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四麵封閉的房間, 沒有窗戶,唯一的門緊閉著,家具則隻有一張矮桌與男人跪坐著的蒲團。光源由牆壁上懸著的火把提供, 在這樣的火光映照下, 整間房間都顯得逼仄沉悶,給人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全身包裹在白布之下的男人在這黯淡且沒有他人聲音的房間中,獨自閉著眼睛。

啪嗒。

那扇門被拉開又閉合, 聽到這聲音,男人麵上露出幾分喜色, 他緩緩回過頭來, “是你啊……等你很久了。”

那是個身披著毛茸茸的披風, 有著漂亮的銀發的妖精,全長隻有十幾公分這令他顯得十分小巧可愛, 似乎連這間房間都隨著他的到來而亮起了柔光, 他跳上了加具土命麵前的矮桌, “加具土神,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裹著厚厚白布的加具土神沒聽清他的話, 他隻知道自己的“朋友”終於來了, 自顧自地將這些日堆積的話都一股腦倒了出來:“奧伯龍, 你知道嗎,我的信徒們又一次增多了,比之前還要多了幾倍!真的好厲害啊, 像你說的一樣,他們不是一時興起的參拜, 而是真的發誓要將全身心都奉獻給我!是全部!”

身披毛茸茸的白披風的三頭身小東西歪了歪頭, 再一次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 然而結果仍是被打斷了, “我說,我……”

“雖然還有其他神的阻撓,但一定沒問題的。我一定要讓他們永遠都信奉於我,永遠都為我……”加具土神喃喃自語著,類似的話他翻來覆去地重複了幾次,無人訴說的傾訴欲有所緩解之後,這才想起來麵前的小東西,他神色緩和下來看過去,“你剛剛想說什麽來著?”

小號的妖精王對他揚起了一如既往的笑臉,“我說,加具土神,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加具土神用了幾秒鍾才回味過來他這句話的內涵,他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睛,“你說……什麽?”

“因為啊,你不是已經成為了有著諸多比任何人都更加忠誠於你的信徒了嗎?既然如此的話,我也該離開了吧。”

說完這句話的封火,被加具土神用雙手扣住了肩膀,由於加具土神本身就生著比常人更加健壯的體型,現在隻有六公斤的封火被他以不容抗拒的力度按住,接著就這樣托舉了起來。

因為這番動作,白布之下布滿了傷疤的皮膚也露出了些許。當加具土神將封火舉到自己的眼前時,更是將麵部的傷痕盡數展露在他的眼中了。

這位生來便與火焰相伴的火神,半邊麵容俊美至極,而另外半邊卻是燒傷所帶來的焦黑,猙獰如惡鬼。

“我不允許。”加具土神死死地握著他,赤紅的眼瞳中別無他物,“你不能夠走。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再拋棄我一次……!”

封火神情冷淡地任由他舉著,“還真是撒嬌的小孩子啊。可是,你不是很清楚嗎,隻會撒嬌的孩子是握不住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加具土命眼皮微顫,手上的力度一鬆,於是封火輕盈地掙開了他的手落地。

火神想起了那次聲勢浩大的征討。

為了擊殺將為高天原帶來毀滅的邪神,高天原的武神幾乎都出動了,而他也是其中之一,然而最終他們卻敗給了已經即將被逐出領土的荒神。

荒神舍棄自己作為神明基礎的一擊,帶來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或許就算是天照大神親臨,也難以逃脫厄運,以至於除了加具土命以外的神明,全部死在了那次討伐之中,隻有與火焰相性良好的他得以幸存。

隻要信仰仍在,即使死亡,神明也會一次次地通過信仰而複活,隻是複活的神明已經與最初的那位不同了。其他的神明在歲月中一一複活。可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加具土神活下來了,代價是他的身上留下了可怖的醜陋疤痕。那疤痕無論如何都無法抹去,也無法痊愈,在每個深夜都折磨著他。

本就因出生時為母親帶來的災難,而在高天原行走困難的他,經此之後更加難以融入群體,他自身甚至產生了幻覺,好像每一位神明都在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在背後嘲笑著他的醜陋與可悲。

為什麽呢……為什麽總是他呢?明明他從未想過要傷害母親,而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高天原,可為什麽,隻有他變成了這樣呢?

