。

周軍現在一張嘴,就要把兩台床旁CT全都調過來。而他這麽做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房屋倒塌所導致的患者,傷勢往往非常複雜。

周軍花了幾分鍾時間,把能夠調配的醫療資源幾乎都集中到了搶救室,一旁的胡靜則有些疑惑,“這得下多大的雪,才能把房子壓塌了啊?”

“外麵雪這麽大,農村危房被壓塌也不奇怪吧?”周軍看了一眼胡靜,這位搶救室的頂梁柱之一平時根本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不知道今天怎麽突然開始問這種事兒了。

“你很久沒看過新聞了吧?”胡靜看著周軍道,“寧遠市下麵的鄉鎮在兩年前就全部完成了危房改造。現在農村都是水泥房——有政府補貼,而且還有監工的那種。怎麽可能還有十幾個人在危房裏住著?就算還有人願意住老房子,這種天氣下,村裏肯定都得挨家挨戶的去查看危房。不可能有村民還住在老舊危房裏的。”

“那你說這十幾個傷者是怎麽來的?從天上掉下來,然後砸塌了房子?”周軍現在並沒有和胡靜討論傷員以及危房改造的興趣。“我是個醫生,那我就隻管看病的事兒——其他的問題我也管不了。”

“我是覺得,你現在調用的醫療資源有點多了。”胡靜說道,“搞這麽大陣仗,你是怕‘十幾個’變成‘幾十個’對吧?”

“有備無患。”被胡靜看穿了的周軍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討論這方麵的內容——反正推兩台床旁CT放著,也比等病人到了再火急火燎的去找機器要強。

在應急響應機製下,急診科就是四院裏最大的爺。

……

……

……

二十一分零七秒之後,一陣轟鳴的柴油發動機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搶救大廳。六輛特警乘用裝甲車拉著警笛出現在了四院搶救通道上。隨著半人高的車輪停止轉動,特警車的尾箱門被裏麵的特警們一腳踹開,然後就是三四個沒帶槍的特警從車裏跳了出來,然後開始找醫護人員。

搶救大廳裏等著的醫生護士們一擁而上,繞過了特警直奔裝甲車。周軍則和這群特警開始了短暫的交流。

“這些人是怎麽回事?哪個村子的?受災情況怎麽樣?”周軍連客套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張嘴就直奔主題,“還有沒有沒送過來的傷員?”

“他們不是村民,是去徒步探險的。”特警同誌擦了擦蒸騰著的腦袋上的汗水,然後說道,“一共十六個人,今天剛剛結束徒步,從東山裏麵出來。結果遇上大雪走不了了。他們就在東山山腳下的白山坳村附近,找了個廢棄的平房紮營……過了沒多久,平房就被雪壓塌了。要不是村裏的民兵過去查看情況,這幫人恐怕被凍硬了都沒人知道。”

兩人交流的過程中,一個又一個穿著衝鋒衣的病人被抬下了車。特警的裝甲車實在是有些高,護士們隻能先爬進車裏,把病人挪到搶救擔架上捆好,然後再轉運下來。這個動作就要比平時從救護車上拉床下來慢了好幾拍。

“本來是要叫救護車過去的,可是急救中心說救護車上不去——那邊的積雪很深,而且還有積冰。”特警同誌往門口走去,準備和隊員們一起給護士們搭把手,“我們的車開了得有二十分鍾才到現場,這麽一來一回,這些人恐怕都傷了超過一個小時了。”

曹嚴華醫生和其他幾位主治醫生拿著顏色不同的不幹膠帶站在搶救大廳裏,快速對搬運過來的病人進行分類鑒別。病情比較輕的帖綠色,嚴重一些的帖黃色,需要馬上搶救的則貼上紅色不幹膠——送來的十六人中,有一個病人被曹嚴華貼上了黑色不幹膠。然後就被一旁的醫生接手——他跪在輪**,雙手開始用力給那個病人做起了胸外按壓。

“辛苦你們了。”這種天氣下,救護直升機不可能出動。就算能夠出動,也沒辦法把十六個人一口氣從白山坳村接回來。周軍和那位特警同誌交換了一個“你們可以撤離”的眼神之後,轉身衝進了搶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