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醫生確實是個比其他規培生要更加努力且敬業一點的醫生。從早上七點半,到八點四十分開始查房,苟醫生幾乎全程都在快速閱讀著手上的病例。閱讀速度奇快不說,同時還能迅速抓住診斷中的重點項目,並且就此向孫立恩提出問題。在旁邊用黑咖啡就著素包子吃早餐的孫立恩有些驚訝於苟傑森對於診斷的敏銳程度。同時也對這位剛剛認識不到一小時的小學弟產生了一些認同感——不愧是被周師兄發配到診斷中心來的第一批規培生。邏輯通暢,思路明確。而且對為什麽要做這些檢查項目,這些項目所表達出來的數值排除了什麽又提示了什麽是有明確看法的。

孫立恩已經在臨**幹了快三年,說實話,能像苟醫生這樣思路清晰的醫生並不太多見。往往是在臨**已經浸**了十幾年以上的二線,甚至三線醫生身上,才會出現這樣的思維習慣。

“孫師兄,這個病人……”不過,帶著這樣的“好學生”,孫立恩的壓力也不算小。他給病人開出的許多檢查,本質上都是為了驗證狀態欄的提示。而在苟傑森的提問下,這些檢查的必要性和支持檢查的理由,就成了整套“詢問”中最難以解決的部分。尤其是這些病人已經有一些是一兩周以前確診的——這樣的情況下,要給當時驗證狀態欄提示所進行的檢查一個解釋……就成了對孫立恩的記憶力以及胡編瞎造的能力進行的一次臨時大考。

孫立恩在這邊絞盡腦汁胡編瞎造,而苟醫生則一邊聽著回答,一邊對未來兩個月的學習工作生活充滿了期待。孫師兄和他以前遇到的師兄們都不太一樣。能夠看得出來,孫師兄回答問題的時候非常認真,而且經常會就一個問題進行多角度的展開和推斷。這就給了苟傑森一個學習和體會綜合診斷中心的專家們“思路和視角”的機會。

是的,苟醫生直到現在仍然認為,孫立恩應該隻是一個比自己早來了一個月左右的規培生。而且,看他有自己工位的樣子,似乎也成了即將被留在綜合診斷中心的種子選手。和這樣的師兄搞好關係,對自己總是沒有壞處的。就算以後不能留在綜合診斷中心,享受這邊的優越工作環境……在這種周邊數省醫療機構的最強診斷中心裏認識一個熟人,總是對以後的工作有好處的。

怎麽才能在一位被綜合診斷中心預定的種子選手師兄心目中,留下一個比較好的印象呢?苟傑森認為,首先他得讓孫立恩覺得大家都是同路人才行。

孫醫生今天早上七點二十就到了辦公室,而且對於自己早到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苟傑森的腦子轉的飛快,今天早上七點整到辦公室,這原本是他的一個小心思。但既然孫師兄也來的這麽早……那就大概說明,孫師兄可能是一個比較習慣拚工作的人。

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這可能意味著他早就看過了自己的資料。換言之……孫師兄是一個喜歡提前準備的性格。

這就……挺麻煩了。工作狂,而且還喜歡有備無患……苟傑森醫生歎了口氣,深深為自己的不走運而感到悲傷。接下來的兩個月裏,估計自己得被累瘦個十來斤。

不過,在苟傑森看來,孫立恩的性格也不全是缺點。至少孫醫生對自己的關照這一點還是挺讓人暖心的。苟傑森看完了最後的幾頁紙,並且在自己的本子上記錄了幾筆後問道,“師兄,我這邊基本沒問題了。”

“哦,那就好。”孫立恩喜笑顏開地應道,同時在內心深處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苟師弟實在是太嚇人了。好幾次孫立恩幾乎都沒能回答上來他的問題。雖然就算回答不上來,也可以用“這是臨床習慣”來搪塞過去,但……孫立恩隱約覺得,苟師弟這麽問上一遍問題,自己好像對之前的診斷又有了一些不一樣的理解。

這種感覺其實挺奇妙的——明明診斷就是自己做出來的,但是換了一個角度去理解之後,反而有了全新的認知。甚至孫立恩還能從中找到一點自己診斷做的不夠好的地方。

“那……時間差不多了是吧?”苟傑森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然後問道,“咱們是不是該去找張教授報道了?”

……

……

張智甫教授撇著腿往病房區域走著。經過了第一診斷組的門前,張教授停下了有些費力的腳步。然後敲了敲第一診斷組的門,“立恩,時間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孫立恩過來開了門,然後朝著張教授問了聲好,“沒問題,那咱們一起走。”

苟傑森跟在孫立恩身後,朝著張教授以及張教授身後的其他醫生們點了點頭,然後就縮到了隊伍的最末尾處。規培生進入新科室,一般都會和苟傑森一樣,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倒不完全是因為他們害怕自己會被提問。隻不過不同的科室,有著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在明白新科室的規矩之前,最好還是多聽多想,少說話。

孫立恩非常自然的和張智甫教授並肩走在隊伍最前麵,並且還時不時和張智甫教授聊上幾句話,然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總之,在苟傑森看來,非常的沒大沒小。

“你上次碰見的那個肺大皰的病人,最後怎麽樣了?”聊了幾句天之後,張智甫教授忽然問道,“那個手雷的事兒,警察查清楚了沒有?”

“病人沒啥問題,肺大皰切了之後基本就沒什麽問題了……我記著他應該明天就要出院了吧。”孫立恩想了想說道,“警察那邊啥消息都沒有,我估計就算最後有了結果,他們也不能跟我說吧?”

“還是得想辦法搞搞清楚。”在這個問題上,張智甫教授明顯比孫立恩更上心,“你至少要知道,自己能在什麽地方上減少這種風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