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垂下了頭，沉默無言。
“唉。”
江曉歎了口氣，也沒再繼續開口。
一路行來。
原本蒼茫的群山如今被打得崩壞，八大行宮淪為廢墟，天機宮的漢白玉山門同樣破碎倒塌。
無論是八重禦靈師還是三重禦靈師，全都零星散落在各處，遍體鱗傷，獨自舔舐著傷口...
“哥。”
正在這時，一個白衣染血的單馬尾少女，步履闌珊地走了上來。
秀氣有致的臉龐，青絲散亂，一雙明眸倒映著水光。
“小嬋。”
見狀，江曉鬆了口氣，爾後又憐惜地摸了摸少女的頭。
江蟬立馬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哥，死了好多人，大師兄也為了救我死了。”
“大師兄...”
江曉內心好似紮入了一根刺。
腦海中浮現出了大師兄李剛的那張國字臉...
“沒事。”
少傾後，江曉眼簾微垂，斂去眸中的情緒，“大家會活過來的。”
可就在這時——
江曉突然猛地想起某事，抬起頭，環顧周遭。
下一刻，
江曉眼神陡變，趕緊問道，“小嬋，姑姑呢？”
“不必擔心。”
李某忽然走了上來，解釋道，“江曉，在你進入夢境後不久，蘇澤就強行帶走了蘇酥。”
唰！
此言一出，江曉反而陡起怒火，“蘇澤把小姑給帶進了深淵！？”
“該死的蘇白！”
江曉眼中迸發出了冰冷殺機。
茫茫無盡黑暗。
以蘇酥那樣的性子如何忍耐？
要知道，如今蘇白與自己的關係雖然談不上生死大敵，可也絕對是勢同水火。
對方擊敗主宰宸的關鍵，淨珠被自己奪了；自己的規矩珠碎片，同樣被對方取走。
一旦等到蘇白恢複，保不準宿命界外就站著兩尊無上主宰，再加上鬼神父背後的主宰...
自己算是如今深淵的頭號大敵！
正在這時——
“江曉。”
李某開口問道，“那些九重級的深淵怪物，都被你殺死了嗎？”
“吃掉了。”
江曉拍了拍肚子。
“......”
見狀，李某臉色一黑，本欲說些什麽。
可見著對方漆黑的眸子，
李某也沒多廢口舌，畢竟有宿命珠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既然都解決了。”
少傾後，李某緩緩道，“現在就剩一些巔峰八重的怪物，不過倒也造不成太大威脅了。”
“對了。”
李某忽然看向了江曉，“為什麽黑暗中沒了深淵怪物？”
江曉道，“宿命界暫時封鎖了起來。”
李某稍加思忖，並未多問，隻道，“那你接下來是準備進入深淵了？”
“...嗯。”
江曉點了點頭。
“什麽？你要進入深淵？！”
霎然間，江蟬柳眉緊蹙，難以接受地開口道，“可...可...”
“好了。”
江曉安撫了下少女，道，“小嬋，你暫時先歇會兒吧。”
言罷，
江曉喚出輪回珠，簡單為少女治愈了下傷勢，爾後又以【蠱惑】令其一直緊繃的心神得到放鬆，昏昏欲睡了起來。
很快，江蟬嬌軀倒在了江曉懷中，闔上雙眼，昏睡了過去。
“老李，等一會兒，你先安頓下天機山，過會兒我再說這些。”
下一刻，江曉又對李某交代了句。
“嗯。”李某點頭。
接下來，江曉將江蟬交給天機宮一位女禦靈師照顧，自己則走向另一處。
“江曉...”
“北冥鬼大人...”
“北冥鬼大人...”
冥府這邊同樣氣氛沉悶。
江曉也有些感傷。
如今冥府就剩幾百個普通鬼物，
然後就是姬挽歌、燕子、滄元鬼、白濁鬼、沉淪鬼...
說來慚愧：
大夫子、千鳩、冰鬼、鬼道士等大抵是知曉這幾位與北冥鬼關係匪淺，不惜代價地自爆，竭盡所能方才護得了姬挽歌的安危。
那些性情桀戾、殘殺過無數生靈的厲鬼，生死間卻表現得灑脫，血性實則比起天機宮還要更加強烈。
曾經坐擁數十萬鬼祟的冥府，
如今就隻剩下了這副光景，恍如隔世，如夢幻泡影。
“如果是場夢境便好了。”
江曉歎了口氣。
“北冥鬼...大夫子他們全都死了...嗚哇哇...”
