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甲第並沒有把操場上的風波當回事,趙家村一直尚武好鬥,一直有個鐵律,自己村的事自己人台麵上解決,要麽鬥智鬥勇的玩命,要麽酒桌上一笑泯恩仇,絕不把外人牽扯進來渾水摸魚,當年趙三金從東北回到村子將人吊在樹上潑冷水,雖說過了點,但村裏長輩也隻不過說是趙山虎的種手段是凶暴了點,並沒有多勸,後來那家人動用關係搬救兵,其實犯了眾怒,所以這麽多年連憐憫的人都沒一個。村子裏年輕後輩們的打架鬥毆隻要別弄出傷殘,再護短,也得忍著,趙閻王尚且如此,將兩個親生兒子當野孩子一樣放養,隻要沒死,被人打了欺負了都從不過問,其他人更沒有怨言。趙家村有今天的地位,響馬後代的趙太祖固然是扛大梁的主心骨,但還需要趙家村人自己爭氣。

趙甲第先去商雀家坐了一會兒,商雀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娃,父親是個老學究,祖輩也一直是教書匠,在趙家村的地位一直比較超然,商雀的父親商河是塊公認的榆木疙瘩,一輩子研究史學,這麽多年斷斷續續寫一本商雀爺爺很早就開始動筆的《鉤沉》,據說20多年前發生一場變故,一場火災將書稿毀去大半,商河一夜白發,加上早年喪偶,更顯孤苦伶仃,那個本來過不去的坎,村子長輩說是趙三金幫了一把,這才有了趙甲第和商雀從小就被雙方父親有意無意培養起來的莫逆之交,商河這20年除了憑借超群記憶補全前半部《鉤沉》,隨後開始寫後半部,一字一句,嘔心瀝血。以鉤沉二字為書名,絕非一般做學問的人敢托大,貽笑大方。商河見到趙甲第登門拜訪,即便是空手,也很高興,破例一起喝了杯酒,然後繼續回書房閉關,是個一見麵就讓人覺得不重視人情世故的腐儒式角色,商雀的冷淡性子多半隨他爹,談得來就交心,談不來好臉色都沒,商雀整棟房子都是書,雜七雜八,別說書房書櫃,就是客廳茶幾沙發任何一個角落,都堆著一疊疊的或正統或偏門的書籍。隨後兩人特地卻看了下豹子的爺爺,一個斷了條胳膊的老人,獨自守著一棟大房子,老頭一聽趙甲第說豹子的事就煩,大手一揮說那不爭氣的東西死在外邊都沒關係,別指望我去收屍,來,咱們爺倆三個來幾盅,老頭就拉著兩後輩,硬是把趙甲第和商雀灌得暈乎乎,隻能搖搖晃晃走出房子,老頭還是麵不改色,很不開心說著八兩麻雀你們兩個都是爺們了,酒桌上沒點本事怎麽行,有空就來我這,讓我鍛煉鍛煉你們。

