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爺手裏拎著一個長方形的帶著洞洞的小東西上了門。
時染趕緊招呼賈大爺坐下, 順手切了一片西瓜放在賈大爺麵前。
“做好了？我剛還說一會兒就去拿呢。您歇會兒，吃點西瓜。”
賈大爺手上拿的東西，是時染專門去定做的涼粉刮子。
這些天時染把刮涼粉上了小餐館的菜單, 自然引來了不少食客。客人一多, 每天用盆子做的涼粉就不夠看了。時染掰指頭一算, 雖然刮涼粉和煎涼粉賣的價格便宜，但是架不住這東西成本低啊！
做涼皮米皮雖然也不難, 但是還要中間手動的蒸涼皮蒸米皮, 一張一張的忙碌，光是做這一樣，就得搭上一個人手。但是涼粉不同, 一碗豌豆澱粉能出一盆涼粉。需要的也僅僅是把豌豆澱粉加進水裏，小火慢慢攪和就是。
天氣漸熱，一條街上難免有人賣涼皮米皮, 但是涼粉恰好可以跟對方的生意錯開，做起來也省事。
總之，時染算了一筆賬，覺得在天氣轉涼之前，涼粉這生意可以一直做。
打定了主意，時染就弄了幾個長方形的大盆, 每次把豌豆涼粉糊糊做好，挨個倒入盆裏，一下子就能做出來好幾盆。每天做一次，就能賣上一天。
既然做了長方形, 那原來的圓形涼粉刮子就不夠看了。時染索性在賈大爺那兒定做了一個長方形的刮子。一刮子下去, 從頭到尾, 正好夠一人份。也省卻了把握分量。
賈大爺沒有兒女, 這一間小平房也就夠做點小生意，平日裏也多承街坊們照顧。所以時染一說，賈大爺就趕著做出來。
“你瞅瞅這個行不行？”
時染拿過來翻看，嘴裏不住的誇讚：“好的很，辛苦您了。”
要麽說賈大爺的手藝還是比她強，前麵那兩個涼粉刮子是她跟穆飛兩個費勁弄出來的，中間的孔洞並不規整，哪兒有賈大爺做的這個漂亮又整齊？
時染收下了刮子，並不提錢的事。
卻也不是她想占賈大爺的便宜，而是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她也曉得賈大爺的脾氣。反正一個涼粉刮子也沒多少，回頭她再送點自己做的辣椒油過去。賈大爺最喜歡拿著她做的辣椒油吃麵。
時染把桌上的西瓜又切了兩片，水紅色的西瓜沙瓤，皮薄瓤厚，一咬，汁水就順著往下淌。
賈大爺感歎道：“你這是從哪兒買的瓜，味道是真行。”
時染：“都是早上去郊區現摘的。好吃吧？您多吃點，冰箱裏還有半個，一會兒您帶上走。”
賈大爺連忙擺手：“哪兒好意思，你們也要吃的。”
時染揮了揮手裏的蒲扇：“沒事，我買的多，還有一麻袋呢。”
時染對吃的總是格外上心，加上現在店裏人手寬裕了，她也就恢複了早上逛早市的習慣。
這家的西瓜是郊區一戶人家自己種的，說是種了兩畝地，西瓜都是每天現摘了拉到市場上賣。
時染看著瓜不錯，幹脆的搬了兩麻袋。這才吃到第二天，就已經吃沒了第一袋。
賈大爺一邊吃一邊感歎：“這瓜真甜。”
可不是？這些西瓜都是時染自己去地裏挑的，挑的都是主藤上的瓜，吃起來更甜。甜的昨天玲姐都問是不是這瓜有問題，沒聽人家說了嗎？有人往西瓜上紮針注射甜味劑！
時染哭笑不得，西瓜這種東西，沒破開能放的時間比較長，一旦破開，那是一天都放不住。紮個小口，那瓜還能吃？
時染：“今年旱，瓜肯定是更甜些。等過陣子下過雨，瓜就沒那麽甜了。”
所以每年這時候就得抓緊時間吃！
時染買回來的西瓜，一袋子能有七八個，先是剖開兩個，她、玲姐，穆飛一人一半拿著勺子吃。剩下的西瓜切片，中午時候來吃飯的先送一片。一天能消耗好幾個。
賈大爺吃完了西瓜，又猶猶豫豫的開口：“小染啊，我聽說你這邊接升學宴是嗎？”
時染點頭：“對，這不是成績快要下來了嗎？”
賈大爺有點不好意思：“那你辦一桌要多少錢啊？”
