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六區是一個全新的區域。這一片病房之前是用來做耐藥性結核感染治療用的病區。而在疫情襲來之後,原有的患者基本都被轉移到了老院區裏繼續治療。而耐藥結核病區的醫護工作人員則被全部拆散,分別補充投入到了其他科室救治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的工作中。原有的病房就基本被閑置了下來。

現在要收治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原本的科室自然是不合適的——耐藥性結核感染的治療過程中是按照一人一室布置的。但醫務工作人員自身的防護水平並不會太高,在可能有氣溶膠的操作準備開始前,醫生和護士們才會換上隔離服和普通外科口罩。

雖然隔離措施級別不夠,但這還比較好彌補。多重耐藥性結核病患者的治療過程中,一大核心要素就是防止病房內的病原體“溜出”病房。這就為北六區帶來了很好的改造基礎。

好基礎帶來的好處就是對病房進行改造的時候更方便些。但這個方便可不是說“早上稍微打掃一下衛生,中午就可以接收病人”的等級。

孫立恩被錢紅軍一通“坑蒙拐騙”給忽悠到了北六區。反正錢主任說話的時候那可是一個理直氣壯,“這邊的病房改造好了之後首先要做的就是從你們那兒分流病人過來,這你孫主任還不得過來給我們提供一些可以借鑒的經驗?”

結果吧……孫立恩到了北六區之後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裝暖氣”。

是的,裝暖氣。現在的時間是一月底,雲鶴每天陰雨綿綿,平均日氣溫最高也不到十度。再加上病房全部要求保持負壓,事實上屋子裏基本存不下什麽暖和氣兒。全病區裏最冷的就是護士站和黃區值班室,這個地方位於紅區門口,外側的綠區保持正壓而紅區負壓,黃區的值班室風力最大。要是那種勁頭比較大的冷風也就算了,至少醫生們還能想辦法給自己找個避風的地方。可在負壓病區的作用下,這冷風從四麵八方緩緩的慢慢的灌進房間裏,要不了一個小時,坐在原地不動的醫生們就會被凍的手腳發麻。

能夠活動起來的醫生們尚且遭不住這種寒冷,在病房裏吸著氧而且還發著燒的虛弱患者……這麽一凍恐怕是真的要凍出點毛病來。

為了保證這些患者不被真的“凍出毛病”,防寒措施就必須做到位。北五區目前是一個病房裏三個電暖氣,每個病人身上都蓋著厚厚的棉被。

而現在孫立恩的工作內容就是拿著一把小剪刀,然後拆五十個電暖氣的包裝。拆完之後,他還得把這些電暖氣都送到每個病房裏,並且再拆五十個排插的包裝,然後把電暖氣一個個都插好。

工作內容不複雜,但工作的強度可不低——這一大堆紙箱和泡沫包裝物的清理工作也得他來。

以前在雲鶴市傳染病院工作的保潔員工們幾乎全都在一個月前離崗了。現在的傳染病院衛生工作全都得由在這裏工作的醫生護士們完成。隻有轉運醫療垃圾的工作,目前還有專業公司派人來搞。也多虧了他們還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要不然把醫療隊的醫生們累死,這每天產生的醫療垃圾他們也處理不了。

清理普通垃圾,這就是男醫生們的工作。孫立恩吭哧吭哧拆了半天包裝盒,然後又吭哧吭哧的把每一個房間裏的暖氣調試了一遍。還好,國內廠商製造並且捐贈的這一批電暖氣質量都很過硬。全部測試了一遍之後,孫立恩跑了五趟,才把這一大堆外包裝垃圾扔到了指定堆放點。

“立恩,你來的剛好。”一直帶著醫護人員在搶病房改造進度的錢紅軍身上已經被汗浸透了。他渾不在意形象的用手帕擦了擦腦袋和自己的胸前腋下後,對著孫立恩招手道,“我正好有點事兒得問問你。”

說是“我有事兒問問你”,其實就是錢紅軍帶著幾十號醫生護士,向孫立恩詢問在雲鶴市傳染病院工作的注意細節。

“反正現在最麻煩的地方就在於物資不足。”孫立恩回答了幾十個問題之後,對錢紅軍認真道,“合格的防護服數量現在是真的不夠,我們北五區從今天開始就都換用工業級防護服了。你們帶回來的醫療級防護服很寶貴……在確保安全的前提條件下,能省則省吧。”

錢紅軍朝著孫立恩一攤手,“這個確保……就很難。”支援到北六區來的醫生護士們加在一起有八十六人,每天需要使用的防護服最少也得八十套——上年紀的三級醫生們可以在黃區值班室坐鎮遙控,進入紅區的工作主要交給年輕醫生們和護士來執行。

哪怕是這麽搞,北六區所帶來的存貨頂多也就夠他們用上十二天的——一千套防護服可不是小數量,但真要用起來也就那麽回事。

“我看這個防護服緊缺的情況吧,一時半會的好不了。”孫立恩歎了口氣,“還有,錢主任你們這趟過來帶了多少成人尿不濕?”

“啊?”錢紅軍頓時一愣,“帶那個幹啥?”

“那就是沒拿唄?”孫立恩歎了口氣,“酒店那邊我們還存了三十箱成人紙尿褲,等你們正式開始接收病人的時候,讓隊員們一人拿一件再穿防護服。”看著錢紅軍仍然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孫立恩無奈道,“防護服隻要出了紅區就報廢了,可咱們的醫生們得吃了喝了才能進紅區吧?這麽長時間不吃不喝還能挨得住,這拉撒兩件事兒水火不容的,你忍也忍不住呀。與其這樣,還不如幹脆穿著成人紙尿褲,他們心裏還能稍微放鬆一點,不至於為了省這套防護服不吃不喝,結果在紅區裏低血糖或者中暑撅過去。”

盡管天氣寒冷,但不透氣的防護服仍然是最好的中暑製造機。病房裏為了患者舒適而保持的十八九到二十攝氏度的氣溫,對於穿著防護服的醫生護士們而言仍然是個很難稱得上舒適的溫度。

穿上防護服……其實什麽溫度它都不舒服。

“行,我記下了。”錢紅軍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明天我們開始值班,我已經跟老張說過了,把北五區相對比較穩定的患者轉上來。等把你們那邊的積壓病人收出來了有了空間,再調配咱們兩邊的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