一陣頭大的趙甲第和商雀是倉皇逃出院子的,兩人走在趙家村寬敞得近乎奢侈的馬路上,一些個開著豪車的中年大叔大媽見著兩人,都會停下車遞根煙或者放慢車速打聲招呼,趙甲第和商雀來到村祠堂後頭的僻靜公園裏,一人躺在一條石凳上,跟豹子爺爺拚酒,酒品稍微差點就要被老頭罵得狗血淋頭,隻要坐在他桌上,喝酒都是二兩半一杯的酒杯,一口幹淨,一滴不剩,這點連商雀父親甚至趙三金都無可奈何,商雀問道八兩叔,今天怎麽跟趙勇進一般見識了,不像你的作風。趙甲第望著天空輕聲道有原因的,以前覺得小雞這樣在村裏拉幫結派小打小鬧沒意思,等我走出s到了上海,才發現圈子這東西誰都逃不掉,不能免俗,咱村子跟咱們差不多大的,我們三個以往瞧不上眼,不愛搭理,這樣不好,這是一筆寶貴資源,用心利用一下,以後能派上用場,畢竟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裏互相看著長大的,交情再怎麽也比現在去外麵結交的要實在,所以我尋思著趁這個過年花點心思,拉攏一批,打壓一批,畢竟全收了沒意義,那幫人也不惦念咱們的好,趙勇進就屬於被我刻意排斥的典型,我就是要讓其他人知道,我們趙家村龍虎狗三兄弟,當年不鳥你們,今天鳥了,但也不是全都肯要的。商雀笑道不錯,人都是這德行,對誰都好就跟對誰都壞一樣,沒差別。趙甲第丟過去一根煙,點頭道所以我打算這段時間主動讓趙樂毅趙大權這些個還算不錯的家夥加進來,我估摸著觀察兩三年,以後都能搞個俱樂部性質的東西。對了,麻雀,你不是在複旦的s同鄉會混,也留心一下,靠譜的人就慢慢拉進來,能考進複旦的,腦子都不差。商雀舒舒服服吐出一個煙圈,笑道沒問題,八兩叔你隻管把握大主意大方向,小事我來做,我也就這點本事。趙甲第提醒道你今後也改一改脾氣,多笑一笑,別跟別人都搶了你媳婦似的一張苦瓜臉,你這樣子對女人管用,對男人就隻有反麵效果。商雀眯著漂亮的桃花眸子,道聽八兩叔的,要真改不過來,大不了我專門拉女人入夥。趙甲第酸溜溜罵了一句***,商雀哈哈大笑。

趙甲第幸災樂禍問道跟你去複旦的那妞還對你糾纏不休?商雀無所謂道還湊合,知道曲線救國了,不再跟一開始那樣牛皮糖黏人,不過估摸著也到她忍耐極限了,很快就要露出狐狸尾巴,猙獰起來。趙甲第懶散道你自找的,命犯桃花,活該你被一群娘們揪著不放,你真揍她們,她們估計都有快感。商雀啞然失笑道我算什麽命犯桃花,八兩叔你忒不厚道了,這話豹子有資格說我,你可沒有。趙甲第苦悶了,商雀換了個話題說道冬草姐是個好女人,袁樹也不差,八兩叔你好好珍惜。趙甲第彈掉煙頭,道這個必須的,不好好珍惜我怕被天打雷劈。商雀嗯了一聲,說手槍今年在東北那邊不太順,出了些狀況,不過總算咬牙熬過去,這些都是老楊跟我說的。趙甲第感慨道東北啊,那是趙三金發跡的地盤,手槍要真有過不去的坎,我不介意跟趙三金打聲招呼,低個頭沒啥。商雀說道再看看吧,手槍既然選擇了這條一抹黑就要走到底的路,能靠自己最好靠自己,你爸當年肯定也是自己撐過來的,八兩叔,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爸很多事情是不對,但要說整個s,我最服誰,還是你爸,響當當的漢子,一切都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趙甲第笑道趙三金本事當然有的,要不然活不到今天,這點我從不否認。

整個下午趙甲第就跟商雀兩個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帶了一包煙,所幸兩人都不是抽很凶的老煙槍,也就對付過去。天色暗下來,各自回家,趙甲第人生就那樣,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偶爾起了點水花,也會趨於平靜。陪著奶奶吃飯聊天看電視,趙家老佛爺基本上晚上8點就準時上樓睡覺,8點以後趙甲第就閑下來,在書房搗鼓那148艘船模,書房中央專門有一個玻璃櫃放置模型,很壯觀。上了qq,馬小跳和李峰都在線,聊了些沒啥大營養的話題,無非就是女人女人還是女人,馬小跳說今年算了明年他跟李峰先去s再去東北沈漢那邊玩個夠,趙甲第當然沒意見。他家啥個狀況,不需要故意炫耀,但也沒必要刻意藏著掖著,不過估計到時候馬小跳幾個嚇一跳是難免的,畢竟趙家宅子太惹眼了點。趙甲第隻希望103的友誼別因為這個而變質,這是趙甲第最擔心的事。坐在書房,他有點想念媳婦沐紅鯉了,不過再聯想到***那番話,說要讓這位孫媳婦的家庭成員不舒服上十幾二十年,趙甲第就一陣頭疼,以***行事風格和為人原則,她絕對幹得出這種極端事情。

