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扭頭望向她, 直直望進那雙明顯帶著惡意的眼中,大大咧咧翻了個白眼兒。

和剛剛中年男人翻的白眼一模一樣。

“田蜜隊長先別這麽著急下結論,”安易伸出手摸了摸勾著自己袖子的辣椒樹葉, “誰說指揮作戰就一定要出去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微微勾唇:“田蜜隊長既然是精英特戰隊的隊長,那一定經曆過很多次戰役。這麽多次戰役中, 指揮官難道都要頂著一身脆皮雞的殼子去麵對星獸?”

“脆皮雞?”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女人輕輕皺眉:“那是什麽?”

安易眨眨眼, 張嘴想解釋,可嘴唇顫抖半天也沒想出什麽騷話。

算了,不懟她了。

連脆皮雞都沒吃過, 實在是太可憐了……

“咚”的一聲巨響傳來, 整個飛船晃了晃, 安易差點兒沒站穩, 被小辣椒的樹枝勾住, 才勉強穩住身形。

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女人眉眼淩厲,扶住身前的桌子穩住身體, 細細的柳月眉一皺:“是那些齧齒星獸。”

“老大,”她身後同樣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年輕男人從腰間拔出一把激光槍,一張傷痕累累的臉上露出幾分狠意, “外邊那些星獸的進攻突然猛烈, 應該是他們中間的鼠王來了。”

“你去通知外麵所有的特戰隊隊員,”田蜜動作利落拔出手中的激光槍,另一隻手握住胸前的項鏈用力一扯,“讓所有人駕駛機甲, 去飛船外麵守著,不要讓齧齒星獸群靠近飛船。”

她快步走出去, 路過安易身邊時, 稍稍一頓:“你應該也能猜到外麵的狀況很緊急, 雖然我並不覺得你那些嬌弱的綠植能對抗強大的凶獸,但身為軍隊的人,祝你好運。”

說話間,她眉目清冷,風一樣匆忙離開。

安易望著她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中,聳了聳肩,轉身挑眉揚聲道:“那也祝你好運!”

田蜜沒有說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既然田蜜隊長已經出去了,那安老板……”坐在團長右手邊的中年西裝男搓搓手,笑容很是殷勤。

“我現在開始,”安易對團長點點頭,“麻煩團長幫我把那些辣椒樹擺在合適的位置。”

“好。”團長對身後的警衛員招招手,警衛員立刻跑出去安排。

沒一會兒警衛員走回來,手上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屏幕,遞給安易:“安老板,屏幕上的紅點代表的是齧齒星獸的位置,綠點表示的是辣椒樹花盆的位置,您看行嗎?”

安易把他手上的屏幕接過來看了看,空閑的那隻手摸摸辣椒樹的葉子,柔聲道:“小辣椒,你讓一到十號盆往西北方向挪十米左右,四十到六十號盆同樣往西北方向挪。”

在農場的時候為了清算方便,安易都在花盆上標上了序號,現在這些序號正好派上用場。

小辣椒樹在安易的手下精神抖擻的甩了甩葉子,很快屏幕上代表辣椒樹的綠色光點就向四周挪動開來。

年輕的小警衛員驚奇望過來,安易抬眸笑了笑:“那些花盆上為了移動方便,都裝有滑輪。”

很多大型花盆上為了移動省力,花盆的底部都會配有一個帶輪子的托盤,“戰鬥小菜園”專用花盆底部也有這種托盤。

小警衛員恍然大悟,撓撓頭,“原來是這個樣子啊,我還以為您在花盆裏麵裝了驅動器呢。”

屏幕上綠色的點點均勻分布在飛船外殼上,最後的幾盆小辣椒樹用枝葉撐在外殼上,像劃水一樣在固定的位置站好。

飛船外麵,田蜜坐在機甲控製室裏,耳機裏傳來呲啦呲啦的電流聲。

“嗶——”耳機信號突然接通,隊員的驚呼從耳機裏傳過來:“隊長,你快看外麵!看咱們飛船上!”

