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談樂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慘不忍睹,但這句橫空出世的評點,讓趙甲第記起她如今已經是人民大學的副教授,似乎選擇了一條與老校長相同的道路:栽種桃李。趙甲第突然有些恍惚,沒來由記起她當年在課堂上的風采,尤其是現在每天練習抽空英語口語,總會偶爾想起操一口純正英音的蔣老師。蔣談樂看到棋盤對麵的家夥在發呆,有些惱火,加上棋局到了舉棋不定的收官階段,幹脆也不落子,瞪著趙甲第,趙甲第抬頭看見滿臉殺機的美女老師,茫然道我惹你了?蔣談樂一臉除了不屑還是不屑的嗤笑表情,趙甲第感到好笑,破罐子破摔調戲道蔣老師,聽說上海新開了一家皇後酒吧,我帶你耍耍去?蔣談樂尖酸道又管不住下半身了?趙甲第嗬嗬道誰管不住還不好說呢,對吧,蔣老師?蔣談樂抬手就是一巴掌甩過來,趙甲第眼疾手快,輕輕擋下,吊兒郎當道賤貨。蔣談樂隱忍不發,吐出一句有本事你再大聲說一遍?趙甲第低頭收拾尚未結束的棋局,心中大石放下,這次賭贏了,有點精神分裂的蔣談樂看上去還好,沒覺得自己精神分裂“痊愈”後我和我都過得很好。趙甲第把棋子都放進盒子後正經問道真不去酒吧純潔地喝喝酒聊聊天?蔣談樂搖頭抿嘴堅決道沒理由也沒必要,我們以後反正就是不朋友不再見。趙甲第撇撇嘴道這個挺難,難不成我以後每次來你家,你都躲著?這是你家還是我家?蔣談樂皺眉道你能不能別這麽陰魂不散,我上輩子欠你的?趙甲第小聲道聽說你有男朋友了?蔣談樂破口大罵道哪個二百五說的?!趙甲第笑道蔣談樂啊蔣談樂,胸大無腦,隨便一激將就被將軍。蔣談樂又甩出去一耳光,又被情理之中地攔住,除了增加點手跟手之間的親密接觸,毫無實質意義,趙甲第挑釁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要能灌醉我,隨你處置,但要你輸了,同樣後果自負。蔣談樂掙紮著縮回手,冷笑道行啊,你就等著被老娘脫光衣服丟在馬路邊上。趙甲第起身道這話真符合蔣老師的為人師表,聽著就暖心。兩人一起出了門坐進那輛紅色奔馳跑車,趙甲第丟給蔣談樂一根煙,一起前往當下上海最有範兒的皇後酒吧。

趙甲第拿起座位上一本英文版詩集,是艾略特的代表作長詩《荒原》,翻了幾頁,便沒了興趣,喃喃道真心看不懂啊。

蔣談樂打擊道就你那點寒磣的文學修養能看懂什麽?你也就隻在一畝三分地上有點成績。

趙甲第樂嗬嗬道能得到蔣老師的認可,很忐忑,但同時充滿了對未來的**,感謝蔣老師。

“呦,才進體製沒幾天,你還嘴貧皮厚上癮了?啥時候貪汙受賄包二奶小蜜?哪天進了局子,蔣老師心情好的話就去瞅瞅,說不定以後在人大上課就把你當反麵典型了。”

“賤貨,別烏鴉嘴了行不行?詛咒我完蛋你有快感?”

“當然,比做-愛爽多了。”

“那我現在隻能對你蛋蛋一笑,解釋一下,是鳥蛋的蛋。”

奔馳slk開始作孽地s型前進。

趙甲第在那裏自言自語,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你碎碎念什麽?”

“嘛呢叭咪吽。”

“啥?”

“加上一個唵,就是六字真言。”

“腦子有病。”

“被神經病說有病,特別有成就感。哦,記起來了,寫《嚎叫》的那位垮掉之父教育過我們別把瘋狂藏起來。”

“連艾倫金斯伯格都知道,行啊,趙甲第,現在越來越有文化了。”

“亞美尼亞,你何時才變得像天使那般模樣?你何時才會脫去身上的衣裳?你何時才透過墳墓看看自己的尊容?你何時才不辜負千萬托洛茨基信徒對你的信仰?”

“嘖嘖,這口美音真像那麽回事,啥時候開始偷偷撿起英語口語的?你最近目標獵物裏有英語係的無知少女?”

“蔣老師,您好歹是人民大學的副教授,有點思想境界好不好?”

“有思想境界會被你給日了?”

