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是見過林柔的,嚴格來說,他不光見過林柔,還見過林柔的男朋友,以及兩人一起養的一隻哈士奇。

隻不過,他隻見了林柔不到兩分鍾,隨後,她就被那隻哈士奇直接拽跑了。速度之快,就連一向吹噓自己跑的賊快的保安梁哥都沒追上。

後來的事情,孫立恩沒有親眼看到,但他聽說,之前來會診的那個四川皮膚科醫生蔣倫從保衛科手裏收養了那隻哈士奇——它跑的實在是太快,直接甩脫了牽著它的主人,結果在門診部三樓的男廁所裏覺得累了。於是趴上洗手台,擠開了一臉懵逼的蔣醫生,吭哧吭哧喝了半天自來水。

總之,這隻不速之客就這樣和蔣醫生結下了緣分。接到報告的保衛處眾人先把這頭憨貨帶回了辦公室。結果僅僅過了一天時間,就不得不接受“辦公室隻要一分鍾沒有人在,就需要徹底重新裝修”的現狀。辦公室裏從綠植到飲水機,從打印機到沙發全都遭了秧。本來放在門口半人高的未開封複印紙也全部被這隻“家裝方案提供小能手”給撕成了漫天飛雪。

於是一天以後,這條狗被保衛處眾人強硬押送到了蔣醫生家裏,而蔣醫生也在保衛處諸位老哥的肌肉脅迫下,成為了它的飼主。

雖然老吳後來也帶著緝毒辦和刑警隊的同事們來找過這條二哈,企圖通過“狗認家”的能力,找到跑了個沒影的林柔。但哈士奇的性格大家都有所了解——能指望它幹點正經事那簡直是難比登天。哪怕把它帶到大馬路上,任由它自己跑。但這隻哈士奇除了到處去找小母狗廝混,向所有拿著小吃的行人討食以外,竟然一點回家的想法都沒有。

真不愧是能和犯罪分子達成共識所以不能當警犬的三大無攻擊性犬類。老吳的同事最後甚至打算把市大隊的警犬訓導員搬來當救兵,但在訓導員三番五次的拒絕後,這件事情就這樣擱置了下來。那些為了達成年度指標的警察同誌們,隻能紅著眼睛去一幀一幀的熬夜翻監控錄像了。

這樣的結果,不論是老吳還是苦逼翻監控的警察同誌們都絕對無法接受。所以在孫立恩氣喘籲籲跑去門口找老吳的時候,老吳同誌一開始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做夢夢見販毒分子被抓的事情,老吳這一個多禮拜裏已經夢見八回了。和孫立恩再三確認了細節之後,老吳一把拽過了電話開始叫人。完全不在乎手機接口正充著電,而且因為拽手機的時候用力過猛,所以直接把充電接口從手機主板上扯了下來的事實。

“他們馬上就到。”老吳打完了電話,從旁邊的櫃子上一把抓來帽子戴到了頭上,裝備好警械之後想了想,又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盒冰毒快檢試紙,“就算你們認錯了人,能再抓個吸毒的也不算虧!”

第四中心醫院的警務室裏常駐兩名警察和兩名協警。協警沒有執法權力,但可以根據警察的要求協助行動。考慮到對方雖然隻有一人,但她真跑起來,速度都快趕上哈士奇了。因此老吳決定還是小心行事比較好。除了叫上兩名協警一起去協同圍堵以外,他還順便叫來了保衛處的幾個保安。雖然根據孫立恩的說法,那個女人已經被嚇暈了過去,但誰知道等他們趕到現場,情況會不會有什麽新的變化。總之,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這次要是再讓人跑了,鬼知道那些馬上就要到年底考核的緝毒警得氣成什麽樣。

……

……

……

“就在這裏?”老吳用手推了推有些下滑的帽子,看著麵前核醫學科禁閉的大門,以及走道裏閃爍著的黃色警告燈問道,“這是怎麽了?”

孫立恩也沒在伽馬刀運行的時候來過核醫學科,不過沒見過豬跑,總是吃過豬肉的。想來警告燈的作用也就是警示普通人別在這種地方瞎逛。他撓了撓頭道,“應該是開始治療了。我們今天有個病情比較麻煩的患者要做伽馬刀,所以才會來核醫學科這邊。”

“那我們現在能進去麽?”老吳問道,身為警察,他當然知道很多時候,服從專業人士的指揮才是規避風險的最佳方式。雖說醫院裏的設備基本都是為了治病救人而存在的,但畢竟是藥三分毒。但凡能治病的東西,都能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把人給弄死。

“最好等燈滅了吧?”孫立恩也有點拿不準主意。畢竟他也不是核醫學科的醫生。對於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輻射,他也不敢拍著胸脯和老吳說“沒問題,隨便進”。所以不如等警告燈滅了再說,這樣至少安全有保證。反正楊建強的輻射時間也不會持續多久——八個區域的輻照會同時進行,一共也就輻射一分鍾而已。

“燈滅了!”就在老吳點頭準備那根煙出來抽抽的時候,忽然核醫學治療中心裏的黃色警告燈全都熄滅了。老吳興奮的把煙往自己口袋裏一揣,帶著兩個協警就往裏麵走,一邊走一邊還問著,“小孫,往哪兒走?”

孫立恩走在前麵帶著路,CT室距離門口還挺近的。四個人剛走兩步,就到了CT觀察室的門口。

“老吳,辛苦你了。”周軍朝著老吳頭伸出了手握了握,然後一指身後的房間,“剛剛做完檢查,她腦子裏沒有什麽出血之類的症狀,應該隻是被嚇暈了過去。等會人醒了之後我們再稍微觀察一下,確認沒有大問題之後就可以把人交給你了。”

“你們確定這就是之前那個小夥子的女朋友?”老吳點了點頭,對於林柔的狀態需要進一步觀察並沒有什麽異議。但他更感興趣的,還是對方的身份,“你們能確認麽?”

“確認的事情,那是你們的工作吧?”周軍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親眼見過林柔。“反正她的胳膊上有明顯的靜脈注射痕跡,而且從數量和瘢痕的狀況上看,她采用靜脈注射的方式吸毒最少也得有一年了。就算她不是你們要找的人,至少也是吸毒成癮,需要收容起來的。”

而孫立恩這時才突然反應過來,剛剛的黃色警告燈恐怕不是楊建強在接受治療,而是林柔在做CT掃描。“周主任,楊建強的治療……”

“已經完成了。”周軍指了指厚實的水泥牆,他大概是在指伽馬刀治療室的位置。“你前腳剛走沒多久,他就開始治療了。我出來的時候,護士們正在移床,估計一會就能推出來。”

“情況怎麽樣?”孫立恩問道,接受了這麽大劑量的輻射,楊建強可能很快就會出現各種急性輻射損傷的症狀。而對於他來說,越早接受抗輻射治療,之後體現出的輻射損傷就越小。

“還能怎麽樣?人家頭頂上總不會跳個黃色感歎號來提醒你治療已經完成了。”周軍皺著眉頭答道,“等會直接把人送到複合手術室去,柳院長已經帶著團隊就位了。如果輻射沒有阻止膿腫和水腫區的變化,那就隻能做顱內穿刺減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