紅色的機甲打出一顆炮彈,炮彈耀眼的光落在吱吱呀呀擠成一團的齧齒星獸群中,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炮彈落下的位置轉眼升起一團刺眼的火花。

將距離飛船最近的一群齧齒星獸打散,田蜜聞言扭過頭,就見不遠處的飛船外殼上稀稀落落卻極有規律地擺上百盆綠色的植物。

在機甲控製室的屏幕上放大來看,依稀能夠看到那些綠植上晶瑩剔透的露水,露水倒映著飛船外爆炸的火光,數百顆小樹靜靜扭動著嫩綠的身軀,吸引著飛船外成群的齧齒獸。

耳機裏的聲音倒吸一口涼氣,“嘶——隊長,你看到沒有!那些綠油油的東西是綠植吧?咱們軍隊竟然有這麽多綠植?!”

田蜜的眼神淡淡掃過去,冷哼了一聲:“嗯,這些綠植是今天剛運來的,還沒有進過前線大本營,軍隊裏沒幾個人知道。”

“我就說嘛!”耳機裏麵的聲音一喜,“隊長我就說嘛,我早就聽說星際有自然綠植的消息,我當時跟你們說你們還不信,現在看到了吧!”

他興衝衝的聲音一頓,轉而賊兮兮問道:“隊長,是不是上麵看我們特種隊奮起殺敵賊英勇,打算用這些自然植物獎勵我們啊?”

“獎勵個屁!”田蜜沒好聲道,聲音裏交雜著幾分怒意:“想看就多看看吧,一會兒就沒得看了!”

“啊,為什麽呀隊長,你這話什麽意思?”耳機裏的聲音一慌,緊張問:“這綠植不是獎勵給我們的?”

田蜜透過機甲控製室前的屏幕,惋惜看了眼那些生機勃勃長勢喜人的綠植,一個激光炮打碎前麵一波打算衝向飛船的齧齒星獸,顯然帶了不少個人情緒。

“軍隊裏出了個傻X,非說自己能用綠植對付星獸,團長也信了她的鬼話,白白糟蹋了些這麽好的綠植!”

“啊……”耳機裏的聲音先是驚訝一瞬,緊接著是沉默,然後又問:“真的有人可以利用綠植對星獸?”

雖然說星獸對於精神力暴動的魔物有一定的抑製作用,但對於普通的星獸來說,好像並沒有什麽太大效果。

用這些綠植對付魔獸,真的不會被啃了嗎?

田蜜的聲音帶著怒火,“她要是能用綠植打退這群齧齒獸,我腦袋掰下來給她當球踢!”

耳機裏陷入沉默。

他本來是不信的,但想想上次隊長這麽說的時候也打賭打輸了,他對於那位能用綠植對付星獸的能人突然有了一絲期待……

——

安易看著屏幕上的綠點兒按自己的位要求站好,擼了把小辣椒樹的葉子,聲音溫和飽含鼓勵:“小家夥好好幹,咱們讓他們瞧瞧你有多棒!”

“唰唰唰!”

小辣椒樹兩根細細的枝條振臂一呼,甩了甩眼前的紅色大辣椒,飛船外的那些辣椒樹頓時瘋了一樣對外麵的齧齒獸發起進攻。

一個個紅辣椒變的大火球向著齧齒星獸群飛奔而去,在寂靜的星空中劃出一道接一道的火花,點亮了飛船周圍所有的黑暗。

“我去!”

星空中一個駕駛著紅色機甲的年輕男人,側身飛躍堪堪躲過奔馳而來的火球,忍不住罵出一句髒話。

他正想在耳機裏罵是哪個龜孫隊友發起攻擊時,敵我不分六親不認,就眼看著機甲前麵一個打算搞偷襲的巨大齧齒獸隻不過粘上了火球的一個邊兒,便像全身塗了油一樣焚燒起來,轉眼間變成了一把粉末隨著火球帶起的風,一眨眼消散在宇宙中。

“我……去!”年輕男人目瞪口呆坐在機甲控製室裏,不由望向火球飛來的方向,對耳機裏興奮喊著:“你們這群人也太不夠義氣了,誰換的炮彈啊威力這麽大,給我也用用!”

