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恩一直覺得,平穩安全的生活不是“拚回來”的,而是原本就在日常之中。不管是醫生、警察還是軍人、工人、乃至一般普通老百姓,大家每天的工作方向都是在日常中建造一個平穩的、安全的未來。

未來是什麽樣的,這孫立恩不好說。但他知道,這個社會上所有人的活動目的其實隻有一個——為自己和家人換來一個更好的未來。

孫立恩確信,自己去雲鶴並非有什麽特別高尚的情操。隻是作為一個中國人,作為一個中國醫生,他無法對已經爆滿了的雲鶴市的醫院坐視不理、不能對那些患病的患者袖手旁觀。

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會誕生在一個到處都是嚴重的呼吸道傳染病的世界。當習慣了不戴口罩,不用在家中自我隔離的日子之後,孫立恩實在是不敢想象……要是以後每天出門都要戴口罩用手消,這種日子到底要怎麽過下去。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要想不用千日防賊,那就必須消滅所有的“賊人”。就是出於這種想法,這些醫療隊的隊員們才在除夕夜離開了自己的家鄉,飛到了雲鶴,開始拚命。

現在躺在寬大的雙人**,看著麵前投影儀正在播放的娛樂電影,孫立恩自己覺得有些恍惚。他自問已經做到了最好,但就這麽躺在**看著電影……他總覺得有些忐忑。

我這麽享受真的好麽?

幾秒鍾後,孫立恩出現在了房間的鏡子前麵。在確定自己腦袋上麵沒有“PTSD”的狀態欄之後,他才稍微放心了些。

在酒店的房間裏,光是一天到晚躺著,孫立恩覺得自己的腰受不了,人也受不了。於是,在**無所事事的躺了半個多小時之後,他決定開始給自己找點事兒幹。

筆記本準備就緒,RGB光汙染電腦上的WORD記事本準備就緒,孫立恩在隔離酒店內召開了寧遠市醫學院實驗組2020年的第一場線上組會。

組會這種事情,平時都是沈夕在管。畢竟孫立恩覺得,自己在學術上實在是沒有什麽天分,同時也沒有什麽時間去搞管理。

沈夕管理實驗室可謂盡心盡力。相關的管理製度也一直都是跟著常規製度來走。每周一次小組會,每月一次大組會,這都是沈夕定下來的規矩。沒辦法,但學校配的研究資金又必須有個合規合法的去處,可是孫立恩現在又不帶學生,再加上實驗室裏的研究者都是聘用製聘下來的。為了掌握好資金流向和科研轉化效率,這麽頻繁的組會確實有其必要性。

在沈夕聽到孫立恩想要開個組會了解一下組內目前的科研方向和進展的時候,分手兩年多再也沒哭過的沈夕在掛了電話之後,激動的流下了淚水。

老天爺開眼呐!沈夕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高興的直跺腳。雖然孫立恩早就向他預報過,自己對科研沒什麽興趣也沒什麽研究,但沈夕死活沒想到,二十八歲的副高居然對科研沒有興趣到了這種地步——這可是他自己的實驗室,平均算一下,一年能在實驗室裏見到孫立恩五次就算是他夠勤懇了。

之前為了快檢試劑盒的事兒,孫立恩連續往實驗室跑了好些天。正當沈夕覺得有必要讓孫立恩開始當個合格的實驗室大老板的時候……這家夥又被派到了雲鶴去。

後來沈夕找劉堂春去抱怨的時候才知道,孫立恩居然是自己削尖了腦袋才去的雲鶴。這下,小老板沈夕就更不爽了。

如今,孫立恩居然主動打電話來說要開組會。沈夕簡直高興到了快癲狂的地步。身為小老板,他的學術成就遠不如孫立恩,但管理著的研究員們卻一個個的都很有個性……且成就不低。

身為小老板,沈夕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很大。

……

……

……

“我這次呢,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目前的研究方向,以及研究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視頻會議開始。孫立恩對著筆記本開始發言,“我現在人正在隔離,暫時也沒辦法回到實驗室裏給大家幫忙。所以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後看看有什麽能做的。”

幾個實驗員對視了一眼,然後直接問道,“能不能搞些猴子回來給我們做實驗?”

“額……啥?”孫立恩皺眉問道,“你們要什麽?”

“猴子,靈長類動物。”視頻裏的實驗員比劃道,“食蟹獼猴或者普通獼猴都行,如果可以,最好多準備一些過來。”

孫立恩眨了眨眼睛,然後問道,“要這個幹什麽?”

“做研究啊老大。”實驗員一臉懵逼,然後解釋道,“我總不能找個活人來感染病毒,然後把人給開了,把器官切成一片一片放到顯微鏡下麵去研究吧?”

沈夕咳嗽了一聲,然後替孫立恩圓了個場,“我們之前的購買渠道現在全都供不上實驗動物——現在所有地方都在開展和新型冠狀病毒有關的研究,而且實驗動物的飼養和運輸,現在都有很嚴格的要求和規定。我們現在是買不到實驗動物——這個可能得讓孫老師幫個忙。”

孫立恩恍然大悟,然後在一旁的光汙染電腦上記下了這個需求,“這個問題我先記下來,等會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其他問題呢?”

“然後……就是這個實驗方向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提完之後,實驗組的這些研究員們看上去似乎獲得了一些提問題的“勇氣”。“我們之前的研究方向是蛋白機製,還有就是轉化醫學方麵的研究。搞損傷機製……這個我們不夠專業啊。孫主任,現在資源還是比較緊張,我覺得是不是應該把這些資源集中起來交給咱們學院裏更專業的團隊?”

沈夕瞪了這位提出意見的研究員一眼反問道,“那把你的工作暫停了,把你的工資都集中給其他研究員行不行?反正人家比你專業,把你的這點資源也集中給人家唄?”

孫立恩看著這位研究員瞬間難看的表情,趕緊安慰道,“損傷機製的這個研究方向吧,可以先停一停。既然研究方向是蛋白機製,那……我覺得你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搞一下單抗和ACE2受體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