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中也初次遭遇亞當的同時。

港口黑手黨僅對內部開放, 掛名在森鷗外名下,但主要負責人為代號“外科醫生”的異能者的醫院,發生了一次重大的事故。

一間病房被炸得麵目全非, 一切設備都損毀得看不出原型, 焦黑的牆體斷裂,露出其中的磚塊。而病床的不鏽鋼管則被炸得四分五裂,刺入了走廊與天花板, 管身還沾著點點血跡,可以想象爆/炸中心正是那張病床, 而如果病**躺著的人是一般人, 大概已經灰飛煙滅了吧。

然而, 被稱為歐洲暗/殺之王的保爾·魏爾倫,並沒有簡單地下定結論。

“我知道你沒有死。”戴著帽子的金發男人從藏身之地走出來, 語氣平靜, “躲藏是沒有意義的, 沒有人能夠躲開重力,這一點想必你也應該知道。”

伴隨著一聲極輕的鞋跟落地的聲音, 如同將星空披在身上的妖精王輕盈地落地, 銀白色的發絲上頂著一頂金燦燦的星冠, 繽紛色澤的蝶翼在他的身後舒展著,絢麗得令人移不開眼睛,“真粗暴啊你, 一上來就把別人睡覺的地方炸掉了。記得留下賠償金哦?”

金發男人對他身後那看著不像人造的蝶翼一怔,情報上並沒有提到這一點, 是他隱藏的異能力嗎?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情緒, 算得上十分有禮貌地自我介紹道:“你好, 奧伯龍。我的名字是保爾·魏爾倫, 中原中也的哥哥。”

封火決定收回他看著很有禮貌這句話。

這一開口就有一股正牌監護人宣戰的感覺啊……但是他也不會低頭的。

“我可沒聽中也提過哥哥的事。”他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嚴肅,“但我聽說過,中也之所以能夠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曾經有一名叫做蘭波的他國特工與搭檔一同來到這個國家,試圖將他帶走,因此才將他釋放了出來。你就是那位蘭波的搭檔吧?”

聽到蘭波這個名字,魏爾倫麵上神情沒有分毫改變,隻是他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有所變化,“沒錯,但我確實是他的哥哥,我們有著同樣的誕生理由。而蘭波……他和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無關,也和你無關。”

“你背叛了他,背叛了你的搭檔,我還有必要聽你這樣的人說什麽嗎?”封火作出警惕的神情,由於醫院的外牆被炸開,他隨時都可以從那裏離開,當然,他相信魏爾倫不會讓他輕易逃脫的,“而且……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到現在卻還沒有任何警衛前來,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我趕時間,所以他們現在還沒死。”即使聽到封火這麽說,魏爾倫也沒有再將任何情緒顯露出來,“我隻是來告知你,接下來,你會被我殺死,我則會帶中也離開這裏,與他一起去旅行。”

封火的眉頭皺起,“為什麽?”

也許是因為知道他曾與中原中也相處長達七八年,也許是因為認為他馬上就會擊殺,魏爾倫對他算得上是耐心,他一步步靠近封火,“他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他並非人類,而你們能夠帶給他的,隻有利用與傷害。”

“中也是不是人類,隻有他自己能夠決定吧。”封火警惕地隨著他的靠近而向後退去,“你這麽想的原因……難道是因為,你經曆過那樣的事情嗎?”

這個問題多少有點裝模作樣了。

早在這一天之前,他就知道魏爾倫的存在,並且其實在暗中觀察了他很久。或者,應該說,這個世界上稍微有名有姓一點的人,他都暗中觀察過。

而魏爾倫……在中原中也出現之前,封火觀察最久的人,就是魏爾倫了。

觀測到鐳體街的爆/炸的人隻是碰巧才會將其命名為荒霸吐,而製造出中原中也的“荒霸吐計劃”負責人,也並不將這真的當做神之力,而是對於異能力極限的探索,巧合地取了這個名字罷了,但這一切碰巧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就像是一切與火有關的力量都被視為火神的權柄,而重力這樣虛無的毀滅之力,則歸屬於荒神荒霸吐。