“等等……這好像並不是我們的炮彈……”耳機隨著一陣刺啦刺啦聲被接到公共頻道,女朋友甜美的聲音傳過來:“這些火球好像……好像是飛船上的那些綠植傳過來的?”

“啥?!”

公共頻道裏,小隊裏十幾個人的聲音齊齊出現,皆是駭然。

年輕男人立刻轉身向著綠植所在的方向望過去,想起剛剛隊長所說的話,忍不住壓了壓向上的唇角。

完了完了,這下又被隊長反向壓中了。

從飛船裏麵看,外麵璀璨的星空已經成了大片大片的火場,雖然無法聽見外麵的聲音,但安易也能想象那些星獸在火海中奮力掙紮的慘象。

她忍不住別開眼轉身不再看,就見團長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後,正抬眸沉沉望著窗外的情景。

這是安易第一次近距離打量這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團長,仔細看他臉上分布著許多細細的疤痕,落在一張蒼老的臉上,像極了被砍伐留下的老木樁,記錄著歲月的痕跡。

察覺到安易在看自己,團長沒有說話,好半晌才問道:“你在可憐這些星獸?”

安易左看看右瞧瞧,發現團長身邊隻有自己一個人,屋子裏的警衛員和中原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了。

猶豫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

從小生活在和平年代,這樣大範圍的屠殺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在她那個年代都是犯法的,最少要受到道德和良心的譴責,但在這個星際時代不僅顯得理所當然,反而還應該是被讚揚歌頌。

她隻是一時有一些撕裂感而已。

本來以為團長會說她“天真”“優柔寡斷”,沒想到團長隻是搖頭笑了笑,臉上淺淺的疤痕也隨之生動起來,不僅沒有想象中的猙獰,反而帶了些溫和慈愛。

“這很正常,當年我第一次上戰場時,也對這些生物產生過偶爾的憐憫之心。他們都是生物,和我們一樣會疼、會哭、會叫,除了我們的語言無法溝通之外,他們和我們是一樣的。”

“但是孩子,”團長的話鋒一轉,目光柔和的望過來,語重心長道:“我們和他們確實沒有什麽不同,但你要永遠記住,他們是星獸,我們是星際聯盟。”

“在現在這個星獸和聯盟還無法和平共處的年代,在戰場上你可憐他們就是在自己隊友身後放了一把刀,因為我們和他們的關係隻能是你死我活。”

安易看著他堅毅的側臉,不禁咬了咬唇。

其實道理她都懂,在很多時候,錯的從來不是哪兩個對立的雙方,而是某個時代。

他們所有人隻不過是在被時代推著往前走。

小辣椒樹看著外麵的小弟噴出一個個大火球,飛向那些醜陋還吱吱叫的星獸,忍不住用樹枝掐著腰,前麵的大辣椒甩了甩,等著主人誇自己。

左等右等沒有等來讚美聲,小辣椒樹看了看身邊愣住的主人,用樹葉尖尖兒戳了戳。

安易被小辣椒從各種胡思亂想中戳回神,甩了甩腦袋,把那些沒用的東西甩出去,低下頭全神貫注去看手中屏幕上展現出來的戰場。

屏幕上,已經有好幾個小綠點被紅點包圍了。

小辣椒顧不上主人的誇獎,不停揮舞著揮舞枝條,明顯也感受到了小弟那邊的危急狀況,兩個小樹枝跳大神一樣的擺來擺去,試圖指揮著小弟從包圍圈中離開。

安易看著屏幕。

那上麵,在幾個紅色光點的包圍中,一個小綠光點緩緩消失。一切就像團長說的那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些星獸活,他們就必須死。

轉眼之間,被激怒的齧齒獸一股腦接連消滅了三四棵辣椒樹,安易身邊負責指揮的小辣椒眼看小弟接二連三的被啃光,急得隻搖頭頂上的大紅辣椒。

飛船外麵的那些小辣椒樹,身上生長的紅色辣椒本來就數量有限,一個個變成火球後再生長出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段冷卻期就成了齧齒星獸反擊的最好機會。