難以察覺的黑色,從他的指尖開始向上蔓延,溶於他的皮膚。

封火已經走到了門邊,他側過頭來,輕聲道:“最後再提醒你一次吧,你的哥哥和姐姐來了哦。”

這句話將加具土神從自己的世界中喚回來,加具土神的眼中閃過了許多的情緒,但最終,他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我知道了。”

該如何握住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已經明白了。

封火注視著他那逐漸背上決意的背影,直到背影從他的視野中消失。

速秋津日子神、速秋津比賣神,分別掌管著河川與海洋的水戶神兄妹正在主宅等待著加具土神。

速秋津日子神不滿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慢吞吞走來的加具土神,眉頭皺起,“終於來了啊。我不是早就讓你多製造些神使了嗎?身為火神居然連個能夠待客的神使都沒有,到底算什麽。”

“他們都承受不了我的力量。”加具土神平靜地說罷,親自起身去為兩名神明準備起茶水,這令習慣了他的孤僻的兩名水戶神有些不習慣,兄妹對視一眼,速秋津比賣神阻止了他,“不用了,我們隻是想來問你一件事。”

加具土神背對著他們,水壺很快被燒開了,他點了點頭,於是速秋津比賣神便接著說道,“近日,我們的神社收到許多人類頂著我們的名義去發展信徒的消息,居然說什麽隻要信仰就能得到我們的力量?我們仔細調查了,卻沒有結果,真不知道是誰在做這種事情……感覺好不舒服。”

“可笑至極,隻是獻上信仰這種最基礎的東西,就妄圖得到眷顧。”速秋津日子神不悅地以拳敲擊了一下地麵,“神明可不是那麽廉價的東西!”

加具土神倒水的動作微微一頓。

“也就是說,那並不是你們授意而為的嗎?”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聲帶被反複撕裂後的喑啞。

速秋津比賣神不解地望著他的背影,“嗯……是啊,不然呢?我們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啊。”

在這一瞬間,加具土神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的可笑。

無論是母親與父親的寵愛,還是任何對於其他人來說根本不需要費心就能得到的東西,可他卻要不停地努力……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夠得到。

黑色從他的頸間繼續向上攀爬,一直抵達了他的額頭。

火焰在刹那衝天而起,將曾為“火之加具土神”的神居點燃,並不間斷地向著四處無限蔓延。能吞噬一切的黑色在不知何時也混入了火焰之中,這加劇了本就旺盛的火勢。

身具神之力量的神明們在其中奔跑著,有人試圖與那漆黑的火炎作戰,卻反過來被火焰吞沒,無論是什麽神明,哪怕是沾染了一點那抹黑色,都會在瞬間被黑色纏繞住全身,成為那漫天的漆黑火焰中的燃料,並繼續去向下一位神明帶來同樣的毀滅。察覺到了這一點的神明隻能選擇盡快地逃跑,以免變成那般醜陋的模樣。

火舌點燃主宅並令其倒塌的震聲,神明們的痛呼和慘叫,整個高天原,就此一步步陷入了黑與紅的毀滅之炎中。

封火恢複了本來的身姿,在高處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秋之森林毀滅的時候,他並不在場,也沒有看到那些無力的弱小無名神是如何在火焰中掙紮的,但是,他可以想象到,那大概和這些正牌的天津神們現在的樣子相差無幾吧。

即便麵對著他謀劃了許久的毀滅之景,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能被稱為愉快的神色,有的隻是近乎麻木的漠然。

為了讓一切都回歸虛無,為了破壞一切的奈落之蟲,並不喜愛毀滅,這一切於他來說更像是職責,行使職責本身並不會讓他感到痛快,隻是讓時時刻刻都在糾纏著他的反胃感有所削減罷了。