魏爾倫,則是被一個叫做牧神的異能力者製造出來的人工智能生命體,他生而攜有強大的荒霸吐之力,被那位牧神以特殊的金屬所控製。但在封火計劃將他釋放之前,一名來自歐洲異能組織的特工先行動手了,他將魏爾倫從牧神的控製中解放了出來。

封火注視著他們交換彼此的名字,從此,人工生命體“黑之12號”獲得了將他救出來之人曾經的名字,保爾·魏爾倫,而那名特工則成為了蘭波。

蘭波將自己對於世界的認知傳遞給他,也教會了他如何成為一名特工,這兩名強大而默契的異能者就此搭檔行動。他們去過許多的國家與城市,前往過深山與海底,完成了許多被視為不可能的任務,鮮有失手的時候。兩個人也越發的親密,蘭波似乎將自己在成為特工後就再也無法完成的願望,連同自己的名字,都托付在了他的身上。

他希望魏爾倫能夠珍惜自己的生命,享受他現在所擁有的自由。在他看來,魏爾倫,就是與他一樣的人類。

可封火知道……魏爾倫並沒有因此覺得滿足。

黑之12號心底的空洞,隻是隨著對世界認知的擴大,而坍塌得越來越巨大。

蘭波越是將美好的東西帶到他的麵前,他就越能清楚地意識到,那些人世間的美好都與他無關,自由也從不歸屬於他。從牧神的手下來到歐洲異能諜報處,隻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換到了另一個籠子中,他仍然沒有獲得自由,也不存在能夠理解他的同伴。

他沒有一名人類來到這世上理應擁有的家人,沒有過去,沒有同這個世界的牽絆。再怎麽像人類,他也終究不是人類。

保爾·魏爾倫,是一隻孤獨行走於人類世界的怪物。

所以,他不想讓中原中也也成為與他一樣的怪物,為此,他不惜背叛了蘭波。

在魏爾倫背叛蘭波的那一天,封火結束了對魏爾倫的觀察,直到今天。

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有點過頭了,每句話都踩在魏爾倫的底線上蹦迪。雖然很想將鍋甩給這幾日與太宰治的相處,但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對於魏爾倫的遷怒罷了。

封火對於魏爾倫並沒有惡意,甚至多少有點目睹他成長起來的感慨,他隻是在無意之間,把對於自身的惡意遷怒到了與自己相似的魏爾倫身上。

就像他對太宰治一樣。

魏爾倫倏然拔出手/槍連開三槍,封火迅速地身體後仰閃過子彈,但子彈隻是誘餌,魏爾倫以極快的速度躍到他的麵前,戴著手套的右手穩穩地扼住他的脖頸,將封火抵在**的外牆邊緣,鞋跟則踩住了封火身後的蝶翼,以防他掙脫。

封火的上半身體因此懸空在了醫院之外,風將他綢緞一般光滑的銀色發絲揚起,絢麗的蝶翼光澤也有些黯淡,可他臉上沒有畏懼。

“這裏是六層樓,為了確保你不會再飛起來,我會用重力將你壓到每根骨頭都斷開。這個過程會在一秒之內完成,你並不會感到痛苦。”魏爾倫的眼眸清明,抹殺過無數生命的手平穩至極,“我很感謝你對中也的照顧,不過,到此為止了,接下來,我會陪伴著他。你還有什麽想對他說的嗎?”

“他不會和你走的。”封火的唇角上揚,用雙手握住他的手腕,“要不要打個賭呢,魏爾倫?”

魏爾倫淡淡道:“我知道你會許多特殊的能力,但你的花招對我是無效的。”

封火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賭你殺不了我。而且,中也不會和你走,他會打敗你。”

奇異的是,魏爾倫靜靜地聽他將話說了下去,並反問道:“賭注呢?”