“別逼我,我一般情況下麵對美色都是不卑不亢,但逼急了,別說隻卑不亢,就是不卑隻亢都有可能,小心到時候你吃不了兜著走。”

“隻卑不亢就算了,你這種沒品沒德的無良富二代也就隻會不卑隻亢了。逼急了?誰的b急了?你有?給我瞧瞧?”

“算你狠!”

到了人聲鼎沸的皇後酒吧,被憋出一肚子氣的趙甲第直接點了三瓶紅的,連水果點心都沒要,而且紅酒不勾兌任何飲料,麵對麵坐下,一人一口氣一玻璃杯,不共戴天的架勢。結果各自一瓶半過後,蔣談樂就酒瘋了,六七大杯下腹後就一副要上山捉龍下海抓鯨的瘋癲作態,估摸著滿腦子隻剩下眼前王八蛋是個王八蛋的認知,至於為什麽是王八蛋怎麽個王八蛋了都給忘得一幹二淨,趙甲第還好,都沒去吐,賤貨蔣鬧騰了一會兒,全身乏力了,就把臉貼在桌麵上玩酒杯,因為酒吧生意太好,好到讓同行吐血,他們來得不晚都隻能坐視野狹窄的兩人座,趙甲第看著蔣談樂在那裏像個淘氣孩子自娛自樂,抽出一根煙,負責幫忙把即將掉出桌麵的玻璃杯拿還給她。隔壁桌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平頭,一身很清爽的打扮,恤搭配西裝褲,穿著雙不如何紮眼的皮鞋,有著酒吧男人不該有的清澈眼神,他隻要了瓶最普通的長城幹紅,在最新上海夜生活潮流標杆的queen裏顯得十分上不了檔次,要換作一般尋歡作樂的單身男子,不點瓶幾千半萬的紅酒都不好意思跟周圍的妹子打招呼,這就像酒吧外頭你好意思停一輛本田去跟幾百萬的跑車當鄰居?這叫自取其辱啊。如今的夜場女子,個個練就了比孫猴子還毒辣的火眼金睛,一塊表一條皮帶,小小的細節信息,就能精準估算出男人身價了,在歡場行走江湖,不流行裝b那一套,太耗時,在效率為王的夜店江湖,一夜情成功率幾乎為零,所以不管是剛出師門的雛鳥,還是老謀深算的老鳥,個個都恨不得自己是一劍西來的西風吹雪,少有耐得住寂寞的絕頂高手。趙甲第抽煙,蔣談樂也跟著抽,很快就一包空**,趙甲第剛招手準備跟服務員隨便弄包煙,發現對麵男人適時江湖救急過來一包蘇煙,這煙不跌價也不囂張,趙甲第本來不抽來路不明的煙,但看著那人的氣態,鬼使神差就點了根,但沒給蔣談樂,想把煙還回去,那男人指了指桌麵上一包煙,示意不用。服務員喊來了,趙甲第看借煙的男人一瓶酒也差不多喝完,就投桃報李地幫他再點了一瓶長城幹紅,禮尚往來,那人笑著點了點頭,也不矯情。此時,酒吧猛然寂靜下去,一個青春無限的馬尾辮女孩唱起了一首許多浸染夜場無數年肯定沒有聽過的歌曲,《春天的花恁攏無開》,天籟空靈,趙甲第瞥了一眼,覺得自家馬尾辮校花一樣優秀,而且袁樹注定是要一騎絕塵的,所以趙甲第不需要去羨慕誰。