不過頃刻之間,屏幕上的戰況頓時反了過來,齧齒新獸開始肆意啃食外麵的辣椒樹。

感受著自己的小弟一個個斷了聯係,小辣椒樹急得直掉辣椒葉,樹葉鉤著安易的袖子直打擺。

安易望著屏幕上的綠點一個接一個消失,忍不住握緊拳頭。

這時候,如果有小人魚那個催熟作弊器在就好了。

外麵駕駛著機甲的特戰隊員看到綠植一株一株的葬生在齧齒獸的嘴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綠植先不說能幫他們打怪,隨便放一株在訓練場或者宿舍裏,也足夠他們緩解積年累月潛伏在身體裏的精神力暴動。

這些畜生天天有事沒事過來給他們搗亂也就算了,竟然還吃他們的寶貝綠植,知道這麽一顆綠植得賣多少錢嗎!

“隊長!”正在公共頻道吹噓著自己多麽多麽早知道自然綠植消息的年輕男人,看到那些綠植被啃的連啃都不剩,眼圈一紅,目眥欲裂:“你們先按照原來的計劃來,我非去把這些啃綠植的畜生教訓一頓不可!”

他一股腦的衝過去,炮彈精準打在那些齧齒獸的腦殼上,竟然為綠植的逃跑爭取到了不少時間。

一時之間,飛船的外殼上,到處都是滑著輪子四處逃跑的辣椒樹。

綠植有多珍貴,大家心知肚明。田蜜眼看綠植不斷地葬身在齧齒獸的嘴中,一股火氣直衝腦門兒:“一半人按照原來的計劃去找齧齒獸王,其他的人跟我來。”

在一片雜亂聲中,田蜜駕駛著機甲,帶著身後十來名隊員向著飛船的方向衝過去,加入了年輕男人保護綠植的隊伍。

安易緊張的看著屏幕上不停拉扯的戰況,隻感覺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精神很久沒有這樣高度緊張過了。

團長看了看窗外,目光落到身邊低著頭的安易身上,不知不覺間,他對安易的稱呼已經由安老板變成了安易,語氣親近了不少:“你已經向我充分展現了綠植的作用,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今後還能繼續合作,安易。”

安易抬頭看向眼前的手,臉上緩緩扯出一個笑容,黑色的眼睛倒映著團長堅毅的臉:“合作愉快,團長。”

——

飛船外的綠植被軍人們帶回飛船內,之後的掃尾工作安易就沒有再插手,回到手休息室的時候手剛握上門把,休息室的門便“唰”的一下開了。

白鍈站在門後,恰巧與回來的安易眼光對上。

安易驚訝看著想要出去的白鍈,隨口問道:“你要出去嗎?”

“……嗯。”白鍈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你已經出去半個多小時了,我和黑龐以為你遇上了什麽,麻煩打算去找你。”

“哦。”

安易聳聳肩,攤手在他眼前轉了一圈兒,笑道:“我一點事兒沒有,崽崽們還好嗎?”

“嚶嚶嚶,”小銀蛋抽泣的聲音從白鍈身後傳過來,委屈巴巴道:“麻麻抱!”

安易臉色一變,趕緊把小銀蛋接過來:“怎麽啦這是,怎麽哭了?”

三個小龍崽崽和平常的孩子不一樣,從出生到破殼,三個孩子哭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下小銀蛋一哭,當媽的立刻被嚇到了。

不等白鍈張嘴回答,身後又傳來小金蛋的啜泣,“嗚嗚嗚……麻麻,我也要抱抱!”

小金蛋趴在黑龐懷裏滿是抗拒,罪魁禍首的黑龐摸了摸鼻尖,偷偷看了眼安易著急的臉色,從兜裏摸出一塊寶石,故意揚聲道:“小金蛋,小銀蛋,崽崽們快看,叔叔手裏拿的是什麽?”

小銀蛋的哭聲一停,奶聲奶氣的聲音裏還帶著哽咽,卻滿是歡喜:“是……是大寶石!”

比媽媽巴掌還大的寶石!

海藍色的,和大伯的眼睛一樣漂亮!