妖精王的嘴唇開開合合,從中說出了一個於魏爾倫既輕又重的賭注。

魏爾倫沒再說話,他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才動了手。

百倍的重力在一瞬間壓在了露出笑容的妖精王的身上,令他的身體穿透牆體,一直向下沉至地下才停止。

“……你輸了,奧伯龍。”魏爾倫打量了不再動彈的人影半晌,直到嘈雜的人聲響起,他才縱身離開。

他向中原中也當麵宣布了奧伯龍的死訊,但中原中也在起初的震驚之後,表現出完全不相信,他同中也短暫地交戰,發現中原中也確實不肯同他離開。

他隻好先將暗殺計劃進行下去——下一個目標,一名叫做村瀨的警官。

隨後,是一手策劃了“荒霸吐計劃”,為了研究出異能力的極限,而創造了中原中也的研究員N。

魏爾倫抵達N的研究所時,中原中也正因一時不察被N所抓獲,以激烈的電流之刑折磨著,幸好他及時趕到,才沒有令N如願。

……可中原中也卻沒有去殺掉N,這個一手將他這名錯誤的怪物帶到世界上,毀掉了一切的人,反而是反過來攻擊了魏爾倫。

魏爾倫不明白。他不理解,這究竟是為什麽。

也許……殺了森鷗外,一切就有定論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於是他再次踏上了與先前的人生無二的暗殺之路,這一次,出於他自己的意誌。

而這一次,他也依然被出於自身意誌的中原中也所阻止了。

魏爾倫陷入了無夢之夢中,他與曾經的中原中也一樣,從來不會做夢,睡眠,不過是意識沉入黑不見底的泥濘。

有人牽住他的手,將他從泥濘之中拖曳出來,然而當他掀開眼皮,映入他眼中的,並不是那張熟悉的麵孔,也並非他所熟悉的黑發。

是……那個應該死去的妖精王。

在月光下,他偏向於鉑金的溫柔銀白發色,渡上了更加冷且沉重的銀灰色。

“履行賭約的時候到了,魏爾倫。”妖精王單手抱著魏爾倫說道,語氣比過往更加輕快柔和,像是對情人的呢喃,“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了。”麵對此情此景,魏爾倫反倒是笑了,“把我的力量[不幸],都拿走吧。”

與語氣的柔和相反,封火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他的左手……現在該稱為爪了。覆著漆黑的甲層,閃著金屬光澤的左爪刺入了魏爾倫的胸口。一團被壓縮到極致的燃燒著的黑紅色,從魏爾倫的胸前抽出,魏爾倫因為刹那的劇痛而悶哼了一聲,隨即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忍受著隨之而來的痛苦。

他誕生並存活著的理由,他不幸的理由,都就此離他而去,也不再與他有關聯。

異能力被抽離身體令他陷入了極度的虛弱,他的心髒也一度停跳。在這虛弱至極的時刻,他卻恍惚之間見到了那熟悉的臉。

魏爾倫定定地望著那個人的影子,對於世間不再有任何留戀,閉上雙眼,就此沉沉睡去。

在不遠處的中原中也怔怔地望著那個熟悉卻陌生的背影,“……奧伯龍?”他正要上前,卻同時被身邊的人工智能亞當和太宰治所製止。

太宰治通過耳麥喝止了他,中也第一次聽見太宰治如此冰冷的語氣,“別過去,中也。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奧伯龍了。”

而半損毀的亞當則是牢牢地扯住了他,“中也大人,察覺到高危能量體的接近……察覺到未知異空間出現,異常能量值,這是……”

中原中也移開了亞當的手,“行了,我知道。但我要聽他親自解釋。”

驚訝、疑惑,都從中原中也的臉上消失了,他邁出了堅定的一步,靠近了那個全身上下都在向外散發著不祥氣息的人,“奧伯龍。”

封火聽到了他的聲音,慢慢轉過頭來,手中捧著的跳動著的能量團還在激烈地掙紮著,紅光將他臉上異樣的笑容照亮,“嗯,我在呢,有什麽事嗎?”