正在這時，梳著西瓜頭的小女孩，嚎啕大哭了出來，模樣煞是讓人心憐。
“北冥鬼你告訴我。”
下一刻，沉淪鬼卻哭著說出了一番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這是不是那些禦靈師的陰謀？”
“......”
江曉額頭浮現出了黑線，“天機宮的八重禦靈師也隕落了很多。”
“可...可...可我們死的更多啊！”
沉淪鬼抬起布滿淚痕的臉蛋，抽了抽小鼻子，很是認真地反駁道。
“好了。”
江曉也是清楚這小女鬼的懵懂無知，安撫了下對方的情緒。
在此過後。
江曉又簡單交代了幾句，爾後便將時間留給了眾人，獨自來到了姬挽歌身邊。
“挽歌，如今你的本源恢複了嗎？”
江曉牽起對方的手，細細感受了下其體內的情況，然後鬆了口氣。
果不其然，
對方的本源正在緩緩恢複...
“江曉。”
姬挽歌依偎在其懷中，柔聲道，“我有些困了，抱著我，好嗎。”
“嗯。”
江曉輕輕點了下頭，爾後沒有開口，隻懷抱著對方，享受了許久的安靜。
另一邊。
滄元鬼同樣抱著白濁鬼，此戰，所幸對方活了下來，否則自己隻怕會徹底迷茫無措。
一時無話。
待到入夜時分。
天機山那邊在李某的帶領下，已經整頓了過來，九靈與星宿再次重建星海大陣。
星光璀璨，如仙家妙境。
一位位超凡脫俗的傳奇禦靈師，翱翔天空，宛如謫仙般，以造化手段，重建各大行宮，一棟棟建築拔地而起...
冥府這邊則沒有動靜。
眾鬼們隻望著天機宮的方向，也無動作，不知各自心情。
於燈火闌珊處。
江曉獨自一人佇立在無聲地帶，任憑晚風拂麵，一襲玄衣翻飛，眼神深沉。
許久過後，
江曉喚出輪回珠，感受著其中浩瀚的靈魂氣息，正有鬼神父的本命魂體。
“可惜了。”
江曉頗有些遺憾，“鬼神父的能力實則還不錯，卻需要進階【百目】。”
【百目】：
第一條分支——
所需：北鬥鬼（星眼：強大的星辰之力，可震懾敵人精神力，並勘破玄級以下的幻術）
第二條分支孔位——
所需：鬼神父（心眼：緣起性空，一切皆為虛妄，通過心眼，你可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幕）
江曉實則早就可以得到北鬥鬼，
可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條分支路線。
勘破虛妄，通過心眼，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幕...
江曉隱隱感覺這與自己在夢中世界遇到的北冥界、地球以及這個世界有關。
“鬼神父居然如此特殊？”
江曉頗為感歎。
鬼神父的能力、心性、天賦全都堪稱頂尖，若是給一定時間，說不定還真能成為另一個虛。
然，對方卻早早就被主宰貪套上了項圈，想來也成不了氣候。
就在這時——
轟~
蒼穹之頂突然響起春雷般的轟鳴聲。
整個世界都在顫動...
“什麽？！”
禦靈師以及鬼物們瞬間抬頭仰望，提心吊膽，實在是害怕再發生什麽變故。
“...江曉，若主宰再攻擊此界屏障，隻可堅持三天...”
與此同時，眼瞳中浮現出了一行漆黑的文字。
“江曉，這是發生了什麽？”
李某同樣尋了過來，開口問道，“難道深淵又要對宿命界出手？”
“衝我來的。”
江曉收起輪回，滿是不爽道，“一個瘋婆子，被我騙了個靈珠，這會兒應該氣急敗壞了。”
李某並不明白對方所說的種種，倒也看得出江曉對這一切有預料，並不擔心。
“原本還想多待段時間。”
下一刻，江曉看著黑暗中沉默著的冥府眾鬼，爾後歎了口氣，“也罷，反正又不是不會回來了。”
“老李，準備召集一下大家吧，我有要事宣布。”
......
不得不說。
禦靈師的能力堪稱改天換地。
隻短短幾個時辰，
原本都崩塌了的天機山居然硬是給重建了起來，拔地而起，雖然與以往產生了巨大差異，可卻也重煥出了無上宗門的氣派。
甚至就連三清宮都又重新搭建了個。
隻是大殿明顯極為簡陋...
