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CR檢測需要跑一個通宵,連著開兩個PCR檢測,讓檢驗部門的值班醫生表情有點不太好看。不過看在孫立恩他們平時並不怎麽經常搞這種事情的麵子上,診斷中心的檢驗部門還是接下了這個“大活兒”。

孫立恩跟檢驗科的醫生們又說笑了兩句,這才轉身往門外走去——沈輕眉可還在樓下等著呢。

“怎麽樣?劉總還好吧?”走出診斷中心大門,孫立恩果不其然遇到了沈輕眉。她看著孫立恩自己走了出來,而且連白大褂都沒穿,心裏大概也猜到初步的診斷結束了。

孫立恩有些牙疼的看了看沈輕眉,“沈總,按說我不能跟您多說劉總身體情況的……”

沈輕眉很理解的點了點頭,“我也不多問,你就直接告訴我有沒有生命危險就行。”

“那倒是不至於。”孫立恩苦笑了兩聲然後皺眉問道,“您沒喝過劉總他們農場的羊奶或者吃過羊肉吧?”

“沒有。”沈輕眉搖了搖頭,“小雯生病之後我就特別小心,平時家裏就算喝也是盡量喝的奶粉。”

“沒有就好。”孫立恩點了點頭,輕咳了一聲道,“其實隻要喝的是經過巴氏消毒的奶,問題就不是很大。”

沈輕眉皺著眉頭想了想,小心問道,“和他養的羊有關係?”

孫立恩點了點頭,“這是目前我們的一個主要懷疑方向。”

沈輕眉忽然和一直等在一旁的司機說了幾句什麽,然後急切道,“這個病是不是有很強的傳染性?是不是隻要接觸或者飲用過沒有燒開的羊奶,就有可能傳播?”

這問題就有些太直接了,孫立恩愣了一會點頭道,“如果確診了的話……是有可能的。”

答案一出,沈輕眉頓時變了顏色,“這下可麻煩了!”

……

……

……

劉保國的農場是當年和寧遠市南郊的鄭家集村集體租來的。每年要給村裏交大概二十多萬元的管理費。土地性質屬於山地,而且還是那種沒什麽村民願意去開發的山地。

自從農場在劉保國的持續投資下建立起來之後,原來隻有些荒草和稀疏小樹的農場發展的越來越好。山上漸漸有了樹林和野草生長。

鄭家集村民一直有放養山羊的習慣。後來因為政府大力推行環保政策,退耕退牧還草還林,這種習慣才漸漸的從以前鄭家集村民的主要生活方式,變成了一種“家家戶戶養個兩三隻”的現狀。

農場周圍植被環境越來越好,村民們自然也就會選擇在農場周圍放羊吃草。這中間農場的工作人員還和村民們鬧出了一些矛盾——村民們來放羊的時候是兩三隻,等他們的羊和農場的羊在山坡上“不期而遇”後,雙方總要費好大功夫才能把羊群重新分開。而這時離開的村民,大多都會趕著五六隻羊離開。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反正劉總家大業大倒也不怕這點損耗。可次次都這樣,甚至有些鬼迷心竅了的村民把這事兒當成了生財之道,那就不行了。農場的工作人員們痛定思痛,決定幹脆在山頭上架好了鐵絲網,防止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鐵絲網內是農場範圍,草木豐美,環境也挺好。而農場外的山頭沒過多長時間就被放羊的村民啃的七七八八,甚至一眼望過去基本隻有黃土而不見草木。天然的免費飼料沒了,再加上村幹部們積極阻止村民放牧,到了現在,鄭家集的村民們養山羊的越來越少。

然而問題也就出在這裏,山羊數量大幅下降,但鄭家集多年以來的生活傳統卻需要消耗羊奶——在鄭家集村民眼中,山羊奶可是小孩子和老年人重要的營養品,這種剛剛擠出來甚至還帶著山羊體溫的鮮奶是最養人的。

村民自產有限,而山羊奶本身又不是什麽市麵上常見的奶製品。在較大的需求麵前,又有人開始動起了歪腦筋——咱們沒有山羊,農場裏有啊!農場裏平時才多少人住?幾百隻山羊的放牧規模下,那羊奶肯定多的喝不了。

於是山頂上的鐵絲網被人偷偷剪破,平時在農場裏幾乎成了自由散養的山羊群隻要經過了這幾個破口,那就會被埋伏已久的村民半路逮住,強行擠奶然後再放走。

雖然農場的工作人員也知道這些事情,不過看在這種事兒上隻是被擠了些奶,而且羊奶確實不能被農場自己消耗掉。因此大家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村民們埋伏的過分了才會重新修補一下鐵絲網。

“他們喝羊奶從來不煮開的!”沈輕眉早就聽劉保國抱怨過農場周圍村民不好打交道的事情,如今一聽到接觸生羊奶就會傳播疾病,頓時嚇的臉色都變了,“這……這可怎麽辦?”

孫立恩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大跳。劉保國農場裏的羊都是直接從有許可證和免疫證的大型飼養場裏買的,它們理論上不應該會攜帶有布魯氏菌。甚至早期直接買來的羊應該都打過減毒疫苗,並且獲得了免疫才對。那麽最有可能導致布魯氏菌傳播並且感染了後來農場自行繁殖山羊的,隻有幾年前頻繁出現的“山羊混群”事件。

如果是真的,那麽孫立恩幾乎可以肯定,羊布魯氏菌病已經在鄭家集悄然傳播了很久,甚至可能釀成流行事件——布魯氏菌病可是國家立法管控的乙類傳染病!

“這事情可麻煩了!”孫立恩連忙掏出了手機,在撥出號碼前,他再次向沈輕眉核實了一遍,“您確定是鄭家集那邊的村民有這種習慣?”

“確定。”沈輕眉接連點頭,然後一臉擔憂的問道,“這個病……不會人傳人吧?”

“可能性很低。基本隻有性接觸才會有傳播。日常生活倒是不用擔心。”孫立恩一邊回答著沈輕眉的問題,一邊直接撥通了宋院長的電話,“宋院長,我是孫立恩。”

電話那頭的宋文似乎有些惱怒於孫立恩這大晚上突然打電話來的突然襲擊,“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啊?”

“不是好消息……可能是很不好的消息。”孫立恩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我今天接診了一個患者,高度懷疑是布魯氏菌性脊柱炎。”

“然後呢?”宋文問道,“按規定流程上報了沒有?”

孫立恩苦笑道,“現在隻是高度懷疑,PCR剛剛開始跑,出結果怎麽也得六個小時以後了。”

“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宋文心裏的那點不安越來越明顯,“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藏著掖著。”

“鄭家集那邊……可能有布魯氏菌疫情,而且規模可能還不小。”孫立恩低聲道,“但是具體的情況我實在是有點摸不準,所以先跟您匯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