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友簽在地上躺了片刻,聽見兩聲關門聲,套房裏安靜下來。確定人都再走,他哼哼唧唧的爬起來,衣服、臉上沾了許多嘔吐物。

不遠處的同伴,孫伍德,同樣躺在地上,呻吟著,捂著肚子。

趙友簽掙紮著起身,把孫伍德攙扶起來,兩人忍著疼痛和眩暈,走進廁所。

廁所瓷磚濕漉漉的布滿積水,趙友簽腳滑還摔了一跤。

忍住,不哭,站直身體擼。

鏡子裏,兩人的模樣都很淒慘,衣服、褲子多出沾染穢物,腦袋疼,有血順著腦袋流過臉頰,頭皮應該被砸破了。

一個著名導演,一個資深編劇。

何曾有過如此淒慘的遭遇。

至少很多年沒有了。

“日!”

孫伍德罵罵咧咧的扯了一條幹毛巾,想抹把臉。

“別擦。”

趙友簽擋了一下,沉聲道:“我們報警,走法律程序解決這件事。”

“能行?”孫伍德猶豫。

“不管行不行。”趙友簽惡狠狠道:“他是公眾人物,這件事夠他喝一壺。記得前些年打人被判刑的幾個藝人嗎。”

“好!”孫伍德恨聲道:“我們什麽都沒幹,是他動手打人。”

當即打電話報警。

派出所離這裏不遠,所以出警很快。

三個警察敲開酒店房間的門,兩人一身汙穢,臉上還有血跡,可憐巴拉的模樣。

“怎麽回事,誰打的你們。”一個警察問。

“秦澤。”趙友簽說。

警察同誌微微點頭:“哪裏人,家住何處。”

“秦澤,天方娛樂的老板。”趙友簽道。

“嗯.....”警察同誌點頭,“嗯?”

突然一愣。

沒聽錯的話,天方娛樂的秦澤對吧,那個秦澤啊?!

“怎麽打架的,把事情說說。”警察精神一振。

絕對不是八卦。

趙友簽沉默一下,看向孫伍德。

“我們就是和公司的女藝人......聊聊劇本,然後他衝進來打人。”孫伍德說,說完,他看見三個警察的眼神頗為微妙。

“你們叫什麽。”

“趙友簽。”

“孫伍德。”

三個警察恍然大悟。

孫伍德不認識,但趙友簽還是有所耳聞的,名氣挺大的導演。

導演、女藝人、談劇本。

警察同誌突然間就懂了。

嗯,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無論多八卦的事,都絕對不會八卦,除非忍不住。

“和你們談劇本的女藝人是誰。”警察同誌問。

忍不住了。

孫伍德和趙友簽沉默。

“咳咳!”另一個警察同誌咳嗽一聲:“先帶你們醫院,然後去派出所做筆錄。”

趙友簽沉聲道:“我們這絕對是輕傷了,你們馬上逮捕秦澤。”

“先去醫院好吧,是否輕傷,先立案,然後等司法機構和醫院的鑒定。”警察說。

.......

車子在夜幕中穿行,在路燈照亮的地麵,拉出長長的,飛快的影子。

車裏,亮著車頂燈。

秦寶寶和許悅坐在後座。

秦寶寶細聲安慰表妹,沒忍心責怪她。

“導演邀你喝酒、談劇本,怎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秦澤道。

“我,我有發短信了。”許悅小學生似的坐直身體,小臉蛋略微忐忑,還有蒼白。

“那喝酒呢,你不會提前說一聲?我就稍不留神,你差點給人騙了。”

“我有打電話給你......”許悅低頭,黯然,說話聲漸漸低了,:“你不想理我的樣子。”

心裏委屈的想哭。

“嚇壞了吧。”秦澤歎口氣:“你見到了這個社會腐朽的一麵,以後遇事,留個心眼,對任何人的好意和熱情,提高警惕,保持距離。”

許悅悶悶的“嗯”一聲。

秦澤開車送表妹回家,在小區外停下來,難得一個夜風微涼的晚上,本該愜意的,但三人心情都不好。

“表哥,你和表姐不上去嗎?外婆很想你們。”許悅被秦澤和秦寶寶送進小區的大門。

“不去了。”秦澤苦笑。

哪有心情見外婆啊。

“悅悅,這事兒你別告訴舅媽和外婆。”姐姐提醒道。

“嗯。”許悅點頭,轉身走了幾步,駐足,翩然轉身,定定凝視秦澤:“表哥,謝謝你。”

說罷,來了個乳燕投林。

秦澤擁住抱在懷裏的表妹,摸摸頭,“傻丫頭。”

她不知道是委屈還是受了驚嚇,淡薄的嬌軀微微顫抖。

許悅戀戀不舍的離開表哥的懷抱,微微低頭,默然走進小區。

“悅悅!”秦澤突然喊道。

許悅停住腳步。

“以後,”秦澤揚聲道:“誰敢欺負你,表哥幫你揍他。”

許悅悶頭走入黑暗中。

悅悅,誰敢欺負你,表哥幫你揍他.......