“告訴我。”中原中也冷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眸,“這件事裏,你參與了多少?”

封火唇邊的弧度再度加深了幾分,“呀,既然是你想聽的話,那就告訴你好了,反正你也是無法阻止我的。”

“一切,答案是一切。從你在秋之森林見到我的那一天,直至今日於魏爾倫的相遇,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滿意這個答案嗎?”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他所披著的星空般的披風驟然燃起了一道漆黑的火焰,那火焰從他的腳尖一路燃至發頂,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將手伸了過去,卻被火焰抗拒地彈開了,並將中原中也隔到了十米開外。

彩色的豔麗蝶翼從與背部相連的位置被不留情地點燃,隨即緩慢脫落,在落在地麵的一瞬,曾經美麗的蝶翼便化作了塵埃,溶於塵土。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對透明的蟬翼從他的背部緩緩生出。

當火焰散去,他頭頂金色的星冠已化為幽藍色,數不盡的蝴蝶在他的身旁上下翻飛著,灑下的鱗粉混入仍纏繞在他的身旁的淡淡霧氣,月光映下來,一切都顯得晶瑩而氤氳,如同夢幻。可他腳下的毀滅的火焰還在熊熊地燃燒著,這夢幻便化為了地獄。

那對曾經水藍色的眼眸,如今變得深不見底,比月光要更加得深邃,唇角的笑容絲毫不掩飾惡意。

“因為某個神明的多管閑事,你和我的力量被連結在了一起。如果想要拿回我所有的力量,就必須先讓你變強,取回至少從前一成的力量吧。”他笑著說道,“羊的發展與毀滅,再到遇到港口黑手黨,至今為止的成長,都是我為了讓你取回所有的力量而創造的,神明蘇生的巡禮。喜歡嗎,荒霸吐大人?”

……可即使見證了這一切,站在他對麵的中原中也,望過來的眼神也沒有絲毫的改變。

“然後呢?你想要這麽多的力量,是為了什麽?”

封火愣了愣,隨即又重新綻開笑容,“你沒聽明白嗎?至今為止,我都在騙你哦。既然如此,騙子做這一些是為了什麽,即使告訴你也十有八九仍是謊言吧。所以說,為了什麽,還有那麽重要嗎?”

“我當然聽明白了。”中原中也邁出一步,走入那火焰之中,漆黑之焰在一瞬間如蛇似得纏繞上來,包裹住他的小腿。明明是火焰,可帶來的疼痛卻是冰冷刺骨的,如同置身於寒潭深淵中,僅僅是觸碰一下便會勾起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與孤獨。

……不過是孤獨和痛苦而已。中原中也再度向前踏出一步,這一腳因附著了重力之力,在地麵上留下了極深的印記,甚至連火焰都像是懼怕了他一般向外逸散。

“這一切究竟是謊言還是別的什麽,決定的人不是你。”他說著,不知不覺間提升了速度,由原本連一步都很艱難地走轉為了奔跑,“我會用我的雙眼、我的雙耳……還有我的心,去親自評判。決定真相的人,是我!”

眨眼間,他已經克服了桎梏,來到了封火的眼前,以左腿為軸旋身,右腿踢向封火的臉頰!

一隻生著利爪,閃著冷光的手輕描淡寫地接住了中原中也的腳踝。

月光下,由光明走入黑暗的妖精王表情冷淡至極,一貫以上揚示人的唇角,也不悅地向下垂去。

“……所以說,我很討厭你這一點啊,中也。”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這章有點難寫,來晚了!

各位可以猜猜看魏爾倫和奧寶的賭注是什麽(大概要到幕間才會揭露了)

關於魏爾倫背叛蘭波的理由,摻雜了很多我個人的見解,也有封火出於奧伯龍的視角根據個人的經曆進行的推測,所以不能說完全貼合,大家想真正理解的話還是建議去看16歲官方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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