黑龐連忙討好的遞過去,“那崽崽想不想要呀?”

不想收集寶石的龍不是好龍,小銀蛋的抽泣聲一收,斬釘截鐵道:“要!”

黑龐把寶石遞過去,看安易的目光掃過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就在他以為事情已經完全解決,這件事兒可以翻篇的時候,身後傳來小金蛋帶著哭腔的聲音:“黑龐叔叔,妹妹有了,我的呢?”

隻摳摳嗦嗦拿出來一塊大寶石的黑龐:“……”

他差點忘了,這屋裏有兩個小祖宗!

小銀蛋和小金蛋跟著出來一趟,平白得了兩塊大寶石,樂嗬嗬讓媽媽幫忙收起來,等回到家裏給他們裝飾小窩窩用。

安易一臉疑惑的把寶石收進儲物器裏,看了一眼黑龐:“有什麽事兒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沒有沒有!”已經割肉般送出去兩大塊寶石,沉默成本太高,黑龐一點也不想讓崽崽媽知道他之前說的那些屁話。

他桀驁不羈的臉上僵硬的擠出一絲笑意,想都沒想道:“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能有什麽秘密!你要相信我,什麽都沒有!”

安易看著他臉上欲蓋彌彰的笑意,不由蹙眉。“可是你的神情,一點兒也不像沒有的意思……”

黑龐:“……是麽?”

安易愈發疑惑:“你覺得呢?”

黑龐:“……”

算了,不想說就不想說吧,反正不知道也不會死。

安易擺擺手,抱著小金蛋和小銀蛋在一邊的**坐下來,剛喝了一杯水潤喉,就聽見休息室的門被從外麵敲響。

屋子裏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白鍈過去開門。

“你好,請問安易在這間屋子嗎?”

安易覺得這個聲音有幾分熟悉,好像不久前還聽過,她湊過去歪頭看了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之前對她冷嘲熱諷的田蜜。

看到安易,田蜜眼神遊離片刻,麵上幾絲狼狽,手指了指身後:“方便出來聊一下嗎?”

沒想到田蜜看起來這麽有骨氣的一個人,竟然會主動找上門來。安易連忙放下手,水杯跟著她一起出去。

這艘飛船因為隻是臨時來接植物的飛船,所以看起來並沒有那麽大,相較於正常的作戰飛船來說,不管是飛船裏還是飛船外,都可以說是相當的簡陋。

就連之前在對付齧齒星獸的大戰中受傷的士兵,也沒有單獨的醫療室用來治傷,隻能由醫療兵帶領著隨便找了個空閑的位置坐下來,在傷口處噴著止血藥劑。

他們大多坐在走廊裏,安易一眼望去,長長的走廊裏密密麻麻全是人,雪白的地板上到處都是拖拉的血跡,若不是知道這些血是戰士們的,這裏一眼望過去,就像某個凶案現場。

田蜜習以為常的從這些戰士們中間穿過去,帶著安易走到了一個人比較少的窗前。

她高挑的身影站在窗前,齊耳的短發落下來遮住半張側臉,從安易的方向隻能看到她高挺的鼻尖。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

田蜜一愣,扯扯唇角:“你先說吧。”

安易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她穿著黑色作戰服,沒有辦法和血的顏色區分開,“你沒受傷吧?”

“……”田蜜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沒有想到安易會這麽問她,被短發遮住的口中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沒有,我還好。你也沒事吧?”

安易也笑了笑,“我可是脆皮雞,連出去都沒敢出去,怎麽會有事呢!”

第二次聽到“脆皮雞”這個稱呼,田蜜彎了彎眉眼,麵對眼前這個弱的不行的女人,突然有一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自己之前出言不遜,心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對方火燒齧大老鼠,證明綠植也可以對付星獸後,這點兒不好意思便變成了羞愧。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拉不下臉的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也不是玩不起。

“我聽見你說了好幾次脆皮雞,脆皮雞到底是什麽意思?”

“嗯……”安易飛快地組織了一下語言,“一種吃的東西,外殼很酥,輕輕一捏就碎……說我不知道怎麽該跟你說,等有時間了來我的農場我請你吃!”