他對於注定要在毀滅的火焰中燃盡的高天原再也沒有分毫的興趣,轉身即將離開,卻聽見身後,那個嘶啞的聲音對他說:“等等,不要走,奧伯龍……”

封火側過臉,將加具土神被如泥濘一般的黑色火焰纏身的模樣收入眼中。

當人人都纏縛著這樣的火焰之時,他那猙獰的身姿似乎也不再突兀了,百年以來,加具土神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暢快,他不再顧忌自己的傷疤,滿懷期待地展露著自己的一切,他對著站在高處的封火伸出了一隻手,“奧伯龍,留下吧,加入我們吧。你本來就該屬於我們。”

封火對他笑了笑,“啊啊,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加入你們的。”

這是謊言,但也可以說是真實。

並非是他融入那深淵,深淵正是他本身,真正被融入的,是高天原的神明。

但真實也並非不存在——加具土神所期望的陪伴,很快就會得到了。

加具土神若有所覺地仰起臉,永遠明亮的高天原不知何時進入了黑暗。

而掌管著高天原的眾神之首天照也在此時趕了過來,封火偏頭閃過那道太陽光輝一般的射線,笑盈盈向她招了招手,“呀,不愧是天照,總算是在最後明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們會一頭霧水到底呢。”

生著白發白瞳的女性神明眼中劃過一抹哀歎。

“我還是沒能阻止你。”她輕歎道,“也許,我錯了。”

“你確實錯了,因為你居然蠢到以為災厄能夠被提前阻止——這可是賦予了你們權柄的世界本身想殺掉你們啊,就算運氣好逃避了一次,又怎麽可能繼續逃避下去呢。”生著妖精王外表的奈落之蟲,仰起臉望向那逼近的“自身”,深不見底的深淵映入他的眼眸,他的口中吐出了輕柔似吟唱的聲音,“——夜之帷幕,晨之雲雀。腐爛似的夢之終結。”

加具土命情不自禁地展開了雙臂,像是要投身於那深淵的懷抱,而天照也放棄了最後的掙紮,閉上眼睛等待著審判。

“吞噬黃昏吧。”封火的聲音轉冷,“——與彼方同墜的夢之眼瞳(Lie Like Vortigern)!!”

在這一刻,整個神明所掌控的高天原,都被所吞了下去。無論是已經被吞噬失去理智的神明,還是仍在與毀滅的火焰戰鬥的神明,又或者是天照,所有的神明都在此刻陷入了永遠沒有盡頭的下落,也墜入了永遠的夢境。

封火自天照出現之始便緊繃著的脊背,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

這樣一來……這樣一來,他長達千年的使命,終於結束了。

剩下的,就是讓這個不該存在的故事也畫上句號了。

——

在封火忙著挑唆神明,為諸神帶來黃昏之際,地上的人類也徹夜未眠。

鍾塔侍從以及眾多的超越者,日本政/府的獵犬,還有近乎所有國家的官方異能者都傾巢而出。

人類最先嚐試的,是熱武器,然而無論是怎樣的武器都無法對那個東西本身起到作用,發射武器的運輸機器更是會在靠近的瞬間被那如深淵一般的“口”所吞下。

於是,他們便嚐試讓最強大的異能力者們組合著前去嚐試——具有遠程攻擊能力的異能力者進行遠程突襲,而近戰型的異能力者搭配空間型異能力者嚐試靠近。

然而,他們也失敗了。

於是,在第三次國際性的作戰會議上,有人提出了這樣的一個可能性——既然外部攻擊無法起效,那麽嚐試從內部攻擊呢?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狂計劃,要多麽強大的力量和心理素質才有勇氣自身前往深淵的內部?更何況……那樣的東西,真的是憑借人力能夠擊敗的嗎?