時隔多年,這句話仿佛穿越時光,再次飄進耳朵。

小區路邊的路燈,灑下昏黃的光芒,照亮了許悅臉頰上的兩行淚光。

“嘖,悅悅這個死丫頭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秦寶寶狐媚的臉蛋閃過“氣憤”,“從小就和你更親,外婆家的幾個都一個德行。”

秦寶寶從小就美麗漂亮,高傲的像隻小孔雀,初中那會兒,喜歡看小說,但囊中羞澀.....主要是買書太費錢,恰好許悅學校邊上有書店,可以租,一毛錢一天。

秦寶寶每天都會讓許悅給她租書,小學五年級的小悅悅放學後,首先要坐公交來一趟姑姑家,把小說給表姐送來,一個星期一次。

可見某人仗勢欺人的劣根性,不止是用在弟弟身上。

“你吃什麽醋。”秦澤沒好氣道。

“呸,我才沒吃醋。”秦寶寶瞪眼。

她繼而磨牙,恨恨道:“打的太輕了,兩個人渣。”

要不是秦澤早點發現,可能就會釀成大錯,姐弟倆有什麽顏麵麵對父母、舅舅舅媽,還有外婆。

更沒臉麵對來表哥公司實習的許悅。

還是對她太不關心了,身份的事就不該瞞著,或者提前和她說清楚娛樂圈的一些門道。

他們表麵平靜,其實心裏很後怕。

“打人隻能發泄怒火,但解決不了問題。”秦澤沉聲道:“這件事沒完,你看著。”

“阿澤,”姐姐忽然用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喊了一聲。

秦澤:“嗯?”

秦寶寶輕輕環住他的腰,“謝謝。”

“謝什麽?”說話的同時,秦澤環顧四周,看有沒有狗仔在跟蹤.......暫時沒有發現。

再看向崗亭,裏麵隻有一個趴在桌上打盹的門衛大爺,是不是姓秦就不知道了。

“謝謝你為了我,努力奮鬥讓自己不在鹹魚下去。”

如果沒有“鹹魚”兩個字,我會感動。

“謝謝你為了我,辛辛苦苦掙錢收購娛樂公司。”

這句話中聽點。

“謝謝你為了我,一直不找女朋友。”

......這句話有點細思極恐,姐姐,且讓我假裝聽不懂的樣子。

秦寶寶繼續道:“如果沒有你,我大概隻有退出娛樂圈一條可以走。”

必然的情況,她這樣姿色的女人,又沒背景,想在娛樂圈一直順風順水下去,幾乎不可能。

潛規則她是不會接受的,那麽隻有退出娛樂圈這條路可以走。

還好我有一個能軟能硬的好弟弟。

平時鹹魚,關鍵是時刻卻意外的靠得住。

秦寶寶回憶起自己一路走來遇到的種種難關、麻煩,好像每一次,隻要在弟弟麵前嚶嚶嚶幾聲,他就能幫自己搞定。

嚶嚶嚶,你幫我寫歌吧。

嚶嚶嚶,你做我的幫唱嘉賓吧。

嚶嚶嚶,你和姐姐拍吻戲吧。

一路嚶嚶嚶,她嚶到了人生巔峰。

“沒什麽好謝的,你是我姐姐嘛,”秦澤說:“爹親娘親,不如姐姐親。”

“那,要不要和姐姐練吻戲?”秦寶寶仰起頭,風撩起她的額發,美豔不可方物。

秦澤瞄了一眼半啟紅唇,頗為意動。

三天兩頭吃姐姐嘴上的胭脂,我大概是世上最正(鬼)直(畜)的弟弟。

但是現在不行啊,誰知道會不會突然蹦出一個狗仔隊:哈哈哈,終於讓我逮住你們的小秘密了,等著住院吧。

開國七十年,娛樂圈最大最轟動的新聞。

沒跑了。

秦寶寶見他沉默,心一涼,急道:“好久沒練吻技了,有點生疏......”

“忘記上次的事了?”秦澤壓低聲音:“狗仔的目光無處不在。”

就算現在不在,也不能鬆懈大意,狗仔可能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

時刻保持警惕。

秦寶寶立刻推開弟弟,心虛的左右環視。

秦澤:“......”

別看啊姐姐,你這個樣子,搞的我們妥妥的奸、、、、情。

“我有一隻小毛爐我從來也不騎......”

姐弟倆同時摸手機。

秦寶寶忘了,她穿著睡衣,手機沒帶。

是秦澤的手機響了。

來電號碼是座機,陌生號碼。

秦澤接通電話,如果是垃圾廣告推銷電話,他就立刻掛斷。

“你好,請問是秦澤秦先生嗎?這裏是XX派出所。”一個女人的聲音。

“是我。”秦澤心一凜。

“你涉嫌故意傷害罪,請告之我們你所在的地址,需要帶你回派出所協助調查。”

“.......不用了,我現在過來。”秦澤道。

那邊沉默了片刻,“好的。”

姐姐裙裾飛揚,道:“誰的電話。”

秦澤笑了笑,道:“派出所的,涉嫌故意傷害罪,我可能要進一趟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