“農場?”田蜜突然覺得這兩個字有點熟悉,想了半天腦中靈光乍現,“麥麥農場?”

“你也知道我的農場?”安易驚訝看著她。

她這個小農場主的粉絲已經恐怖到這種地步了嗎,隨便遇到的一個人都是自己農場的粉絲?

“那真的是你的農場?”田蜜驚愕皺眉。

不過想想剛才見到的那些會變火球的綠植你,瞬間釋然。

“你聽說過那個大明星朵樂麽?”田蜜冷淡的聲音裏微微帶著有共同好友的興奮,“她是我隊裏一名隊員的女朋友。”

“前段日子我那個隊員精神力暴動被送去軍區醫院休息,之後他女朋友就帶來了一種叫做茶樹的綠植,說是在麥麥農場的答題活動中得到的。那棵小茶樹的作用非常好,昨天朵樂的男朋友神誌清醒了,那棵茶樹現在成了軍隊的公共財產,好多精神力暴動的病人都排著隊,想去放置茶樹的房間睡一晚。”

她看著安易,一雙烏黑的眼睛中多了幾分真心,“沒想到,那是你的農場。”

朵樂?

說起答題活動,安易就想起這個人來了。

這個朵樂是答題活動的第一名。

據她身邊唯一混娛樂圈的人魚巨星索塞說,這位叫朵樂的女明星是出了名的黑紅,網上罵聲一片,負麵新聞天天都有。

她記得這位女明星當初還在星博推薦了她的直播間,引來了無數黑粉,順便把她的直播間送上了第三信息層的熱搜,她當時推薦茶知識的三百萬粉絲任務能完成,這位黑紅女明星出了不少力。

之後她也查過這位女明星的過往,隻能說黑的不能再黑,沒想到竟然能夠無私把茶樹貢獻給軍隊,果然謠言不可信。

“安老板,聽說您的農場裏還有許多茶樹,是真的嗎?”

耳旁突然插進來一個陌生的男聲,安易被嚇了一跳,扭頭看一個染著黃毛的年輕男人從拐角處偷偷探出頭來,見自己被發現了,對著田蜜嘿嘿一笑:“隊長,我說我路過,你信嗎?”

田蜜皺著眉,瞪了他一眼,“老九?你過來幹什麽?”

那個叫老九的黃毛年輕人指了指她身邊的安易,抿嘴笑道:“我來找安老板。現在飛船上的人都聽說了,外麵那些綠植都是安老板養的,不僅能夠安撫精神力暴動還能上飛船打星獸,我慕名過來看看。”

他笑嘻嘻看了眼一旁沒說話的安易,乖巧問道:“安老板,我剛剛聽你們說吃什麽脆皮雞,能算我一個嗎?”

“欸!”田蜜捋起袖子,氣勢洶洶指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臭小子,你到底聽了多少,什麽時候到這兒的!”

“在隊長你和安老板從休息室裏的時候,我們就跟過來了。”黃毛腦袋下麵又探出來一個梳著雙馬尾的甜美女生,黑葡萄似的兩隻眼睛咕溜咕溜轉,看起來靈動又活潑。

“諾諾?”安易看到田蜜不敢置信地盯著著那個女生,差點兒氣得哆嗦,“你也在?”

對上女孩無辜的雙眼,田蜜當場掐人中自救,“我就說不讓你們兩個搞對象!你看你,被都他帶跑了!”