“再過一個小時,由獵犬的福地櫻癡,歐洲的雨果、莎士比亞,數不清的超強力的異能者組成的殺蟲小隊就要正式出發了。他們的行動時間是三個小時,如果三個小時之後他們還是沒有音訊的話,各國就會輪番向著那個東西投擲核/彈。”太宰治用勺子挖起一勺咖喱送進自己的口中,一秒鍾後,他拿起了旁邊的水杯猛灌了幾口水,吐出泛紅的舌頭,誠懇地說道:“織田作,你推薦的這道菜裏麵加了熔岩嗎?”

“是這樣嗎?”被他稱為織田作,全名為織田作之助的男人也嚐了一口自己碗中的咖喱,“我想應該沒有加熔岩吧,還是平常的味道。”

太宰治沒有空回答他,正在努力地給自己灌水,於是織田作之助貼心地把自己完全沒有動過的水杯也推給了他,“給。”

織田作低頭看著碗裏熱騰騰的咖喱,“不過,你剛剛說的那件事,應該是該對普通民眾保密的東西吧。這樣直接告訴我好嗎?”

“反正要世界末日了嘛,不會有人和我追究這點的。”太宰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然後又吃了一口激辣咖喱,於是再次被辣到瘋狂喝水,如此循環往複。

織田作之助哦了一聲,也繼續吃起了自己碗裏的咖喱。

這一天的早上,太陽並未如常升起,世界上的每個角落都陷入了黑夜中,理由似乎是什麽稀有的太陽活動導致的近似於日全食的效果。但太宰治卻來敲響了他的門,問他:“織田作,我問你,如果今天是世界的最後一日,你想做什麽呢?”

織田作與這名港口黑手黨內的新星見過幾次麵,在一間名為Lupin的酒吧中。他不太記得是誰先開的頭了,可能是太宰治吧,再加上作為情報員的另一個朋友,他們三個逐漸開始聚在一起喝酒,說些沒邊際的話。

但他不覺得自己和太宰治的關係,有好到會讓太宰治在世界末日時來找他度過。據他自己說,本來也想將阪口安吾一同喊來的,但阪口安吾卻好像沒把他的話當真,照常去工作了,所以他隻好賴著織田作了。

在那時,織田作之助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我想去吃西餐廳的咖喱。”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出現在了這家即使天黑也照常營業的餐廳中,織田作的背包中,還放著一遝稿紙。

餐廳的老板還在後廚忙碌著,能聽到水或者是湯被煮沸的咕嘟咕嘟聲,湯勺碰上鍋壁當當作響,算不上高級卻帶著家庭味道的淡淡香氣飄得滿餐廳都是。

太宰治眨了眨眼,第一時間將耳朵上掛著的耳機摘了下來,事實證明,他的這一舉措是完全正確的,即使他將耳機拿遠放在了桌子上,也能在這個距離下聽到其中傳來的怒吼聲:“那個東西為什麽突然變大了!?難道它還能繼續膨脹下去嗎!”“混賬東西,到底想變得多大才滿意啊!”

要說變得多大的話……大概要變得有這個星球那麽大吧?那麽巨大的東西,如果不是異能者們及時發動能力在天空外罩了一層網,將那個東西從視覺上隱藏起來,現在整個世界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了吧。就算如此,有權有勢的人們也都在拚命地想辦法逃離這顆星球了,哪怕外星未必能存活,也比留在這個星球等死要好吧。

光是看著那個東西,就能激起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懼,更何況是與其為敵呢?即使是那些已經協商整編好的等同於敢死隊的小隊,其實心中也沒有抱有多少能夠取勝的希望,這不過是人類在滅亡前最後的掙紮罷了。

即便如此,太宰治也並不慌亂,還能夠悠哉地同好友吃著咖喱。

因為他知道,今天的太陽或許不一定會升起,但是某顆星星,一定會擺脫任何阻礙升起,並且降落在那個人的身邊。

他把耳機隨手放進口袋中,正巧他的手機響起,他便接了起來,差點被裏麵傳來的怒吼吼到耳膜穿孔,“太宰——!!這就是你說的要幫我忙嗎!?”

