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院長年紀不算很大,看上去甚至比柳平川都要年輕許多。一頭黑色的短發垂到耳畔,顯得極為幹練。

小林豐坐了下來,同時問道,“請問您是?”

“我叫宋文,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宋文重新坐了下來,從會議室的桌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客套似的問道,“小林先生這次的提議可是大手筆啊。您來中國以前就已經準備在我院進行捐贈了?”

“隻是有感而發。”小林豐對於宋文的警惕並不怎麽奇怪,倒不如說,如果宋文就大大方方接受了,他反而會覺得不對勁。“貴院有很多非常優秀的醫生,我覺得,如果能在貴院裏捐贈一個綜合診斷中心,貴院一定能夠充分的將這個中心利用起來。”

“我和友好醫院的王院長關係不錯。”宋院長忽然道,“之前我和他通了個電話,他對貴公司援建的診斷設備評價很高。”

友好醫院建院近四十年,是第一批利用國外的無償捐贈建立起的醫院。有著豐富的接收和利用國外先進設備的經驗。而即便是友好醫院,也並沒有拿到武田藥業援建的綜合診斷中心。他們隻是拿到了一台更為先進的13T磁通量核磁共振機而已。

“友好醫院的診治強項畢竟集中在慢性病和老年病上。”小林豐帶來的秘書一直沒有離開會議室,他搶先解釋道,“本社的方針是希望能夠以診斷中心為模本,向其他醫院進行複製。診斷老年病明顯不符合鄙社的主要戰略方針。”

宋文似乎無意的瞥了一眼孫立恩,隨後又問道,“那為什麽是我們?”

“因為貴院的大急診模式。”小林豐解釋道,“身為地區最大急診中心,貴院每日都需要接待大量的急症患者。隻有快速進行準確的診斷,才能夠盡可能的提高就診率和治療率。而同樣,鄙社的診斷中心方案雖然經過了大量的理論設計,但仍然缺乏高強度的測試和試用。捐贈一個診斷中心,不僅有利於鄙社進一步改進設計,同時也有利於貴院拯救更多的患者。這是真正的雙贏舉措。”

宋文和小林豐你來我往,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底線,而孫立恩坐在一旁實在是有些無所事事。他偷偷的摸出了手機,向徐有容發去了微信。“高嚴怎麽樣了?”

“情況不算太好,也不算差。”徐有容回複的非常迅速,“納洛酮已經上了,但是人還沒有醒過來。血透的情況還行,十分鍾前重新進行了血液檢查,血肌酐目前在300左右。”

孫立恩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二十。高嚴的第一次血透應該已經結束了。納洛酮生效後,他就應該能夠恢複意識。基本上隻要納洛酮起效,醫生們就可以對高嚴的腦部受損情況進行評估。從而考慮是否需要將治療重點轉向保護腎髒等器官。

“孫醫生。”主持會議的宋文忽然道,“你要是有病人要處理的話,可以先走了。”

孫立恩聞言一驚,連忙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裏。轉念一想,自己待在這裏的確什麽都做不了,於是幹脆站起身來,朝著在場的眾人點了點頭,推開會議室的門溜了出去。

“既然正主已經走了,那咱們就可以不用這麽遮遮掩掩了。”看著孫立恩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後,宋文輕輕敲了敲桌子,朝著小林豐道,“小林先生,我是來和你談條件的。”

……

……

……

……

孫立恩坐在搶救室裏,使勁伸了個懶腰。周老太太的腦死亡診斷已經出來了。接下來隻要在臨終關懷室裏,等著家屬最後確認並且拔管就行。

確認書是周軍簽的字,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和運輸車輛已經在第四中心醫院附近候著了。周秀芳的遺體將由他們進行預處理,然後才能交給寧遠醫學院解剖教研室。

而那兩大摞被周軍和老周同誌用身體護送過來的資料,則交給了醫學院的檔案員。他們將對這些病例資料進行數據化記錄。然後,他們會將這些資料送入圖書館,然後進行永久性封存。

在圍牆外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人們在寒風中舉著蠟燭和白色的**,靜靜的等待著什麽。附近幾個派出所的民警也趕到了現場,幾次勸說無效後,也隻能就這麽待在現場開始維持秩序。而得知這一情況的陳書記,考慮再三後,決定還是再去一趟第四中心醫院看看。

“叮鈴鈴!”電話響了,孫立恩的懶腰伸到一半,忽然猛地要收力去接電話,動作一變,差點拉傷了腰部肌肉。

“第四中心醫院搶救室。”接起電話後,孫立恩呲牙咧嘴地應道,“請講。”

“五分鍾是吧?”孫立恩正打算掛電話,忽然想起了門口聚集的人群,連忙對預報情況的指揮中心道,“我院正門附近有群眾聚集,讓救護車走東門。”

放下電話,他看了看正好在喝咖啡的曹嚴華,“曹醫生,這個病人你接一下吧。女性,13歲,意識不清。預報還有五分鍾到。”

周軍不在,劉堂春不在,急診科真正的科室大主任宋文更是在和小林豐談條件。因此現在的搶救室裏,誰接預報電話誰就是老大——安排病人這種事情自然是接預報的人來負責。

“意識不清?”曹嚴華站了起來,把放在手邊的聽診器重新套在了脖子上,“怎麽你不接啊?”

孫立恩歎了口氣,“我感覺自己運氣不太好。這兩天先別接病人了吧——要不我給你打下手啊。”

孫立恩這波瀾壯闊的三天裏,一共接受了大概十二名病人。小林薰,魏金水和秦雅轉到了普通住院部中。林蘭,和高嚴還在重症監護室裏接受者嚴密的監控。周秀芳自己拒絕了搶救,而鄭筱萸則是根本救不回來。這樣的結果讓孫立恩實在是有些難以釋然。甚至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有些“臉黑”。

“你啊,還是見的太少。”曹嚴華背著手朝著門外走去,“去年二月份的時候,周老師手上連續走了十二個病人,也沒見他消沉害怕過。咱們當醫生的,隻要問心無愧,結果怎麽樣其實不是那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