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中心醫院,周秀芳綜合診斷中心影像部門裏,羅三觀正在對比著唐敏最近的兩次MRI檢查結果。

雖然多次的檢查結果都沒有出現什麽變化,但羅哥還是決定再仔細多看看。萬一發現了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呢?

多次重複的對比幾張圖片,這種工作是影像科醫生最不愛幹的事情之一。尤其是在其他科室醫生的要求下進行多次重複對比——這簡直就是在對影像科醫生明明白白的說“我不相信你的專業水平”。

不過羅哥現在的行動完全是自發的。這是一例從未被人發現過的遺傳病,對於它的每一次檢查都有可能帶來重大的發現——羅哥可還指望著憑這個病例,一舉搞定自己的博士畢業論文呢。

為了搞定自己的博士畢業論文,羅哥已經在這個病例上消耗掉了足足兩瓶眼藥水——目前已經快見底的是第三瓶。

手機上“叮”了一聲,而準備暫時休息一下的羅哥非常順手的拿過了手機。一看是留香園的私信,他頓時就沒有了繼續往下看的興趣。

現在留香園裏,羅哥收到的私信基本隻有三類。一類是催更的,另一類則是吐槽孫醫生平時小日子過的實在是太苦逼然後催更的。

第三類更過分,這幫人居然打算寄刀片!多虧羅哥本人比較注意個人隱私,所以這幫催更的家夥隻知道羅哥在寧遠工作。但具體在哪個醫院嘛……暫時沒有人知道。

多虧了這一道保護措施,羅哥還能美滋滋的繼續拖更下去好一陣子——反正走在大街上也認不出來,更新哪有摸魚舒服嘛!

“嗯……?”雖然不想看,但強迫症還是讓羅哥點進了私信頁麵。結果卻看到了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雖然習慣性的刪掉了留言,但這話著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雖然羅哥一開始口口聲聲說自己在論壇上寫的都是真事兒,但這種真話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信——哪有這種臉黑的要死,還有能力診斷一個又一個罕見病的規培生啊?

大家都覺得羅哥寫的是小說,唯獨羅哥自己認定自己寫的都是真事兒。兩邊的認知出了偏差,後果就是互相不理解。催更的不懂為啥小說裏的孫醫生看起來這麽忙,而寫東西的搞不明白為啥所有人都在糾結休息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

我羅三觀又不是孫立恩肚子裏的蛔蟲,他平時怎麽混日子的我上哪兒知道去!

“估計是某種新型的催更方式吧?”羅哥調整了一下心情,重新看起了屏幕上的MRI圖像。

不知道是不是調整心情的原因,他很快就皺起了眉頭。

羅三觀很快調出了之前的MRI圖片,然後把自己的臉貼在了屏幕上開始閱片。十幾張MRI圖像快速閃過,然後由重新排列在了他的麵前。

然後,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機器……精度確實挺高啊……”羅哥歎了口氣,然後抓起了桌上的電話。

“我是羅三觀。”他在電話裏對孫立恩說道,“你最好趕緊來一趟影像部門,唐敏的顱腦MRI有點問題。”

……

……

……

孫立恩趕到影像科的時候,看到的是散布了一地的各種MRI圖像。而羅三觀正半趴在桌上,右手持刀在桌子上劃著什麽東西。

用狀態欄再三確認了羅哥沒有突然陷入嚴重精神疾病後,孫立恩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羅哥……出什麽事兒了?”

“你過來看。”羅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這邊馬上就完了。”

孫立恩湊到跟前,看到了四塊小小的黑色方塊。再仔細一看,他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MRI的紅外膠片嘛。

“這是我挑出來的唐敏最近十二次MRI的檢查結果,你看看這個。”羅哥直起身子,然後拿起了其中一“塊”方塊。“你看到的每一個塊都是十二張拍攝了同一區域的膠片摞在一起的。這個區域是左額顳。”羅哥把膠片塊放在了一個手電筒上,然後打開了開關。

孫立恩眯著眼睛,從上麵看到了一個有些奇怪的陰影。

“這個陰影,性質不明。而且在出現之後大約八天後就消失了。”羅哥又換了一個膠塊進行展示,“其他的幾個也差不多是同樣情況,最大尺寸有兩毫米,雖然消失的時間不一定,但全部都消失了。”

“確定是病變麽?是不是新出現的AQP4表達不足區域?”孫立恩皺眉問道,“兩毫米的尺寸……你確定這個是病變而不是MRI檢查時的噪音?”

“如果隻有一個,那確實需要考慮一下噪音。但這裏有四個。”羅哥拿出了最後一個膠塊,沉默了一會後說道,“這個膠塊有些不太一樣——它是在你們開始治療前三天出現的。治療本身沒有對它造成影響,治療的兩天後,它消失了。”

孫立恩本能的抗拒著“這個膠塊所顯示的東西是病變”這一可能。但身為醫生的職業素養告訴他,這是一個絕對無法排除的可能性。

明明自己每天都見過唐敏,明明他每一天都關注過唐敏的狀態欄,但卻遺漏了這麽重要的一個病變特征?

“短時間出現,然後又消失……這是什麽玩意?感染麽?”冷靜了一下,孫立恩對著膠塊開始了分析。

“我感覺不像……你們沒給她用過抗生素吧?”羅哥搖了搖頭,“大腦有感染,怎麽可能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自行好轉?要是有這麽容易,腦炎就不會死人了。”

大腦本質上就是一個充滿了水分和脂肪的肉塊。這裏血流供氧充足,組織結構適中且營養豐富——從任何角度來看,大腦都是一個完美的細菌培養皿。人體為了防護這個極易被感染同時也極端重要的器官,進化出了過濾效率極高的腦血屏障。而這個屏障也同時成為了妨礙治療的主要因素。

大腦很少發生感染,而它一旦發生感染,後果就可能是致命的。醫生們對大腦內部的感染進行有效幹預是非常困難的。

基於這個推論,羅哥否認了感染的可能性。

“不是感染,那是什麽?”孫立恩這下犯難了,他撓了撓頭,“影像這塊你最有發言權——如果不是感染,那它看起來想什麽?”

羅哥沉吟了好一陣,才低聲道,“我看這些東西……有點像是腫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