時染有點吃驚，賈大爺是附近出了名的孤寡老人，老伴去世的早，也沒個孩子。也因為這樣，他也沒什麽親戚，逢年過節也是自己一個人守著幾十平的小屋子。
“您這是給誰辦呢？親戚嗎？”
提到這個，賈大爺眉目之間透出點歡喜：“不是，是我資助的一個孩子，她也可憐的，家裏爸媽去得早，就留她一個。那年十四五就跑來大城市打工。我尋思著她老家那地方消費也不高，孩子也讀到初三了，不讀太可惜。這幾年就給她定時匯錢，讓她回去接著讀高中。”
“這不，說是今年高考結束了，她估了一下分數，聽說有六百多分哩。準備報B市的學校，說是到時候來看看我。”
“她家裏也沒什麽人能給她熱鬧一下，我就想著來了這裏給她辦一場。”
時染忍不住動容：“那是挺好，就是不知道您打算請誰一塊呢？”
賈大爺心裏早就想好了：“就請我認識的幾個，再加上咱們街道上的幾個人。我這幾年開個修車鋪子也是街道照顧我，不然光憑我的退休金可不夠資助一個大學生。”
時染心下一算，當即說道：“那我給您按照一桌十八個人估計，一桌子一千。”
賈大爺之前忐忑是怕時染這裏太貴，自己拿不出來。但一聽時染說要一千，他又急了。
“你要是賠本給我算，那我可不敢在這兒辦了。”
他資助的那個小姑娘現在也就跟時染一樣大，所以對著時染，賈大爺也總是照顧居多。這會兒一聽時染要價太低，賈大爺就有點後悔自己來說這個事。
時染：“瞧您說的，我哪兒能賠本。都是店裏常見東西，有時候我就賺個手工費。您放心的來，咱又不是用什麽海參翅肚，平價食材能貴到哪兒。”
賈大爺也不知道時染說的是真是假，心裏忐忑的很。
時染：“您放著心吧！就是到時候我給您在我這邊的小館子裏辦，您覺得成不？”
賈大爺：“那怎麽不成，就是麻煩你。”
時染：“不用搬東西不用去別的地方，現成的灶頭，這可省事多了。”
賈大爺笑著：“那行，麻煩你了。等她拿到通知書，我就跟你這兒定時間。”
送走了賈大爺，時染的心情也很好。興衝衝把還在切菜的穆飛抓過來。
“來來來，咱們定一下套餐裏的菜。”
這次的升學宴，時染定了三個標準，一個是兩千一桌，一個是三千一桌，還有一個是高達五千一桌的標準。
前麵兩個還好，後麵五千一桌，時染是預備上點花功夫的菜的。
特別是有些貴價的食材，也要上一點，不然人家五千一桌跟兩三千一個標準，那豈不是很虧？
說起來也是頗為心酸，自家的小餐館規模不夠大，食材自然是往平價又廣泛的方向發展。比起豬肉羊肉牛肉，像是鹿肉馬肉，就不符合平價的要求，也不是隨便就能在菜市場上買到的食材。
想要品質穩定的鹿肉，大多是大酒樓的後廚直接定。要麽就是網購，不過網購的質量並不能保證，很容易買到馬肉冒充的鹿肉。
鹿肉的肉質細嫩，瘦多肥少，能做的菜也各種各樣，時染隻要一想，就覺得胃裏饞蟲鬧翻天。
烤鹿肉，紅燒鹿肉，瓦罐燜鹿肉，清燉鹿肉……
不過時染今天要試的菜，是蜜汁火方。傳統的南方功夫菜。
蓮子去芯，在熱水中泡兩個小時，再放入碗內上蒸籠，旺火蒸酥。上好的金華火腿，切片之後用紹興酒和冰糖泡，泡夠時辰再蒸。中間需要盯著火候，一共要蒸上三次。第一次加香料酒水，第二次加冰糖和紹興酒，第三次再把蒸酥的蓮子放上去。
等到三次蒸過，再把之前的汁水混合，加上蜂蜜勾芡，最後均勻鋪在火腿上，再撒一把鬆仁。
玲姐聞著香味，忍不住咋舌：“這麽麻煩的菜，怪不得咱們平時不賣呢。”
時染一邊給火腿勾芡一邊答道：“本來就是個宴會菜，能不麻煩麽。”
勾芡完畢，時染給玲姐穆飛一人分了兩塊，自己留了兩塊，這一盤子的蜜汁火方就差不多分完了。
顫巍巍的肉皮上掛著汁水，舌頭一抿，火腿就酥爛的仿佛要從唇齒間掉出來。鹵湯透著鮮亮，甜口的肉，吃起來居然一點不膩，反而把火腿本身的醇厚香味鎖的牢牢的。
