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穿梭於各個特異點之中的風餐露宿, 藤丸立香的現實生活其實過得非常簡單,在魔術協會的監視者看來甚至是乏味的。

他們實在想象不出,一度拯救過人理的這位救世主為什麽甘心回歸平凡的生活中, 而不是去追求更高的地位, 又或者像個真正的魔術師一般去追逐根源。

不過,這樣也好,給他們留下了很大的發揮空間, 否則要是藤丸立香真的索要什麽報酬就麻煩很大了。

藤丸立香出身於普通家庭,這在以家係血統決定地位的魔術界算得上的底層, 正因如此, 魔術協會始終都不承認是這樣的普通人完成了魔術師都做不到的事情, 對於藤丸立香的功績一直是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他們的理由乍一聽也很合理——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睡了一覺一切就結束了而已,實在沒有什麽人理要被毀滅的實感, 能完成這些也隻是藤丸立香運氣好。

隻是, 態度上不承認, 與真的不知道藤丸立香到底做過什麽是兩回事,尤其是當幾位出身名門的優秀魔術師紛紛在特異點中折戟沉沙之後, 他們也不得不正視起了藤丸立香的價值。

換句話說, 藤丸立香現在其實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魔術協會反而是現在最不希望他出事的一方陣營。那些監視實際上也是對於他的一種保護……雖然他大概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不僅如此,迦勒底兩位所長所在的天體科,現任所長的穆吉克家, 曾為名門且有一名現任君主的埃爾梅羅家族都出麵表達了對他的支持。在封火看來,藤丸立香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功績還有人理的未來作為要挾換取更好的待遇。

別的不說, 最起碼的人身自由權總該有個保證吧。這加班頻率也太剝削未成年人了!……哦, 嚴格來說藤丸立香已經成年了……那也太剝削人了!藤丸立香就算有八個肝也不夠擁抱!

有一天, 藤丸立香甚至在數學課堂上睜著眼睛睡著了, 嘴裏還夢囈著什麽“無限池、高難、活動禮裝”之類的怪話,要不是封火現在的五感靈敏大概也聽不見他這麽說。

他們的數學老師是名戴眼鏡的嚴肅中年男性,多年的授課經驗讓他敏銳地注意到了藤丸立香的異狀,“藤丸,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封火當機立斷,一腳踢在他的小腿。藤丸立香不知是挨了一腳心領神會還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嘴角還沾著可疑的水光,兩隻水色的眼睛鎖定了黑板上的題目,隻不過還沒有重啟的大腦讓他感到異常茫然:這哪,我誰,這就是數學帝國特異點嗎?

哦……原來是數學科啊。這道題他應該見過才對,不過是怎麽答的來著?

睡眠不足的藤丸立香眼下有著輕微的青黑,他瞪著那道題目努力調動自己的腦細胞思索著。而與他一個座位之隔的封火從他的麵部表情猜到他的意識其實還在夢中,把手中的筆捏得哢哢作響。

被他以莫裏亞蒂的風格輔導過的藤丸立香如果答不上來這道題,丟的可是他的人啊!就算沒有其他人知道也一樣!三天……不,最起碼一個星期,他絕對不會再讓這家夥進自己家門一步!

講台上的數學教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藤丸,想好了嗎?”

封火見狀,也默默從自己的書桌中抽出一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接著屈指輕輕叩擊著桌麵,在藤丸立香聽到那聲響下意識看過來時,揚起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三天前。”

撞見這笑容的藤丸立香頓時打了個寒顫,如夢初醒(也確實剛剛睡醒)!這個熟悉的弧度,還有這副眼鏡!DNA動了!

是三天前,封火解鎖新模式的那天塞到他腦子裏的公式!他全都記起來了!

並不是不會解題,隻是沒有反應過來的藤丸立香經此提醒找回了自己的記憶,他將它們往題目中一套,總算是順利地度過了這一關。被放過的他鬆了一口氣坐回座位,正想小聲跟封火道一聲謝,便看見封火還是那種與某位犯罪帝王格外相似的深沉笑容,“萬物都能用數學的公式解開,立香。”

剛剛接觸到椅子的藤丸立香險些栽倒過去:“……”

醒了,徹底醒了,再不醒的話這場竹馬變成爸的噩夢就不知道要繼續到什麽時候了。

“我其實會做這題的……就是太困了。”他小聲和封火嘀咕著試圖為自己辯解一下。

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封火這才滿意地摘下眼鏡——並不近視的他把這玩意帶來學校其實是出於莫裏亞蒂的習慣,不過後來他發現用來嚇唬藤丸立香也非常好用。每次他擺出那副模樣,藤丸立香都會一臉胃疼地捂住臉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讓他結束這個玩笑,那種掙紮的表情封火百看不厭。

“我當然知道,不然誰管你。”他瞥了一眼背過身寫著板書的老師,忽然發現藤丸立香接話太過自然了,而他也在與藤丸立香交談時太過放鬆,一時不察就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簡直無異於自爆卡車,“你和我解釋這個做什麽。”

藤丸立香徹夜工作也怪不了他自己,這點封火也很清楚。所以碰巧同樣沒能順利入睡的封火也隻是在與自己家的天花板對視了一會,利用奧伯龍的能力和某位魔術協會的魔術師淺淺聊了幾句。

藤丸立香沒睡,他也沒睡。既然如此,那個魔術師要是能一夜好夢豈不是很不公平?