“……哦?”太宰治頗覺有趣地從口袋中取出半張紙片,“說說看,你遇到了什麽呢,中也?”

“別裝傻了!我從出門開始,就遇到了數不清的老婦人,拎著重物要去各種各樣奇怪的地方!”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地……背著一名老人,快速走過馬路,幾乎快把他手中的手機給握碎,“隻要我想去別的地方就會有老人在我麵前摔倒,別開玩笑了,除了你還能是誰在操縱這種事啊!”

太宰治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他先是捂住嘴低低地笑著,隨即幹脆不掩飾自己的笑聲,笑到用力拍打著桌子,織田作也不禁向他投來矚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啊!”

“太、宰!”

“抱歉嘛,因為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啊。”太宰治抬手擦了擦眼中狂笑出來的淚花,“哎呀,那個人真的是太矛盾、太好笑、太努力啦。”

“……哈?”中原中也不解地盯著手機,“你在說什麽,什麽意思?”

在醫院的某一日,太宰治與封火作出了一個約定。在某一天到來的時候,他要幫助阻止中原中也去找他。

他們並沒有約定是哪一天,封火告訴他到時候他就會明白的。現在,太宰治明白了——就是這一天。

明明已經規劃好了一切,寫好了劇本的結局,親自將他送到了那個位置上。他已經注定要成為屠龍的勇者,又為什麽不肯讓他真的踏上那條路呢?

就因為,不想將這樣的責任強加給他嗎?想讓他並非出於任何人的期望,而是自己的心而做出決定嗎?

除了太宰治,沒有人知道被選中的屠龍的勇者是中原中也。哪怕世界上的任何一名強者被迫踏上屠龍的征程,中原中也作為一名再普通不過的港口黑手黨成員,也不會被推到那個位置。甚至,他的路上還會多出許多的阻礙,隻為了讓他真正認清自己的心。

……何其矛盾啊。

既然如此,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太宰治笑著將碗推到一邊,在紙上寫道:【放下了走失婆婆的中原中也,遇到了一條街的走失寵物貓,他們都將他當做了主人而撲了上去。】

他寫下最後一個字,中原中也那邊應聲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貓叫聲,太宰治笑得更開心了。

中原中也想要掛斷電話,但太宰治卻喝止了他,“就這樣繼續和我保持通話,我需要知道你的狀態。”

他手上的這張紙,可是不能實時更新他人在“紙”上寫下的內容的,而他所寫的東西還不能與那個人衝突,也就是不能更改,而是隻能添加或者補充。因此,實時更新是必要的。

“你這家夥……”中原中也聽不懂他的啞謎,但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他在巷子中快速地奔跑著,身後是數不清的貓狗,“但這樣下去,我根本沒辦法上去啊!”

“你不需要上去。”太宰治說,“別忘了,如果按照神話來看,這個世界應該被分為三個部分。天上的神明居住的高天原,地上的人類所生活的葦原中國,然後是……”

中原中也一愣,冷靜了下來,“……伊邪那美與死者所居住的,黃泉國。”

如果他的夢沒有出錯的話,那座森林,也正處於黃泉和人類世界之間。

將那裏作為終點,確實有著那個人的風格。

中原中也因為思考而不小心放慢了速度,一隻早有蓄謀等待在牆邊的小奶貓縱身一躍,精準地落在了他的臉上,緊緊扒住了他!

“……可惡!別過來啊混蛋!”中原中也頓時破口大罵道。

“沒錯,就是黃泉國。”太宰治笑了笑,輕聲道,“如果我是他的話,也會想從天上與地下同時吞噬這個世界,不管是誰都沒有逃跑的機會。”

“中也,事到如今,我也再問你一次吧。打敗奧伯龍的話,你的異能力也很有可能會消失,我不認為失去異能力的你還有辦法從那個深淵之中離開。你確定已經做好準備了嗎,中也?”他說著,側頭望向窗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們還在街道上忙碌著,他眯起眼睛慢慢將身體靠在了靠背上,“這個世界,值得你這樣做嗎?”

