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這是最後一個。”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第三次點了一遍信息卡的數量。數量和一開始的預報,以及第四中心醫院檢驗科的報告相同。

前來“幫忙”的幾個住院醫師,以及包括孫立恩在內的四名規培生這才一起鬆了口氣——這群“精神小夥”倒是都挺配合工作,隻是他們七嘴八舌的提問,實在是讓幾位醫生有些頭疼。

“醫生,我這能治好麽?”“醫生,不是艾滋吧?”“醫生,是不是治病的時候就不能吃肉了?我聽人說梅毒治病要忌口。”“能快點麽?我今天晚上還有個姐要陪……”

孫立恩和蔣倫打了個招呼,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了搶救室裏。現在是下午四點二十分,正好再觀察一下鄭筱萸的生命體征。魏金水和陳雯都在手術室裏,林蘭估計還在ICU裏昏睡著,現在去也不合適。

“小孫啊。”在搶救室裏和小林薰聊了一下午的羅哥朝著孫立恩擺了擺手,“他們大使館的領事保護工作人員已經到了。我就先撤啦。”

跟在小林薰身旁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西裝,裏麵搭配著潔白的襯衫,以及一條藍色領帶。

“您就是小林君的主治醫生?”中年男人伸出了一隻手,“我是RB駐滬總領事館的工作人員,田中一樹,請多多指教。”

“額……多多指教。”孫立恩有些懵,但仍然伸出手去握了握。

田中一樹抬起頭,重新端詳了一番孫立恩的麵孔,然後一臉平靜道,“請原諒在下的唐突,先生您今年幾歲了?”

孫立恩再次一愣,下意識應道,“二十五歲。”

“太年輕了。您應該還沒有獲得中國政府頒發的,具有獨立醫療資格的認證對吧?”田中一樹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這樣的舉措非常不妥,而且也是對日中友誼的極大傷害。雖然貴我兩國政府之間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但我國民在這些事情上是完全無辜的……”

羅哥也沒想到來幫忙的RB外交官竟然是個話癆,而且還上綱上線,一個沒留神就已經把事情延伸到中日兩國一衣帶水,兩國之間的友好曆史足有千年久遠上了。為了阻止田中開始給孫立恩補課,羅哥連忙打斷了對方的發言。

“田中先生,您搞錯了。”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羅哥對年齡大於自己的RB外交官用上了日語中對平輩說話的平語,“孫君是第一個發現小林有不適的醫務工作人員。也是第一個,出於人道主義,將小林君收入急救室的醫生。您的指責沒有任何依據,而且會給小林君以及孫君帶來極大的困擾。”

小林薰躺在**,看著一臉尷尬的田中一樹不滿道,“田中先生,我給大使館打電話,是因為當時我沒有人陪伴。現在有我妻子的家人在,您可以走了。”

田中一樹尷尬的擺了擺手,轉過身子,壓低聲音問道,“您有沒有給這裏的醫生支付過額外的費用?比如禮金之類的?如果有的話,我可以直接和他們的主管交涉……”

“田中先生!”小林薰真的生氣了,他一指大門,怒道:“請回吧!我會向外務省的領事保護司打電話投訴您的行為的!您實在是太失禮了,這裏的醫生是我和我妻子的救命恩人!”

田中一樹很倒黴,他今天早上剛起床,就接到霞關方麵越過上海領事處,直接打給他的電話。領事保護司的一位前輩告誡過田中,小林薰是某個大型財團的繼承人。而對方這次離日,並沒有通過常規渠道獲取更方便的商務護照,而是用了“探親簽證”。

更重要的是,那個“大型財團”的對外聯絡部門,並沒有和往常一樣,提前向外務省發來通報。

小林薰沒有借用家族的力量,自己偷偷來到了中國。

田中以為自己已經聽懂了那個前輩的言外之意——小林薰大概是有些什麽不方便的地方,無法借助家族的勢力。他需要領事保護,主要是因為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

中國嘛,肯定不如RB國內那麽公平公正。大型財團的繼承人無法得到與自己身份相符的待遇,這樣的不公平待遇自然是會存在的。田中在中國生活了十幾年,自認為是真正了解中國的“中國通”。他很快就坐上了從上海出發,飛往寧遠的飛機。

田中心裏的算盤打的嘩嘩作響,隻要到了現場,擺出自己的外交官身份,給受了委屈的小林薰撐腰出氣,那就一定可以獲得小林薰私人的好感。反正中國人多多少少都怕外國人,更怕當官的。自己身為RB國外交官,一定能獲得最大程度的便利和威風。

田中的臉火辣辣的疼,孫立恩則仍然是一臉懵逼。羅哥打斷那個外交官,用的是日語。小林薰不滿,用的是日語。田中對小林薰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日語,小林薰威脅要向外務省投訴,用的還是日語。

在場四人,隻有孫立恩一個人不懂日語。

雖然很想詢問一下具體情況,但看場內的氣氛,孫立恩很聰明的選擇了閉嘴。

“滴滴,滴滴。”小林薰霸氣外露,把前來幫忙的RB外交官罵的一愣一愣。甚至後麵都出現了類似“八格牙路”之類的RB國粹。田中不停的擦著汗,唯唯諾諾的點著頭,活像是個孫子。小林薰罵的正痛快,孫立恩卻聽到了心肺監護儀的報警聲。

“血壓過高。”孫立恩也不顧上自己沒有行醫資格了。他一指搶救室的鐵門,衝著田中毫不客氣地喊道:“出去!”。

罵人當然會引起血壓升高。要是沒有血壓波動,那就不是罵人了。可能是打情罵俏。

小林薰罵人是罵的挺痛快,但他卻忘了自己還是個病號。他的耳朵幾個小時前還在往外流血。

升高的血壓幹脆利落的衝開了小林薰耳道中剛剛凝結了沒多久的傷口。鮮血再次從小林薰的耳道裏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