封火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你不是不滿我讓自己這麽疲勞嗎?藤丸立香明智地沒有將這句話問出口,而是痛痛快快地雙手合十,“對不起,我再也不熬夜了。”

封火的陰陽怪氣成功被他堵了回去,差點噎死自己:“……”

是錯覺嗎,藤丸立香讓人閉嘴的能力越來越高超了。

閱曆的提升磨練了藤丸立香的心境,加上多年以來的了解作為基礎,封火時常感覺到好像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看穿了,也許藤丸立香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

封火作為自己存在的時間隻有十七年,可他的異世界旅途過於漫長了,他作為他人度過的時間也遠超過自己的人生。從沒有費心去記憶過的自己本來的模樣,相比那些記憶實在太輕了,被他隨便塞在了記憶的角落,一度快要再也撿不起來。

……可他無所謂是留下還是舍棄的東西,在另一個人眼裏卻像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

封火也沒想到自己為了保護那個十年後的沢田綱吉所交給他的劍鞘,在後來起到了那麽關鍵性的作用。遙遠的理想鄉,那件守護著亞瑟王的寶具越是接近亞瑟王越能發揮出作用,也因此在聖槍與沢田綱吉身體中的劍鞘相觸碰之時,沢田綱吉的傷勢被治療好,而聖槍對於封火的影響也被削去了大半。

他總算是記起來,自己並不是亞瑟王本人,而是封火,他應該還有一個名字,也是更多人稱呼他的名字。

圓桌騎士是亞瑟王的部下,那靜謐而溫暖的理想鄉是亞瑟王的安眠之地。

那麽……他該何去何從?

封火順應本能,先引領著沢田綱吉和Reborn回到了他們所在的那個時空,才繼續不停地向前走去。他在時空的狹縫之前漫無目的地前行,走過了一個又一個世界,但沒有一個能讓他停下腳步。

係統焦急地喊著他的名字,隻是它的聲音也隻讓封火稍作停留,封火在上下打量了它一番確認它並不是自己要尋找的存在之後,便漠然地收回目光,“你並非我要找的人。”

係統愕然了一瞬,也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職責,隻能不甘心地跟在他的身後,再也沒有嚐試過開口。

封火繼續向前走去。

整個世界的喧囂掠過他的耳畔,又被他拋在身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一道少年的嗓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好像沾著朝日的陽光那樣輕快,“楓火,早上好。”

封火的腳步驀的頓住,他遠遠地望去。

一名穿著校服的黑發少年停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右手提著手提包,左手則捧著一個用那個叫芙芙的白色小動物餐巾包裹著的四方形盒子。因為兩隻手都裝著東西,少年在敲門時看上去有些吃力,不過在呼喚那個名字時他是笑著的,明亮的藍色眼眸中裝著期待。

他在期待什麽?

封火盯著那個盒子,某些回憶翻開堆積的記憶,從他的腦海深處湧了出來。

對了,那個盒子裏裝著藤丸的母親所製作的便當,她總是會以“不小心多做了一份”為借口讓藤丸立香交到他的手上。怎麽會有人提前一天就知道自己會多準備食物,而讓自己的兒子提醒他不需要動手了呢?藤丸一家都不擅長找借口和撒謊,一貫如此。

伴隨著這個便當,更多的被他丟棄的東西也慢慢浮現出來,走馬燈一般從封火的眼前閃過。

——走過了十分遙遠的路途之後,封火的意識,回到了自己本來的身體之中。

門外,藤丸立香耐心地等了一會,再次敲門提醒起他,“楓火——再不起床就要遲到啦——”

封火的唇角有一瞬的上揚,隨即又被他按了回去。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睡皺的睡衣,起身走到玄關處。

門板拉開一條縫隙時,藤丸立香暗自鬆了口氣,封火之前病倒的事情他還曆曆在目,他十分擔心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不過既然順利開門了那麽應該是……

藤丸立香笑容變得僵硬了。

封火麵容冷肅地睥睨著他,周身散發著莫名的威壓,以至於他身後平平無奇的居家玄關都好像成為了威嚴的宮殿,而藤丸立香就是覲見者。

“已經是出征的時候了嗎?我明白了,在此等候片刻。”

藤丸立香:“……”

不不不,他期待的可不是這個啊!雖然幾乎已經成為每天早上的定番了,但是他可不想重溫那種神聖領域的恐怖啊!

作者有話說:

一開始的封火: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太社死了,藤丸一定覺得我有病。

一編:其實社死多了就覺得也沒什麽……不行還是好怪啊。

二編:藤丸的表情真好笑,再多玩幾次嚇嚇他。

三編:沒有精分的早晨是不完整的。

怎麽感覺這一章寫完直接打個全文完也沒什麽違和感(。)

PS:發現一直忘記說了,其實上個世界的結尾我準備了一首Bgm:Weight Of The World。尼爾機械紀元的。

【所以,我們現在,就算毫無價值也要呐喊出那已毀壞了的世界的歌謠。

就算毫無意義也要祈求,僅僅是為有你在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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