趙甲第坐著發呆,短信來了,是小姐的,他已經把那個陌生號碼設置成“小姐”。

又是一場生動活潑的對話。

那神秘人物開門見山:老娘操你全家十八代祖宗,你竟然耍了我兩次。

趙甲第不急不躁回複:木法子啊,那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老婆突然醒過來,一個電話就把我喊回房間,就差沒用床單把我捆綁起來,小姐你體諒個,我們做男人的,真***不容易。

出門在外能帶著老婆玩3p還叫不容易?

唉,你不會理解的,我是妻管嚴,在家裏得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帶老婆去場子玩,出了狀況還得裝得了流氓,命不是一般苦。要不是**功夫還算了得,早被她甩了。

你裝,給我裝,我再也不信你,再信你一次我就是豬。

沒裝,我在家裏家外已經夠裝了,太累,在你麵前裝個屁啊,有機會真槍實彈跟你打一炮,你就會知道在**我一點都不裝,是真猛。

流氓,惡心。

你一小姐,說我流氓,啥雞-巴世道。

小姐咋了,小姐也有尊嚴。

這話還算實誠,由此可見你還算是有素質有底線的小姐,上回沒跟你辦事,虧了。

那再找機會唄。

可惜呀,我已經換酒店了。

怕啥,你包我的夜,我來找你。

包夜得多少銀子?

最少1500。

全套不?

全套。

真貴。那你來回車費得自己掏錢,要麽就算在那1500裏頭。

真摳門。

這叫會過日子,證明我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顧家還叫雞,真不要臉。

你這麽說就傷感情了,我不包夜了。

別啊,都說了我腿長臉蛋嫩**翹,肯定值1500,你不包夜你肯定後悔。

等等。

咋了?

我現在想起來還沒見過你的麵,你說你咋好咋好,我咋知道你不是王婆賣瓜,萬一楊貴妃半點邊沾不上,是頭母豬,我還不找豆腐撞死。

相信我!!!

不相信。

那咋辦?

視頻倒不用,要不你打電話給我,讓我聽聽你聲音。

趙甲第這條短信一發過去,對方立即沉默,等了幾分鍾,趙甲第怒罵道一聲草,就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在耍我。趙甲第坐書桌前拿起圓珠筆,靜下心來圈圈畫畫一本《悖論簡史》,他就喜歡這種九曲十八彎的冷門東西,書桌上頭頂方位貼著一張很小時候寫下的紙片,“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十個字。看了十幾頁《悖論簡史》,想起什麽,從電腦包抽出那本萊因哈德-澤爾滕的《策略理性模型》,趙甲第不是門外漢,對澤爾滕不陌生,所以不至於天方夜譚到將那個黃浦江畔的德國大叔認作是澤爾滕,上次拿到手沒細看,這次一翻開,第二頁空白處似乎還有一段德文,趙甲第虎軀一震,那段言簡意賅的句子翻譯過來就是“獻給我的學生某某某”,趙甲第手一抖,心裏那個悔,早知道就應該留個聯係方式啥的。怪不得是個一見麵就能給蘿莉陳慶之名貴懷表的主,原來比自己扮豬吃老虎多了。把這本《模型》囫圇翻了一遍,短信來了,“小姐”發了一條,說你真要聽?

趙甲第二話不說直接電話打過去,對方竟然也有膽量按下接聽鍵,趙甲第劈頭蓋臉一句你敢玩我,我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