此時此刻。
江曉與李某、蘇寒立於高位。
左側：九靈、星宿、白玉京、林半山...
右側：姬挽歌、滄元鬼、燕子、沉淪鬼、白濁鬼。
這一戰，
雙方皆是傷亡慘烈。
天機宮畢竟有李某，隻死了天相、元始、白澤以及四大家族的一些八重禦靈師。
冥府則就隻剩下了這幾個高層。
值得一提的是，
蘇家近乎滿門忠烈，蘇若雲、蘇凡等八重禦靈師差不多都死了，隻為了庇護蘇冠宇等晚輩。
同時，蘇若淵也在一眾八重禦靈師的保護下，勉強活了下來。
可這對於老人而言，反而是一種難以言明的辛酸。
八重禦靈師以及六重禦靈師，
二者之間的抉擇，若是以往，蘇若淵必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可結果，黑暗絕望時，蘇若雲反而不惜自爆，救下了自己這個令蘇家如此衰敗的廢人哥哥...
此刻，
蘇若淵以及蘇冠宇等蘇家晚輩立於最偏僻的角落裏，落寞得像是一個樹樁，再不似曾經那個擁有無上風光的傳奇世家。
氣氛極為壓抑，
故地不再，故人不再，生者與死者之間的氣息繚繞在新的三清宮大殿中。
可就在這時——
“天相、元始、大夫子、鬼道士等所有死去的禦靈師以及鬼都能活過來。”
那玄衣束發青年突然開口了，中氣十足，如同初升的旭日。
唰！
唰！
唰！
眾人立馬紛紛震驚地看向了前者。
心潮澎湃，難以置信。
“什麽意思？”
滄元鬼喃喃念道。
下一刻，
江曉至虛空中取出了那把銀色十字架，道，“這把十字架中封存有所有逝者的殘魂。”
“接下來，我將進入深淵，鎮壓源頭的同時，找到重新輪回的機會！”
嘩~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震撼無比。
“哥（江曉）？！”
江蟬等人紛紛欲要開口。
可，江曉不給眾人開口的時間，隻堅定道，“我意已決，明日便將離開宿命界，諸位不必擔心，反正我隨時都可回來。”
如此一來。
眾人方才稍微冷靜了下。
旁側，蘇寒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眼江曉的側臉，心情複雜至極。
對方越走越遠了...
孤身一人進入深淵？這實在難以想象。
姬挽歌則輕咬著嘴唇，雙手緊攥，心中不斷掙紮反複。
情感上，
自己此刻無比想要站出來，挽留住對方。
理智上，
自己該保持沉默，任由對方踏出那條孤獨的無上之路。
選擇這樣一個人作為伴侶，
姬挽歌也不知是該驕傲還是該歎息。
天命之子不會隻屬於某個人，甚至無法屬於其自身，命運的交織下，
江曉隱隱已經變為了天道的化身。
“李宮主。”
正在這時，江曉忽然取出一枚靈珠，交給了李某。
“這是？”
李某看著淡青色的天機珠，眼神訝然。
“等以後我尋到掠天鬼，可以進階極致能力時，再要回來。”
江曉淡淡道，“暫時就給你感悟天道。”
事實上，
九重禦靈師的李某，實則隻是個空殼子，並非真正的九重禦靈師，未有大道認可，實在有些過於慘了。
“兜兜轉轉，我天機宮的天機珠，居然又回來了。”
李某也是失笑搖頭，倒並未多說什麽，彼此如今早已放下了過往恩怨。
整個世界都快沒了，所謂恩怨情仇，在無盡黑暗的生死下，無疑太過渺小。
“本來後悔珠也是會給你的。”
江曉多提了一句，“不過，後悔珠對我還有大用。”
夢中世界的種種令其收獲甚多，
地球、北冥界、深淵...
這些都可用後悔珠、淨珠在因果線以及夢境中，慢慢探索。
轟~
正在這時，穹頂之上再次發出了破滅大千世界的轟鳴聲，如神靈降下的天罰。
大殿中。
包括李某在內，眾人立馬眼神再變，心道說這宿命界外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瘋婆子...”
唯有江曉黑著一張臉，咬牙啐罵，“恐怕接下來離開宿命界的時候，還免不了被其追殺一陣子。”
【作者題外話】：深淵篇，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