中原中也將奶貓從自己臉上向下扯去,調低了它的重力,令它能夠安然落地,自己則縱身躍到了極高的電線杆上。

皮毛油光水滑的貓與狗在他的腳下嗷嗷叫,試圖讓他下來撫摸它們;一對父母牽著身穿校服的孩子的手,有說有笑地走過斑馬線;剛剛被他幫助過的老人還在原地,對著那根電線杆連連鞠躬道謝;情侶手挽著手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享受著這難得一見的“奇異天象”。

“沒什麽值不值得的。”中原中也說,“我隻是想這樣做而已。”

太宰治那邊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知道了。那麽,路線你清楚嗎?”

“一清二楚。”中原中也答道。

於是,太宰治在紙上再度落下一筆。他知道,正處於黃泉之中的某人,也正在做著與他同樣的事,明明從心中期盼著他的到來,卻在用一切辦法去阻止著他。

而中原中也……要做的,就是戰勝那本書的規則。

比起戰勝這個世界的毀滅意識,說不定規則還要更簡單一點呢。

“森先生,也許你是對的。”太宰治低頭注視著紙上的內容,同自己自語道,“鑽石,確實需要鑽石來打磨。”

——

銀灰發色的奈落之蟲坐在一棵倒塌的布滿焦痕的樹幹之上,對著一張紙寫寫畫畫。

係統忍不住問他:【你這樣做……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把這個世界毀滅了呢?】

封火無所謂道:“那就毀滅了吧。難道現在你還沒有察覺到,我是真的想毀掉世界嗎?”

他寫得極為認真,也因為如此,當他手中的紙驟然燃燒起來的時候,他也為之一愣。

“……你也不必擔心了,有某個人在。就算我再怎麽不希望他來,他大概也一定會來的吧。”

那火焰對他來說也不值一提,不等他想辦法滅火,火焰已經自行消失了,而紙上所有的“中原中也”四個字也都消失了。

畢竟……他從來就沒有讓他如願過,一次都沒有。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他盯著那處空白垂下眼眸,“愚蠢,自大,魯莽,不計後果。簡直無可救藥。”

無光的黃泉之頂部,亮起了閃爍的微光。

封火抬頭看去,有一瞬間,他以為那是星星的光輝,但那光輝越來越接近,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那是什麽。

會在這時候有能力前往黃泉來見他的人……隻有一個。

中原中也全身閃動著異能力發動時的光芒,他用盡全力撕開了黃泉頂部的封印,向下躍去。在下墜的途中,他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口徑比幾個足球場更巨大的深淵全貌,而黃泉國的土地正緩慢沉入其中。

待黃泉被整個吞下之後,就該輪到那個人腳下的焦黑土地,隨後是地上了吧。

伴隨著一聲巨響,中原中也降落在地。

他扶正了自己的帽子,看向對麵滿臉不快的人,揚聲道:“奧伯龍——我,如約來黃泉阻止你了。”

“做好覺悟吧,我會狠狠地在你那張臉上打上一拳的!”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該夢之終結了。震驚!為了讓章節名能夠按照剛好連起來,作者竟然兩天爆肝1w2k字,並且很可能繼續爆下去!

天照說她錯了,其實是說一開始就該她親自去而不是讓他們上的,等搞定以後就原地自裁等重生。之所以最開始會讓荒神幫忙,就是因為她對奧伯龍毀滅性的傳染性有所猜測,隻要荒神死一次就可以加入他們了,但荒神並不配合。

奧某人為什麽在黃泉等中也,其實理由也挺好猜的吧,天上那麽多人盯著呢,太顯眼了……能屠了這種級別的龍,結果很可能不是變成英雄,而是被當做另一條龍。中也還需要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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