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用營地是一個距離原定休息營地半小時車程的村子。這個村子是劉堂春曾經巡診來過的地方——村裏的長老和劉堂春的關係相當不錯。

一個隻有百十來人的小村子,突然迎來了十幾輛車,四五十號人的訪客。村裏人一開始當然有些緊張。直到看見了劉堂春的臉後,他們才放鬆下來。青壯們放下了手裏的武器,而不少婦女和兒童還朝著劉堂春叫著“薩比偶”。

“今天得宿營了,大家抓緊時間下車休息。”劉堂春和長老們交談了幾句,獲得了在村中各家院落裏露營休息的許可後,他連忙開始了安排,“咱們隊伍裏的男同誌們辛苦一點,分三班輪一下夜崗。要是有動靜,那就趕緊喊人。”

一部分武裝保衛們被分散到了村子的幾個製高點和路口進行設防,而其他人則各自找了自己覺得合適的位置隱蔽監控。醫生們則分成了兩組,女醫生們由錢益紅帶隊,在村子最寬闊的院子裏駐紮了下來,負責給隊伍裏的所有人做飯——說是做飯,其實就是把自熱的幹糧加熱一下而已。而男醫生們則被劉堂春分成了三組,準備輪流守夜。

其他醫生們都是一晚上三班裏倒一班即可。而孫立恩則被劉堂春叫到了麵前。老劉同誌苦口婆心道,“其他科的醫生讓他們值一班,我都擔心他們半夜睡覺——這些專科醫生夜班睡覺也是正常情況。所以,身為急診科的兵,你得給自己加點擔子。”

劉堂春平時有事兒直接說的性格決定了他一旦開始講道理,那就沒道理可講的殘酷現狀。孫立恩當然知道老劉同誌的性格,畢竟當兵出身,今天被預定營地突然拒絕駐紮,確實也讓老劉同誌有些緊張。反正小心無大錯,大不了明天在車上睡一覺算了。

“劉主任,我盯一夜倒是沒問題,反正我今天也不怎麽困。”孫立恩琢磨了一下,準備接下值夜班的任務,“不過我從小到大就參加過高中大學兩次軍訓,其他的我啥都沒經驗。這大晚上的讓我值班可以,值哨這個……我也沒幹過啊。”

“這個簡單。”劉堂春擺了擺手,“我給你找個位置,你今兒晚上別動窩了。隻要視線裏有動靜,隻要動彈的不是野生動物……算了,隻要你看見視線裏有東西在動,就馬上通過無線電叫我。記住,要是不能說話,那就按三下無線電上的發射按鈕。”

劉堂春的安排說的孫立恩背後一陣寒意,“劉主任……不至於吧……?”

“咱們現在情況挺緊張的,不過你別怕,這主要還是預防措施。”劉堂春正色道,“我今天晚上也不睡,另一個點我盯著。”

……

……

……

吃完了胡佳親手加熱的幹糧,孫立恩按照劉堂春的安排,在一個隱蔽的屋頂上爬了下來。這間屋子建的有些年頭了。大概是因為建造當初,當地人為了在房間裏多一個能掛東西的柱子,因此幹脆把一顆鬱鬱蔥蔥的大樹給圍到了房子的正中心。借著樹蔭隱蔽起來後,從孫立恩的這個角度看下去,整個村子幾乎全都能收入眼簾。

“你主要看的就是村子周圍的土牆,還有土牆遠處的石頭。”劉堂春在對講機裏吩咐道,“還是那句話,隻要有動靜了就在對講機裏喊我,記住了沒有?”