穆飛先是大口吃了第一塊，後麵那塊死活舍不得吃了。
這才下午，吃了這口肉，他後麵絕對會吃不下去任何東西的！
肉皮帶著甜味，但不同於蜜汁排骨的那種甜，火腿本身的鹹味搭配著甜味，讓味道更加的豐富。肉皮底下的肥肉部分像是果凍一樣顫顫巍巍，瘦肉紅亮，切麵紅白分明，被汁水厚厚的裹上一層亮色。又好看又好吃。
砦泠喵喵喵叫著蹭過來，時染自己嚐了一塊，覺得還可以再降低一點甜度。她拿筆記下來要改的地方。
一個沒留神，砦泠就把碗裏那塊火方給銜走了。
時染敲了砦泠的腦門一下：“這時候倒是跑得快。”
她把本子放下，問玲姐和穆飛：“怎麽樣？還有什麽要改的嗎？”
兩人都是搖頭。
“別的都好……”
“就是分量太少了！”
時染從善如流：“那行，回頭再做時候，就把一塊肉分兩塊。”
加量是不可能加的，菜價已經定了，這時候加分量，虧得就是她自己了！
而且這種功夫菜，她的人工費也是很高的。
砦泠在邊上把肉全吃下肚，聽見時染這麽說，腹誹道，按照一桌子坐十二個人算，這一盤子就正好夠一人一口，但是這麽一來，但凡誰多吃一口，那桌上的場麵……
但不管怎麽樣，這道蜜汁火方可謂是大獲成功，味道十分對得起它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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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不時也有人過來打聽升學宴的事情。不過個個都隻是問問，訂的卻沒幾個。
玲姐難免替時染著急上火。
時染作為一個高考過來人，頗有心得體會。
“成績還沒出來，多數人家也就是問問，等到成績下來了，到時候才是咱們開張的時候呢。”
因為沒人訂宴會，時染卻著急著拍照定菜，就幹脆把自家的兩個員工當試菜工用。每天，四合院上頭都像是縈繞著散不開的香味。
引得周圍的住戶個個咽著口水。
“她家不就是賣賣小龍蝦嗎？怎麽會這麽香啊！”
“好香好香，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麽新菜。”
“嗚嗚嗚，誰啊，這麽缺德，我剛從廟裏出來，就被香氣糊了一臉。”
還沒說，因為那家千靈寺最近的靈驗傳言，所以最近的香火是顯而易見的多了許多。跟以往不一樣的是，這次來拜千靈寺的，居然是年輕人居多。
求升職的，求加薪的，還有求感情的……
林林總總，竟把千靈寺弄成了一個新興的景點。連帶著，有些遊客都會來逛一下。
千靈寺因為後門修了路，幹脆把後門做了出口。這些人從靈文街進大門，再從後門出來。
剛一出來，就被香味襲擊。
“好香啊！這是什麽味兒？”
“不知道哎，莫不是寺裏的齋飯？”
“……朋友，你家齋飯是肉味啊？”
“嗚嗚嗚，真的好香，這才十點，誰家這麽早吃中午飯啊？”
“我聞著像是那頭巷子裏的，要不……咱們去轉轉？”
“算了吧，能開在巷子裏大部分都是私房菜館。咱們就是找上門也吃不起。”
“真的好香好香，怎麽能這麽香！”
……
時染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暗中放毒了，每天做菜試菜不亦樂乎。把穆飛這個來時候幹癟的小男生，喂得臉龐都有些圓了。
蜜汁火方、富貴雙方、酸梅醬燒鵝、夾沙肉……
這種好日子，連砦泠都不出去混，每天就是在家裏等著時染投喂。
如此這般的混過幾天，終於等到了高考成績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