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參加國青集訓的所有人都住在天壇飯店,教練組也不例外,他們蹲這不僅能隨時觀察運動員的情況,還能有效防止這群年輕氣盛的小夥子鬧出什麽事來。

牛頓也參加過國青,那時候條件沒現在好,運動員那種熱血激昂的感覺卻沒變過,而在做運動員的時候,他曾以為自己會打球打到四十歲,而且這輩子都不會喝酒。

他醉醺醺的回了房間,在江小海的攙扶下,趴在馬桶邊一通狂吐。

江小海給他拍著背,悠悠的歎氣。

牛頓一抹嘴:“海啊,我熏到你捏?”

他還挺抱歉,想讓江小海出去,他收拾一下,省得讓年輕人不舒坦。

江小海:“請叫我小江或者小海,謝謝。”

江小海並沒有運動員經曆,隻是通過高考考入了北體大這座211,又學了運動醫學,想要為國家的體育事業發光發熱而已,所以他之前對牛頓不熟,隻知道對方在役時,是全亞洲最好的男排二傳之一。

正式給牛頓做副教練前,江小海聽傳聞,還以為這人就是個有博士學位的加強版趙老鬼,誰知道混熟以後,才知道牛頓幾乎是排協體係內對排球愛得最真誠的人了。

那麽多人汲汲營營不惜摘果子、互相誣陷隻為了當更大的領導,而牛頓不一樣,他汲汲營營是為了給孩子們創造一個能不被惡意摁替補席、有教練愛護他們的健康、讓他們好好打球的環境。

在國家隊裏沉默了這麽久,突然遇到老牛這樣的人,就算是已經隻想混日子敷衍事業的江小海,也被重新點燃了對未來的期盼。

就在此時,有人摁了門鈴。

一般來說,會在這時候來找他們的,也隻有教練組的其他成員,而且應該是有什麽緊急事務要作為主教練的牛頓處理。

江小海連忙過去開門,卻對上一雙在燈光映照下,顯得越發深邃的藍眼睛。

江小海抬高嗓門:“是小秦啊,有什麽事嗎?”

從廁所隱隱約約傳來的嘔吐聲立刻停了。

秦春曉翻了個白眼:“有解酒藥和胃藥嗎?”

有的話老牛就不用抱著馬桶那麽吐了。

江小海下意識的以為是秦春曉認識的人喝醉且胃疼,正要訓斥幾句“哪個混賬小子偷偷喝酒作為運動員還有沒有職業素養了”,就見秦春曉矮身從他胳膊底下鑽進了房間。

他失聲叫道:“小秦,你幹嘛!”

“送外賣。”

秦春曉舉起手裏的袋子。

作為一個上世紀九十年代就退出賽場的退役人士,老牛在飲食用藥方麵百無禁忌,WADA那種藥檢組織可不管退役的老家夥,所以該吃藥吃藥,秦春曉不僅帶了藥,還給老牛帶了湯麵。

麵條是堿性的,養胃。

小夥子哼著歌,拿壺燒水,泡了一包小柴胡,這玩意可以幫肝分解酒精,又泡了袋胃泰,拆開外賣套裝:“熱氣騰騰的蘭州牛肉麵,香菜、蔥、榨菜都放另一個小袋子裏裝了,你吃就加,不吃扔哈。”

麵對秦春曉這個集訓營裏年紀最小、連16歲都沒有的娃,老牛光速從行李箱裏掏出新衣服,奔廁所裏一分鍾換掉滿是酒味的衣服,又跑出來指著秦春曉:“恁娃來嘴兒湊撒……你來這做什麽?”

秦春曉:“啊,我不湊撒,就是我們陳教練說牛教練以前不喝酒,來瞅瞅。”

別看老牛現在還身形精悍,隻看臉以下的部分,是那種某不會打架還膽小的二愣想要避著走的195彪形大漢,但等過幾年,他就會喝酒喝出小肚子,而且患上嚴重的肝病。

酒精作為一級致癌物對人體的腐蝕是非常可怕的,秦春曉還指望老牛能在爬上國家隊主教練的位置後好好帶他呢,自然不能放任牛肝出問題。

陳愛國和牛頓以前在國家隊當過隊友,但等老牛開始汲汲營營後,陳愛國就單方麵不搭理老牛了,此時老牛聽到秦春曉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感動。

老牛頭幽幽歎氣:“愛國他還記得我最愛吃牛肉啊。”

說罷,牛頓坐下,掰開筷子。

秦春曉:不,這個老陳沒和我念叨過,隻是因為你姓牛,我才給你買牛肉麵的。

他將藥往前一推:“先喝藥,其實我買這些也是想和你們換個清淨的地方躲一下。”

“清淨?”牛頓和江小海不明所以的看著秦春曉。

這就輪到秦春曉歎氣了:“我的室友是誰,你們知道吧?”

牛頓和江小海當然知道啦,集訓開始前,陳愛國還特意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安排秦春曉和李羚、符碧揚這兩個熟悉的朋友住一塊,也好互相有個照料。

等等,李羚?