趙甲第低頭忙著照顧醉眼朦朧的蔣談樂,所以沒有看見男人的眼神,以及駐唱女孩的某個視線,隻是耳邊傳來不小聲的竊竊私語,大概意思很有趣,原來那女孩不是普通的暖場女生,而是這家酒吧的女老板,聽到重磅內幕趙甲第這才重新抬頭看了眼,原來是位女英雄啊,擱在武俠小說,那可就是江湖上一出道便技驚四座名動一方的仙子角色了,蔣談樂不湊巧看到趙甲第抬頭的瞬間,在桌麵下猛然使出一記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猴子摘桃,像極了吃醋的小媳婦母老虎,趙甲第臉色尷尬,不敢動彈,擠出笑臉解釋道就看了一眼,沒你好看。蔣談樂是假話的時候當真,真話的時候不信,閑著的一隻手就要去習慣性拾掇趙甲第,結果被趙甲第反手一巴掌,異常響亮,蔣談樂不怒反笑,主動依偎在趙甲第懷抱,一臉媚笑,含糊不清說些烏煙瘴氣的言語,以趙甲第為圓心的一圈都被震懾住,連那個自顧自喝低檔次紅酒的男人都嘴角微微翹起,似乎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趙甲第顧不上周邊視線眼神,因為別看蔣談樂現在小鳥依人,百分百即將跟趙甲第來一手玉石俱焚,果不其然,蔣談樂蹭坐在趙甲第大腿上,跟放浪陪酒女一樣摩挲了一小會兒,立馬圖窮匕現,一屁股狠狠坐下去,虧得趙甲第早有準備,雙手托住賤貨蔣的兩瓣圓滾翹。趙甲第也不計較,隻是把瘋婆娘半抱半推到座位上,自己跑去洗把臉,有魏鋒盯著,應該可以替賤貨擋下那些個試圖見縫插針的雄性狂蜂浪蝶。趙甲第發現queen的洗手間很有特色,古色古香,俱是青花瓷缸,與大廳那邊隔音效果極佳,播放悠揚的輕音樂,牆上掛著一些半春-宮的典雅仕女圖,媚而不妖,恍如一個清涼世界。喝酒的時候,趙甲第幾次抽空掃視,就察覺出來皇後酒吧的美女水準是超一線的,自己懷裏那位賤貨算漂亮的了,但僅就姿色而言,酒吧裏還有幾位可以媲美的,不過想必沒誰能猜到蔣談樂不僅是一位人民教師,而且還是人民大學的教授,這種附加分是很高的。

趙甲第洗了洗臉,接過濕巾說了聲謝謝,胡亂擦了擦,返回座位,看到不順心的場景,一個鮮亮男人端著兩杯酒往蔣談樂身邊湊,大意是賞個臉喝杯酒,不遠處一個卡座十來號男男女女都在拭目以待,估計都是那家夥的酒肉朋友。趙甲第加快腳步,卻看到不給蔣談樂犯賤的機會,隔壁桌喝長城幹紅的朋友已經主動伸出一隻手攔住,笑著說了一句話,趙甲第自然聽不清楚,看情形端酒的哥們覺得麵子過不去,十分堅持,抽蘇煙的平頭男人臉上還掛著笑容,隻不過已經站起身,護在蔣談樂身前,潛台詞再明顯不過:你的麵子我不管,這酒,不喝。端酒的蒼蠅開始借酒勁動手推搡。趙甲第看情形要惡化,立即丟給魏鋒一個眼神,示意搞定這事情,總不能讓好心好意的平頭男人因為自己這邊殃及池魚,不曾想,有人與魏鋒幾乎在同時出腳,一左一右,踹在那蒼蠅膝蓋上,立即就給跪了!蔣談樂神經質大笑,跟牆頭上瞅見了漫天煙火的褒姒一個德行,還唯恐天下不亂地追加了一高跟鞋。趙甲第不去看蔣談樂,因為跟魏鋒身手如出一轍的神秘男人太出挑了點,身材修長,關鍵是長了一張麵如冠玉的臉龐,線條陰柔,氣質卻陽剛雄健,頗有北齊蘭陵王的神韻。平頭男人神情自若,隻是跟這個“蘭陵王”附耳說了幾句,很快他就徑直走向蠢蠢欲動的那一桌人,要單挑一群的樣子。趙甲第走過去,朝魏鋒輕輕擺頭,趙閻王麾下做慣了殺人越貨勾當的魏鋒二話不說就跟上去。平頭男和趙甲第相視一笑,其實趙甲第也是平頭,隻不過前者年齡比趙甲第稍大個四五歲,大體還是同一輩的男人,趙甲第笑道謝了。那人搖頭微笑道應該的。姓袁的馬尾辮女孩,上海新的夜店女皇,竟然走過來,如同一朵白蓮花,她朝平頭男嫣然一笑,男人隻是點了點頭,說你忙你的,我今天隻是來喝酒的,剛好認識了個對路的朋友。袁皇後朝趙甲第禮貌微笑後,輕輕離開。

趙甲第就有點納悶了,這哥們難不成就是方菲嘴裏那個在南京發跡的姓陳梟雄?

看著挺好說話啊。不像殺人不眨眼的狠人嘛。

趙甲第主動伸手。

兩人握在一起。

“趙甲第。”

“陳浮生。”

趙甲第和這個發家於南京卻一口東北腔的男人喝了幾杯酒,期間有姿色優越氣質不俗的兩位良家閨秀想來喝酒,似乎都對叫陳浮生的男人很感興趣,他酒喝了,但沒有讓她們入座,其中一個身材高挑、脖子裏有一串價格恐怕得破七位數翡翠的良家仍然不死心,想互留電話號碼,陳浮生笑了笑,抬起左手,戴了一枚戒指,輕柔道:“對不起,我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