“知道了。”孫立恩坐在屋頂上,用手摟住了旁邊的樹枝,艱難回答道。在他身旁,還有一名掛著步槍和瞄準鏡的武裝保衛。這個保衛是個白人,而且自帶一股冷峻氣質。自從他上了屋頂之後,這人就一直趴在孫立恩身旁,並且用自帶的雙筒望遠鏡觀察著各個方向。但不管他究竟有些什麽動作,反正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劉主任,我這旁邊已經有一個保衛了,這個點是不是就不用我看著了?”想了半天,孫立恩還是決定問一問劉主任。畢竟這個名叫“安德烈·亞曆山大諾維奇·伊萬諾夫”的武裝保衛頭頂上隻有“高度警惕”這個狀態。看人家的樣子,自己也許反而會成為礙事兒的那個。

“他看他的,你看你的。”劉主任的聲音很快就在對講機裏響了起來,“還有,沒事兒別說話,保持頻道暢通。”

孫立恩聳了聳肩膀,開始朝著空無一人的曠野觀察了起來。

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盯哨的孫立恩可是一點都沒敢保留。狀態欄直接保持著全程開啟狀態。反正隻要沒有人,狀態欄就不會有顯示。要是視野裏有了人,那狀態欄就會直接把這人的名字掛在視野裏最顯眼的地方。雖然沒有試驗過自己的狀態欄最遠能夠觀察到多遠的敵人,但孫立恩可以肯定,用來覆蓋整個村莊應該問題不大——至少他可以忍著頭疼,看到村子最東南角一側正在休息的輪班男醫生們。

非洲曠野的晚上其實比很多人現象的更為喧鬧。非洲草原的夜晚並不怎麽適合人類居住——獵食動物大多會選擇在夜間出沒。而它們活動時產生的噪音,叫聲甚至搏鬥廝殺的聲音,都會在寂靜的夜空裏傳的很遠。孫立恩趴在屋頂,眼睛不停的四下張望著,而心裏卻在懷念著四院的生活。在國內的日子雖然辛苦,在急診科醫院裏上班的日子雖然累人,但畢竟大多數時候,還是有秩序和安全的。來了非洲這才半個月,孫立恩的腦袋就被人懸賞了兩萬美金……這也太嚇人了。

孫立恩就這麽趴在屋頂上琢磨著,直到他的視線裏開始出現了一些小小的狀態欄晃動。

臥槽?真來人了?孫立恩頓時心裏一緊,右手連忙往胸口的對講機摸去。結果卻因為心裏太緊張而且動作太大,直接把對講機碰的掉了下去。

對講機即將落地的瞬間,那個一直趴著不動的俄羅斯籍保衛伸出了左手,輕輕巧巧的接住了孫立恩的對講機。然後快速在上麵按動了三下。

“不要說話,往後慢慢爬。”俄羅斯保衛用英語低聲說道,“從後麵的梯子下去,直接去找你們老板。”

孫立恩聽從著專業人士的指令,手腳並用的朝著後麵退了下去。狀態欄一共顯示了六個,也就是說,外麵最少有六個不明身份的人朝著村莊悄悄摸了過來。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二十了,這個時間點悄悄靠近村莊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人。

急診醫生大概都有這種遇事不亂的大心髒,孫立恩往後退的過程非常順利。他悄悄下了房,然後轉身就朝著劉主任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沒跑多遠,他就看到了以同樣姿勢朝著自己跑來的劉堂春,以及劉堂春身後跟著的三名武裝保安。

劉主任自己手上也拿著一杆槍,看樣式有些像是遊戲裏見過的AK47。他看到孫立恩之後,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孫立恩把剛才的事情一說,低聲問道,“現在怎麽辦?”

“六個人?”跟著劉堂春的武裝保安裏,就有今天和孫立恩一車的那個法外突擊手。他低聲嘟囔了幾聲後對劉堂春的道,“劉叔,安德烈能解決最少一半的敵人。咱們直接找掩體做阻擊就行。”

“你去把所有的隊員都叫起來,讓他們把防彈衣穿好了。”劉堂春則對孫立恩道,“告訴大家,就地隱蔽。如果我們這邊槍響了十分鍾我還沒回來,那你們就和剩下的人都一起上車,直接朝著東北方向跑。往東北再開四個小時,就是聯合國的維和部隊營地,到了那邊,你們就安全了。”

孫立恩還沒來得及問劉主任大家都跑了他怎麽辦,老劉同誌就貓著腰帶著三個武裝保衛往村西南側跑了過去。

這樣矯健的劉堂春,是孫立恩從來沒見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