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契子

“閉嘴!”

對麵坐著的這位號稱南疆市最大的黑道頭子張久川將麵前的桌子拍的啪啪直響,桌麵上的茶碟震的東倒西歪,剛才還雜雜噪噪地站在他身後的一眾小弟瞬間安靜了下來。

“你在說一遍,多少錢!”

看著張久川陰呼呼的臉,葉洪錦晃晃腦袋伸出右手,抬起三根手指頭,這手有些白皙,甚至看上去都無多少血色。

張久川憋了會兒,一雙赤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麵前這個膚色白的嚇人的年輕人,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氣:“好,三百萬就三百萬,這個錢我付了!”

“張大當家的就是張大當家的,痛快!”

葉洪錦起身拍拍屁股,這年頭還在八仙桌上做生意的也沒多少,那長凳坐起來著實有些生硬。

“想來我的規矩,張大當家的也知道,百分之五十預付款到賬,三天之內幫你完事。”

已經是秋分了,掃了眼一屋子還穿著短袖,秀出一身腱子肉的羅羅們,葉洪錦露出個邪笑,轉身走出了這個弄堂。

“張老,這小子的話,您還真信了?”站在張久川身後架著圓邊眼鏡的中年男子顯然是個師爺的身份,多少有些不信葉洪錦的邪乎。

“他師傅的名號倒是一直是這行的翹楚,名號在外,隻是可惜,死的有些不明不白,朝亡師也就剩下他這一脈。再說,老三的事兒還真得瞅著他,這小子要是把事情辦好了,錢我一分不少他的,要是辦砸了,這南疆市大的不說,一兩個失蹤事件,還真沒多少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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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辦啊。”

葉洪錦倚在自己家的沙發上,翻動著手頭的一些資料,這個事情說頭疼也的確頭疼,說簡單卻也簡單。

事主張久川也就四十多歲,在南疆算是個人物,腥風血雨裏折騰了十多二十年,才有了現在的家業。當初結拜弟兄五個,一路下來也就剩下他這個老大和老三戴標。對於這個老三,張久川是深信不疑,權在他自己手裏,錢就交給了這個過命的兄弟。

事情卻也就出在了這個錢字上。

黑道這一行,腥風血雨的也就前半段,後麵的就是經營,能有多大產業就要看各自經營了。錢由戴標掌管,這投資經營的事項也自然是他來管理,一路風風火火了幾年,張久川的資產越滾越大,隱隱已經掌握了整個南疆的黑道經濟脈絡,隻等洗白。

也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問題來了。

首先戴標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這女人二婚也就算了,偏偏來曆讓人瘮的慌,前夫一家老小在一場車禍裏嗚呼哀哉,獨獨留下了她。多少人勸都勸不住,戴標就是鐵了心的要娶她回家,完全不管什麽克夫不克夫。

結婚還不到半年,戴標至少去過七趟醫院,大傷沒有,被花盆砸的事情就沒停過,偏戴標就是個不信邪的主。

不久,戴標投資了幾個大項目,內部資金加銀行借款有接近十多個億,一下子抽幹了所有的資金儲蓄,門內一眾也同意了這個計劃。

成了,南疆市黑道一眾以張久川馬首是瞻;敗了,那就不是從零起步這麽簡單了。

合同剛簽完,怪事就來了,先是戴標的宅子裏開始鬧鬼,第二天幾個夥計在門內被花盆砸昏,還沒鬧清楚怎麽回事,戴標就高燒的直說胡話,一口一個大人饒命啊。

黑道出身最是警惕,資金上為了安全,不僅放在了秘密賬戶,連密碼信息都隻有戴標一個人知道,存的當真嚴密。現在整體項目即將動工,偏偏資金還握在戴標手裏,戴標昏迷不醒,誰也不知道密碼,一眾人總不能搶了銀行吧。