行了,兩位教練懂秦春曉為什麽要出來躲清淨了。

江小海想,小秦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

兩位教練幹脆的答應秦春曉在他們房間裏躲一陣,但沒過一陣,李羚那邊就打來催命電話,哪怕不開免提,他們都聽到秦春曉的手機裏傳來慘嚎。

“啊啊啊啊——曉仔安娜貝爾好恐怖啊啊啊啊——”

秦春曉黑著臉,他姐今年用獎學金買了個新平板,原來那個就淘汰給他用,不僅可以讓學生黨記筆記、給學習資料做批注,偶爾看個他喜歡的南極北極紀錄片,裏麵存的上百G電影也被他繼承下來,這次被一起帶到集訓營做休閑摸魚用。

但他真的不該讓這兩個傻子發現他有攢了一堆經典電影的平板,更不應該在他們寫完作業後把平板借給他們。

“兩個一米九的大塊頭為什麽會被一個小娃娃嚇到啊?”秦春曉氣勢洶洶的回去了。

江小海不知為何覺得秦春曉的背影十分高大:“小秦是個靠譜孩子。”

牛頓:“那兩個年輕人和他感情也不錯,這樣也好,兩個大塊頭傍身,我也不用擔心他在集訓的時候被誰欺負了。”

想到這,老牛一陣感歎:“想當年我們隊裏最矮的那個自由人膽子特小,在訓練時老被人嘲笑身高,他還不敢反駁,都是我替他打架的,再後來,我就娶到了他的校花姐姐。”

江小海聽出來了,老牛幫自由人打架的目的一點也不單純。

不過老牛有句話說得對,那就是秦春曉在這一期集訓營裏,的確是無人敢惹的存在,但這個地位卻是第二天秦春曉自己奠定的。

事情的起因是一場訓練賽,過程是兩場衝突。

在集訓正式開始的第二天,來自不同省份的青年運動員們被打散組隊,打算先來一波練習賽,看看娃兒們在比賽時的成色。

秦春曉這一組有李羚、艾孜買提,自由人杜小風、H省青隊的主攻遊子瑜,副攻洛河。

除了李羚,大家都被秦春曉在比賽裏整過,沒想到被秦春曉拉了一圈仇恨,這會兒又成隊友了。

和他們對上的隊伍則是喬明明、符碧揚、六月樓,巴蜀隊二傳貓尋風、以及N省青隊的接應閔耀陽、自由人熊武。

這一隊除了N省青隊的兩人,其餘四人也是“矮墩墩受害者聯盟”成員。

按理來說,艾孜買提個子高手臂長,不光能攔網,扣球的點高,殺傷力也不弱,而秦春曉能防能傳能演戲,兩人配一塊應該很合適,前提卻是艾孜買提能管理好自己的身材。

並不是所有運動員都可以自如的控製體重體脂,和秦春曉一樣說瘦就瘦的,這不光是自製力的問題,和個人體質也有關。

艾孜買提生在x省,自幼就好高糖高熱量的食物,本人還是易胖體質,一個新年過完,胖八斤都算少的,一個人要是胖了跳躍高度也會下降,所以艾孜買提的攔網高度並非是被老牛改成了三米二八,而是他現在的高度真隻有那麽多。

一副因胖而不給力,二副卻是他的反麵,作為一名運動員,洛河的身板極薄,手臂也細瘦,看起來沒什麽力氣,他跑動靈活,能跳,手臂力量卻不足,很容易就被對麵的喬明明、符碧揚、六月樓、閔耀陽四個肌肉男轟開防禦。

丁榮閑著沒事,跑過來看比賽,見到這一幕嘴角直抽:“這隊伍誰分的?力量派全集中到一隊了,兩邊進攻火力都不均衡。”

江小海苦著臉:“牛教練讓我這麽分的,說是一隊防禦,一隊進攻,以矛攻盾,且看矛盾之間誰質量更高。”

丁榮:……可是咱們中國男排本來就不以防守見長啊,何況這群青年隊的小球員大多還處於靠身體天賦打球的階段,技術糙得要死,想從他們之中找防禦技術精妙的,隻能看矮墩墩和杜小風兩人而已。

秦春曉也知道青年球員大多技術糙,所以等他被輪轉到前排時,便和處於四號位的李羚對視一眼,兩人默契點頭。

G省雙子星模式搞起。

李羚今天是不抽風的好羚,二傳給的恰到好處,打起來無比舒適,秦春曉用他的傳球配出花式借手,將對麵一幫糙男打得憋屈無比。

從二號位輪轉到四號位,也就是身處前排的這段時間裏,秦春曉差點把對麵的人手給借爛。

和他對位的六月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想像以前一樣砸點東西、吼一嗓子吧,在練習賽裏這麽幹未免太小題大做,不這麽幹吧,心裏的火氣又無處可泄。

符碧揚則已經麻了,作為秦春曉借手技術的源頭,從秦春曉學會借手開始,他就一直是頭號受害者,這會兒連火氣都升不起來。

喬明明則是個厚道人,壓根不打算為練習賽著急上火。

他們三個不氣,頭一回被矮墩墩迫害的N省青隊隊長、主攻手閔耀陽卻不想忍。

這個兩米零五、巧克力膚色的少年是國內排壇知名的笨蛋帥哥,他健美、陽光、帥氣,肌肉練得恰好到處,站在那裏如同雕塑一般,唯獨球商不太高,對戰術的閱讀能力有限,打得比較呆板,且八字線寬度不夠,隻有直線球打得漂亮,隻要敵隊的戰術豐富一些,攔網及時,他就會應對的很吃力,屬於被秦影帝天克的類型。

在被借了幾回手後,閔耀陽就怒:“你怎麽回事?能不能和人正麵對決了?怎麽老使這些陰招?”

秦春曉毫不示弱的頂回去:“我在規則允許範圍內得分,怎麽地?你不服啊?不服去找國際排聯理論啊!”

裁判警告:“好好打比賽,不許挑釁滋事,說你呢,閔耀陽,秦春曉,你別火上澆油,我看到你衝閔耀陽做鬼臉了!”

符碧揚看著閔耀陽那鼓鼓的肌肉,心想曉仔嬌小柔弱,可經不起這糙漢一拳,也上去攔他:“算了,耀陽,算了。”

這是第一次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