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誤診五年?”孫立恩一開始還有些奇怪,袁平安出去了一趟,怎麽又帶了個小姑娘回來——一開始他還以為這個年輕女人是錢子文的媽媽呢。結果仔細一問,居然是有生意上門了。

“我覺得誤診的可能性挺大的。”袁平安沒有把話說死,不過在他看來,這個病例如果不是誤診,那可真有些說不過去。“之前的兩次活檢結果其實是衝突的,但首都的醫院卻靠著第二次檢查認定是結核。這個過程缺乏足夠的合理性。”

“我估計,他們一開始也是打算做個診斷性治療看看。”孫立恩搓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後說道,“首都的醫院,床位一般也比較緊張。他們硬是留著患者住了一個月的院,說明一開始還是有些心裏沒譜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結核的診斷就很有問題了。首都的醫院實際上並沒有得到決定性的關於結核病診斷的證據。他們認為計秀英是結核的原因其實有些牽強——他們實在是搞不清楚計秀英究竟有什麽問題,而且她對抗結核治療反應還算不錯。因此就給出了結核病的診斷。

“她現在還在附屬醫院住院是吧?”琢磨到這裏,孫立恩心裏大概有了個方向。他向那個一直站在不遠處,有些局促和擔憂的年輕女性問道,“附屬醫院那邊怎麽說?”

“附屬醫院實在是沒有床位,所以我們隻是去看了兩次門診。她這次實在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在附屬醫院的急診留觀處先住下了。附屬醫院的醫生跟我說,這種怎麽都查不出原因的病,最好還是來四院的綜合診斷中心,找……找孫主任看看。”

孫“主任”和袁平安對視一眼,然後問道,“是說組長吧?”

“哦,對的對的。”年輕女人趕緊點了點頭,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們家不是本地的,附屬醫院的醫生說話我們有些聽不明白。”

“這樣吧。”孫立恩想了想說道,“你和附屬醫院那邊聯係一下,要是可以,就把患者直接送過來。我們這邊可以接收。如果患者病情不太允許,我們可以出轉運車。要是耐受不了轉運,那就幹脆讓他們申請遠程會診。”

……

……

……

手頭即將有一名病人從附屬醫院抵達四院,但目前為止,基本上沒有人有這個功夫去等待病人。第一治療組的醫生們都聚集在辦公室裏,等著超聲科出檢測結果。

袁平安已經給超聲科打了好幾次電話催報告。最後在得到了人家“我們先出你們這個患者的報告”的承諾後才算作罷。

張智甫教授正好推開了第一診斷組的大門,他看著辦公室裏一群仿佛正在聚堆看球賽的“球迷”們,有些詫異,“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張教授。”周策朝著張智甫教授打了個招呼後說道,“我們正在等超聲科的檢查報告呢。”

張智甫教授用手掌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是個什麽病啊?你們這麽關心?”

“不知道呢。”周策給張智甫教授讓了個位置,然後墊著腳尖朝著屏幕上看著,“我們打了賭,看看孫醫生能不能一次就找到正確的病因。”

“哦?”張智甫教授饒有興致的追問道,“賭什麽?能加我一個不?我覺得孫醫生應該能一次就找出病因。”

“賭一碗烤鴨飯。”周策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對一旁的布魯恩博士道,“老布,要是你贏了,那就得和張教授一起分烤鴨飯了。”

布魯恩博士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張教授,“你應該多問問細節的。這次的病人情況和以前的不太一樣,患者家屬不同意做影像學檢查。”

孫立恩善於使用影像學證據尋找病因的名頭,在整個四院內都是有名的。不過,張智甫教授卻依然對自己的選擇很有信心,“這麽說,就咱倆覺得孫醫生能搞定?”他笑著拍了拍老布的肩膀道,“我覺得,咱們贏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來了!”孫立恩並沒有聽到周圍的動靜,他一直在全神貫注的看著屏幕。看到報告的瞬間,他頓時激動了起來,在喊了一句之後,孫立恩馬上就點開了這次的B超檢驗結果。

“右肝實質回聲不均勻,右肝內見多個低回聲,最大1.3CM×0.9CM。”孫立恩猛地一拍大腿,“上ELISA!查肺吸蟲!”

周圍的人均逐漸散開,而張智甫教授則有些摸不準的問道,“這是……賭贏了?”

“孫醫生都喊著要查ELISA了,那應該是贏了。”布魯恩笑眯眯的點頭道,“看起來這一波穩了!”

其他人都走了,而孫立恩一扭頭就看見了布魯恩和張智甫教授。他一看到張教授,頓時興高采烈地說道,“張教授,我正打算找您呢。”

“找我幹什麽?讓我來贏幾盒燒鴨飯啊?”張智甫教授贏了打賭,心情倒是挺不錯的。“說吧,什麽事兒啊?”

“我們這邊等會得來個病人,連續誤診了五年的。”孫立恩大概說了一遍情況後問道,“現在我們手頭上這個病人的診斷應該已經差不多了,等ELISA結果出來之後應該就能確診。等確診之後,把這個小朋友交給二組繼續治療行不行?我們正好集中精力處理新來的這個病人。”

“如果確實是肺吸蟲的話,交給我們沒問題。”張智甫教授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新來這個病人……情況很複雜?”

“如果是很簡單的病例,那也不至於被誤診了足足五年。”孫立恩歎了口氣。雖然對自己有信心,但見到這種病人,他還是本能性的有些同情對方的遭遇。“我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診斷清楚,盡力而為吧。”

……

……

……

“現在我也說不上您這到底是什麽問題。”下午三點,計秀英和自己的女兒抵達四院。孫立恩按照普通流程進行了接診和初步病史詢問。在對方不斷提問“我這到底是什麽病”後,孫立恩隻能非常無奈的解釋道,“您現在剛入院,我這邊總要安排檢查才能有一個大致的診斷方向。現在就要我說明白您究竟幹什麽地方不對勁……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呀。”

“不是……不是癌症吧?”計秀英低聲問道,“醫生,有啥問題你就直接跟我說。我這一把歲數也算活夠本了,我不怕。”

“您六年前做過子宮及雙附件全切,到現在也沒有複發過。腫瘤的可能性不算太高。”孫立恩努力安慰著麵前這個看上去已經有些神經兮兮的患者,“您去年經曆的右側股骨頭壞死和右側股骨頭置換術也和腫瘤沒夠關係。”

“哎……”計秀英重新坐了回去,渾然不顧自己女兒的悲傷神情歎氣道,“都不知道自己得了個啥病,每天都得活受罪……還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