看著日子越來越近,張久川也慌了神,幾個大醫院都去了毫無進展,甚至連帶著醫院都出問題,不是儀器失靈就是病房的燈光亂閃,不得已,張久川隻能將戴標放在了門堂。

張久川雖然拜關二爺,卻並不信神鬼之說,不然早些年的勾當,光索命的都能把他扯碎了。

但是,自打戴標住進門堂,那個房間周圍就自帶冷氣,雖然是秋季,那房間周圍卻陰的過分,身子稍微差一些的過去就直哆嗦。

門裏自然有人傳出戴標被鬼附身了,張久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戴標那個媳婦,不過也好在有這個媳婦貼身照顧戴標現在的吃喝拉撒,也不好現在就抓了這個媳婦問堂吧。

“請大神吧,西邊的陵夷寺的老和尚似乎很有法力。”

和尚是請來了,法事也做了,除了花錢,什麽也沒好轉,急的張久川差點兒沒去拆了陵夷寺,最後萬般無奈,張久川沉著臉發了話。

“去給北街那個姓葉的發帖子,說我張某有事拜求。”

後來的事情,自然是葉洪錦獅子大開口,開價三百萬,接了這個開張吃三年的買賣。

在屋子裏折騰了一整天,臨近夜幕,葉洪錦才著了一身灰袍敲開了張久川弄堂的大門。

“所有沒滿十八歲,所有七月出生,所有月事在身,所有這三天內行房了的人士立刻離開這個宅子,天亮雞鳴前不得回來,如有逗留,所有後果自負。”

大大咧咧坐在正堂中央,將萬事包放在大八仙桌上,葉洪錦提出了一個要求,略顯白皙的臉頰在燈光的照射下,透出一絲紅暈,烏黑的雙眸閃著一點興奮,卻不知道是為了哪樣。

張久川揮揮手,下麵一陣雞飛狗跳,等‘有關人士’離開,整個弄堂也不過剩下十來個人。

“現在呢?”

張久川一身大褂,四十多歲,正是壯年,據說一身十三太保橫子練的功夫很是驚人,看上去當真壯碩的很。多年經營,自然帶著一份黑道大佬的威嚴,陰著臉望著依然坐姿慵懶的葉洪錦。

“等!”

這一等卻是從夜傍一直到夜深,葉洪錦抬頭看了眼天空,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到坐在正堂大椅張久川身邊。

“借張大當家的一些物件兒。”

也不等張久川回話,身子一傾,葉洪錦已經貼身到了張久川身前,遞拳轟在了張久川胸口。

這一拳實在是來的突然,饒是張久川久經沙場,也隻來得急身子往後縮了一寸,但是等拳勁襲身,他這才發現自己小看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將拳勁卸了一半在這身下的楠木大椅上,張久川張嘴噴出一口溫血,饒是這椅子結實的緊,也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似乎早有準備,葉洪錦手中一轉,一張方帕將這口溫血全籠了進去。

這時,旁邊的幾個羅羅們才反應過來,卻看到張久川揮手示意他們沒事。

“張大當家的好身板。”葉洪錦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心的將方帕收好,他對著張久川抱拳作禮。

“都說你葉鬼將行事不講分寸,老夫今日算是領教了。三弟戴標的事情就麻煩你了。事成之後,三百萬將如數到賬。”

捂著胸口,張久川微微調休了一下,還是站起來再次打量了一遍葉洪錦,這個身高也就五尺,看上起還有些單薄的年輕人竟然有如此力道。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本分。張大當家的是要坐看呢,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我消息?”

將萬事包挎上,葉洪錦如同換了個人,一身咧咧戰氣如同奔赴戰場的將軍,饒是張久川竟然也有些難以直視那雙烏黑的眸子。

“那老夫就在外麵等候葉鬼將好消息了。”

門堂外突然刮起了旋風,一道黑雲緩緩遮住了圓月,張久川捂著有些刺痛的胸口,竟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走到門檻前,他回頭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門堂的那個小子如同雕塑,靜靜的立在那裏。

張久川疑惑了一下,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待邁出腳步,身後大門關上的那一刹那,他整個人不止的哆嗦起來,一股涼氣沿著脊椎骨一路鑽進了腦門子。

那小子在燈光的照射下,竟然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