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忙活完了自己手頭上的一係列工作,並且勸阻了兩場群架後,終於安生了下來。

消化內科的醫生們到頭來還是沒能搶過重症科的這群牲口。雖然術後恢複的病人他們也沒少接,但畢竟監控的專業程度畢竟比不上ICU的那一堆家夥事兒。考慮到病人的安全性,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妥協一下。

論文還是要搶的,隻不過要用一種不會傷害到病人的方式來搶。在消化內科的逼迫下,ICU同意讓兩名消化內科的主治參與到治療過程中。並且最後聯合發表文章。

而一直在旁邊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內分泌科也撈到了後續治療的任務。他們也得出一名醫生,輔助ICU和消化內科對病人進行治療。血糖控製方案和後續的康複都得放在內分泌科進行。

根據手術室裏傳出來的胃腸外科主刀醫生的說法,他們在術中發現曾靜的胰腺已經大部分自我溶解。盡管在手術過程中,醫生們已經在竭盡全力試圖保留胰腺,但剩下的組織……隻不過是原本胰腺加胰島的15%左右。

殘留的器官體積不及原本尺寸的五分之一,患者本人必然無法分泌出足夠的胰島素以控製血糖,同時也難以分泌出足夠的胰液幫助消化。因此,曾靜接下來的人生都需要終身服藥。每天補充胰酶製劑,並且注射胰島素以控製血糖。

血糖的控製是一門非常精密的學問。光是為曾靜找到一個合適且能夠負擔的起的血糖控製方案,就足夠內分泌科的醫生們頭疼上一陣子了。

而孫立恩現在還有其他需要頭疼的事情。

下午三點,孫立恩正在搶救室的辦公室裏低頭補著病例,突然覺得自己右側耳朵一疼。

這個熟悉的擰耳朵的方式……不用說,來人一定是老胡家的。

孫立恩正準備張嘴朝胡佳求饒,結果視線掃了過去,卻沒有在平時習慣的高度上看到胡佳的臉。稍微往下挪動了一點視線高度,孫立恩這才發現,擰著自己耳朵的居然是胡靜。

“我說小子……”胡靜護士長微笑著把手又轉了個十度,“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兒?”

護士長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沒有一個醫生能夠仍然保持冷靜。就算是孫立恩也不例外。他心虛的琢磨了半天,卻死活沒想到自己究竟忘了什麽,才讓護士長大人如此不滿。

“姨……我幹啥了啊?”孫立恩不幹反抗,他隻是順著胡靜的手往下彎了彎腰,“您有事兒就直接說,這麽擰容易傷著自己手。”

胡靜先沒說話,她繼續扭了扭手腕,讓孫立恩的耳朵扭動幅度和之前保持一致。然後才說道,“我說,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兒啊,孫醫生?”

孫立恩要是現在還猜不出胡靜心情非常惡劣,那也不用要這隻耳朵了。隻不過,孫立恩卻死活沒想明白自己究竟忘了什麽。

病例?我這不是正在寫麽?病人?人還在手術,現在還沒從手術室裏推出來呢——就算推出來了,那也是要直接送到ICU的,和急診不挨著呀。

看著孫立恩陰晴不定時時變換的表情,胡靜送了手皺著眉頭問道,“你這是真不記得了?”

孫立恩苦著一張臉道,“姨……您給我交個底,我究竟忘了啥啊?我是實在記不起來我究竟忘記了什麽事兒了。您就算要收拾我,那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胡靜奇道,“你不知道今天啥日子?今天晚上你有啥打算?”

“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早點睡覺,明天好去見胡佳的爸媽啊。”孫立恩答道,“胡姨,我這實在是一個人在宿舍裏閑的待不住。您就讓我把這個病人整完吧,我今天早點回去就是了。”孫立恩自認從胡靜的話裏琢磨出了自己挨擰的原因。他不好意思道,“該準備的東西我全都準備好了,不會耽誤明天的事兒的。”

胡靜鬆開了捏著孫立恩耳朵的手,然後往後退了一步,搖頭歎氣道,“你這日子都過糊塗了?你們見麵吃飯約的是今天晚上啊。”她向著側麵邁出一步,關掉了孫立恩麵前的顯示器電源,“你趕緊走吧,現在回家收拾收拾還來得及——病例我讓袁平安給補完。”

……

……

……

孫立恩是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房間的。他一邊拔足狂奔,一邊在心裏後怕著。多虧自己選擇義務加班的地方是搶救室,多虧胡靜今天值班……多虧胡靜是胡佳的親姑姑。要不然等到今天晚上六點半,那等待著自己的絕對不止“擰耳朵”這麽簡單了。

這個慶幸的感覺就像是曾靜遇到了孫立恩一樣。隻要中間有任何一環出了岔子,那代價就必然是血淋淋的。孫立恩甚至覺得,自己今天會有這麽好的運氣得到提醒,還真就是因為自己診斷出了曾靜的問題。這叫好人有好報。

用十分鍾洗了個澡,再用十分鍾拆開吹風筒的包裝,並且吹幹了自己的頭發之後,孫立恩按照發型師的教程,把自己的頭發整成了設計好的形狀。然後穿戴整齊,開上車前往洗車行。

距離預定的開始時間還有兩個半小時,現在洗個車的時間還是有的。

對於現代社會裏生活的“成功人士”而言,如果說自己的服裝是盔甲和戰袍,那車就必然是重要的坐騎和夥伴。騎著一匹瘦馬的板甲騎士當然不會是什麽貴族老爺。如果車上全是塵土和泥點子,那就算穿著定製西裝,恐怕也隻會被人當成是混的還可以的房地產中介。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了,孫立恩這才忐忑的開著車前往預定好的飯店——抱拙莊。

選擇這裏,並不是說整個寧遠除了抱拙莊以外就沒有第二家飯館。孫宏斌和王彩鳳會選擇這裏的原因很簡單。這裏的檔次足夠高,同時訓練有素的服務員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快。而且……胡佳看上去真的很喜歡這裏的菜。

當然,這個看法可能是因為孫宏斌和王彩鳳沒有和胡佳一起吃過幾次東西所產生的錯覺。如果他們經常和胡佳一起吃飯,就會驚訝的發現,胡佳其實什麽都喜歡吃——尤其喜歡從孫立恩的盤子裏搶吃的。

這次選擇抱拙莊,可就和之前不一樣了。孫宏斌和王彩鳳第一次來抱拙莊的時候沒有提前預定,因此店裏能拿出來的最好的幹貨也就是一批日本的九頭吉品鮑。而這次,王彩鳳可是提前了一個月預定的晚宴。規格頓時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同時為了防止未來準親家覺得老孫家這是在瞎顯擺,王彩鳳還特意調整了一下菜色的風格。粵菜倒是容易彰顯食材品質,但這種風格就帶著太重的……經濟實力色彩。而川湘菜則太過火熱,不適合用在雙方父母第一次見麵的場景裏。

於是,今天的晚宴,就被鎖定到了閩菜和淮揚菜上。蘇州菜雖然也味道不錯,但考慮到雙方父母多少都有了些歲數,大晚上的吃太甜不利於血糖控製,所以也就被王彩鳳給否決了。

菜單的製定經過了兩三個來回的較量。最後,定下來的菜單孫立恩倒是也看了一眼。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估計這頓飯究竟需要多少錢的打算。

光憑這長的仿佛法餐的中餐菜名,孫立恩就知道,自家爹媽這頓飯是真的下了血本了。不拐回家一個媳婦兒,那可能要肉疼到晚上睡不著的地步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