黃毛一臉無辜,“隊長,這次您可真冤枉我了。”

雙馬尾女孩腦袋下麵又探出來幾個頭,明顯和田蜜認識,插嘴道:“隊長這次跟老九沒關係,是我們帶著諾諾一起來的。”

看著那一二三四,四個人頭,田蜜看了眼身旁的安易,感覺他們第三軍團特戰隊的裏子麵子全都丟光了。

顫抖著嘴唇,一字一句道:“別告訴我,今天你們所有人都來了……”

“那可真不巧,隊長。”黃毛率先從拐角處的牆後麵走出來,身後緊跟著走出來十幾個年齡各異,打扮各不相同,但統一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男男女女。“除了那幾個齧齒獸獸王的隊員還在團長會議室報告工作,我們其他人全都來了。”

眼前的十幾個人笑嘻嘻,麵對田蜜沒有什麽緊張感,明顯和對和田蜜的關係不錯。

安易沒想到在會議室裏對自己步步相逼的田蜜,和屬下的關係竟然能這麽融洽。

田蜜目光在這十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去,氣得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沒有對著這一群小兔崽子罵出聲,她看了身邊的安易一眼,試圖保住自己的麵子。欲蓋彌彰解釋:“其實他們平常沒有這麽不靠譜,可能是看你來了有點興奮……”

“對對對!”黃毛趕緊跳出來承認,走過來拉住安易的手使勁搖晃,“我們幾個早就聽說過麥麥農場的大名!前幾天比較忙,我躺在病**還沒忘記看安老板您的直播!”

“對了安老板,”他嘴邊帶著不靠譜的笑,“您上次做的鹵肉飯和鬆仁玉米還有嗎,就是楚影後吃的那種!”

說起鹵肉飯和鬆仁玉米,這下安易是真的相信他看過自己的直播了。

這群人身上多多少少帶著一些傷,看起來年齡也不算大,平均下來最多就是大學剛畢業的年紀,卻被派到了聯邦最危險的地方,她不僅有些感動佩服。

對這個黃毛青年打包票:“什麽時候你來農場,我專門給你做。”

“真的?”黃毛雙眼頓時放光,“我真的可以吃上鹵肉飯和鬆仁玉米了?”

他轉身就想跳起來歡呼,田蜜連忙喝止他:“你要是弄得人盡皆知,安老板的這個承諾,我就做主作廢了啊!”

黃毛慌張捂上嘴,不靠譜的臉上嬌嗔怪羞的看了一眼自家隊長,皮道:“隊長您別這樣嘛,我是那種大喇叭的人麽!”

田蜜冷笑一聲沒回答,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

精英特戰隊裏的一行人,除了田蜜這個隊長對安易的麥麥農場不太熟悉,其他人可以說是麥麥農場的鐵粉,竟然有幾個是在麥麥農場開一開播時就追過來的,幾個人說起玉米來滔滔不絕。

隊裏甚至有幾個搞技術的人,想到了把曬幹的玉米粒兒剝下來,碾成麵兒,無師自通做出了玉米麵。

安易和他們聊到很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變成了橘黃色,幾個隊員不得不去訓練,一行人在休息室前分別。

休息室裏,黑龐坐在地上一左一右抱著兩隻小崽崽,他麵前擺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果實,白鍈在果實前敲敲打打,一張奇麗精致的臉繃緊。

安易開門進來,屋裏大大小小四個人一同望過來,讓她突然有一種妻子在家辛勤勞作,丈夫鬼混到天黑才回家的愧疚感。

不過這點兒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很快就在她看到白鍈身前的果實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龍聖果?”她急忙把門關緊快步走過去,“怎麽把它拿出來了?”

白鍈忙著打開龍勝果用下巴,點了點黑龐,示意黑龐跟她解釋清楚。

眼看黑龐張嘴,就是一副大話連篇的調調,白鍈打斷他:“說重點。”

還沒說話就被打斷的黑龐:“……”

他不高興的吧唧吧唧嘴,言簡意賅:“總而言之就是,你和那個來找你的女人走了之後,我和白鍈接到了人魚族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咱們馬上要去的第三軍團的負責地,前幾天有蟲王出沒的痕跡。我倆就打算把龍聖果果實先取出來,磨成粉末,到時候配上蟲王的精神領域直接拿來給兩個崽崽泡澡。”

他笑眯眯摸了摸兩個小蛋蛋的腦門,樂滋滋道:“龍聖果研磨成粉末,耗費的時間比較長,等拿到蟲王的精神領域這麽一混合,我們兩個小崽崽就能快點泡到破殼啦!”

小銀蛋被他的開心感染,忍不住扭了扭身體,“麻麻,我和哥哥馬上就能破殼啦!”

這樣的話就不會像黑龍叔叔說的那樣,麻麻需要用一輩子等待他們破殼啦!

自從聽了黑龐的話,小銀蛋和小金蛋對於破殼這件事明顯急躁不少,在爸爸小心翼翼撥開龍勝果的過程中,兩隻小崽崽三番五次的過去問,被擔心影響到白鍈工作的安易一把抱走。

一直到第二天的淩晨三點左右,白鍈在兩隻小崽崽期待的目光中,終於破開了龍聖果的果殼。

那個足足有半人高的果殼中,無數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像荔枝一樣的東西擠在一起,安易過去摸了一把,手感有點像放在冰箱裏的白玉石,涼的有些紮手。

“這……就是龍勝果的果實?”

“對。”

破開龍聖果的果殼大概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安易剛抬頭就看見一滴晶瑩的汗珠墜在白鍈高挺的鼻尖,襯得他一張綺麗的臉多了絲媚意。

可惜他是一個身高腿長陽剛之氣盡顯的漢子,整體來看和“媚”這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

白鍈抬起頭,眼神正好和直愣愣看著他的安易撞在一起,他先是一驚,眼神渙散片刻,有些猶豫的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安易搖搖頭又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白鍈抬手去擦,手背上一片濕潤。

黑龐看看兩個人,一下擠在兩個人中間,急道:“幹嘛呢你們倆!孩子們都還看著呢,咱們先幹活行不行?”

“這耽擱了還沒一分鍾呢!”安易看黑龐的眼神,好像地主家的長工看著周扒皮地主。

這什麽龍啊,讓人擦擦汗都不行了!

白鍈抬起頭,撇了眼黑龐,黑龐梗著脖子把兩隻小崽崽一股腦塞進白鍈懷裏,依然卡在兩個人中間,奪過白鍈手中的工具:“你抱著孩子去一邊休息,我來!”

他彎下腰還沒來得及動手,門口傳來黃毛活潑的聲音:“安老板!安老板您在嗎?我們的營地到了!”

屋裏的兩條龍二話不說,把崽崽塞到安易懷裏,分工開始收拾起地上一攤東西,把龍聖果及匆匆塞進自己的儲物器。

雖然兩個人的速度很快,但還是耽擱了一會兒。等他們走下飛船時,飛船裏的其他人都已經撤離了。

黃毛帶著他們去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間,一路上走過來,整個營地麵目全非,一片瘡痍,營地裏好幾座樓已經塌了,殘垣斷壁扔在一邊,還有幾個地方正燃著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苦味。

“給。”一旁的白鍈遞過來一個口罩,安易接過來往下看,他懷裏的兩個小蛋蛋已經被裹得密不透風。

“快把口罩戴上,”白鍈催促,“空氣裏的苦味是一種化學藥劑,盡量少吸入。”

聞言,怕死的安易連忙給自己帶上。

快到黃毛說的目的地時,安易發現四周的環境與路上相比明顯好了不少,雖然看起來還不是那麽溫馨美好,但至少沒有那些殘垣斷壁了。

黃毛熱情地請他們進屋子,那是一排平房裏的一間。

安易抬腳想邁進去時,餘光突然撇到隔壁屋子裏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著已經不合身的軍裝,脖子上高高鼓起一個大包,幾乎有腦袋那麽大,從遠處看過去,好像這個人長了兩個腦袋一般。

“阿源!”

熱情請他們進屋的黃毛也看到了從隔壁走出來的這個人,他臉色猛的一變,衝過去抓住男人的脖子看了看,麵色凝重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被蟲族咬了。”白鍈拉著安易往後退了退,警惕盯著那個男人的脖子,“小心點,他身上很可能寄生了蟲族的卵。”

安易謹慎的點點頭,越看男人脖子後麵的那個大包越覺得熟悉。

“白鍈,”她踮起腳,湊近白鍈的耳邊低聲道:“你被蚊子咬過嗎?”

作者有話說:

萬物皆有靈,蚊子除外!感謝在2022-08-05 21:27:06~2022-08-06 22:39: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