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景添之所以搭理周一仙兩人、也有他好奇的緣故。這個周小環不是相術天才嗎?景添也想看看對方能不能從他的麵相之上看出些什麽。

不過此時有些意外,周小環一直目光發呆地盯著景添,卻半天沒有任何配合周一仙的反應。

“咳……這是老朽孫女。”周一仙眼見此景,不由微笑著介紹了一句,而後似埋怨地招呼小環:“你這丫頭,怎可如此沒有禮貌,快快叫人。”

可惜,周小環仍舊沒有反應。

“我……有什麽不對的麽?”景添對視周小環問道。

周小環仍舊聽而不聞,繼續發呆。

“哈哈,這丫頭太認生了,金、公子勿怪。”周一仙連忙圓場,並差點說漏了嘴,叫出景添的‘金主’外號。

一扶銀須,周一仙繼續裝高人,對景添說道:“再次謝過公子剛才的援手,老朽告辭了。”

話落,周一仙故意一抖手中的綠麵長帆,將上麵的‘仙人指路’四字抖開,呈現在景添眼裏。

“老道是相師?”景添故意上當,順坡詢問。

“哦?”周一仙看了看手中長帆,繼而撫須笑道:“慚愧慚愧,老朽隻是略有所成,略有所成罷了。”

“那麽老道定是從我身上看出什麽了?”景添微笑說道。

“公子信命?”周一仙未答反問。

“你定得準,我便信。”景添溫雅回應。

“如此……也罷!終歸修行一場,老朽總不能見死不救!”周一仙猶豫著一墩腳,四處一望,指著剛才出來的那家茶樓說道:“此地不是詳說之處,老朽請公子去那邊喝碗茶水吧。”

“哪能讓老道破費。”景添笑著客氣一句,而且老道的稱呼也沒改。

周一仙以為景添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呢,因此也沒在意,道了一聲‘請’之後,伸手牽住了仍舊發呆的周小環,邁步向茶樓走去。

而周小環也終於回神,仿佛一夢千朝般地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抬手壓按額頭,懵懵懂懂地跟著周一仙邁步。

景添在後方雙眉微蹙,視線放在了周小環身上,靈敏的感知、令他察覺周小環的心神消耗不小。

如此一來,倒令景添更加有興趣了,更想知道周小環都看出了什麽。

當即,景添嘴角微微一翹,邁步跟上……

茶樓二層,一間靜室雅間之內,瓜果糕茶擺好,小二告退出去。

此時的周一仙表情有些窘迫,雖然隱藏很好,仍舊一副高人般的雲淡風輕氣度,但仍舊被景添看出了底細。

景添也不揭破,抬臂從衣袖內掏出一塊金錠,輕輕擺在了桌子上麵。

吸引了祖孫倆的視線,景添緩緩笑著開口:“有什麽話請直說吧,能否賺去這份相資,便看老大仙的直斷了。”

周一仙有些不自然,藏在桌子下的腿動了動,強忍著自己不去看那塊小孩兒巴掌大的金錠,心中不斷組織語言。

原來,周一仙的相術本領頂多是照本宣科,相書上怎麽寫、他便隻能硬著對照,可謂十算九不準,一準還是蒙的。

不過周小環就不同了。周一仙所得的幾本相書,幾乎大半都被周小環吃透了,更是可以清楚地看清一個人的過去,雖然不能看清他人未來,但這份本事也算是很厲害了。

以往,周一仙都是配合著孫女兒那斷人過去的本事,才可以在‘坑蒙拐騙’之路上順風順水,很少有‘玩崩’的時候,但今天還真出現了‘玩崩’的情況。

剛才上樓時,周一仙已經借故支開了景添,偷偷問過小環了。

可是小環的回答卻令周一仙震驚,因為小環居然沒能從景添身上看到任何東西,無論是過往、現在、或是未來趨向,周小環居然一無所得。

就算將景添的麵相、和書上所記載的麵相圖例生搬硬套,都無法看出任何信息。按周小環所說、那便是太矛盾了。

比如,景添的眉毛可以對上相書中的記載,但細看之下又讓人覺得不對,並且其他五官還與相書上的記載變得衝突,仿佛這麵向天生就不該出現在世間似的,令人十分茫然。

總之,周小環是‘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出來,自然也不能告訴周一仙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這、便是周一仙在落座之後,變得窘迫的緣故了……

此時,麵對景添的‘拋磚引玉’,周一仙總不能什麽都不說,因此,他隻能靠著這麽多年的經驗,在心裏準備措辭。

一副高人風範地沒有立即回應,周一仙緩緩端起茶杯,慢慢吹氣,緩緩潛飲一口。

又緩緩放下茶杯,周一仙終於準備好了說辭,麵色淡然地微微搖頭,對景添說道:“年輕人,收回你的金錠吧,看在你之前援手的份上,老朽今天便給你稍作提醒。如果聽得進去,也不用你任何報酬,便將這茶水‘潛資’結了便是。”

“請說。”景添惜字如金。

“觀你麵相,雙眉光潤、濃而不濁,鼻梁堅挺、眼神黑白內藏,顯然公子出身必大富大貴。”周一仙一邊說、一邊撫須緩緩點頭,貌若讚歎。

景添對此笑而不語。

周一仙也知道如此並不能令景添滿意,因此仗著他走南闖北的見識,在心中快速計較,很快有了定計。

又是一番古書上的拗口說辭,周一仙換做白話解釋:“公子並非此鎮之人,按老朽算來,家鄉應在西方。”

景添繼續微笑,不過心裏一琢磨,不談世界珠,他在這個世界所‘出身’的青雲山、的確是在此鎮的西方沒錯,還真叫對方給蒙出點東西。

見景添沒有反駁或者露出不屑的表情,周一仙提著的心髒終於放了下去,暗道自己沒有蒙錯。

至於這其中緣由,卻是周一仙走南闖北之下,心中自然對中原大地比較熟悉,知道此鎮往東是東海荒地、往北是大荒山林、往南是凶地桑空山,隻有往西,才會深入中原。

如此,在周一仙看來,景添的家鄉有很大幾率是在西方了,而果然,被他斷定之後,景添‘默認’了下來。

此時周一仙稍減擔憂之後,表情越發自如,又是一堆拗口古文之後,周一仙說道:“公子身有修為,前半生可謂逍遙天下之命,後半生則榮歸故裏,富貴終老。”

景添微不可見地略挑眉角,思緒不由得自動拐了彎兒。因為周一仙這話也可以勉強套在他身上,比如那‘逍遙天下’是指他不斷穿越世界,‘榮歸故裏’也能靠得上邊兒。

其實哪有這麽複雜,周一仙所說的話都是有理可循的,比如說景添身具修為,是因為周一仙經過一天的觀察,並沒有見到景添周圍所隱藏的保鏢,那麽景添可以獨身遊曆到這個小鎮,必然有點兒修為依仗。

逍遙天下同樣如此,周一仙看來,像景添這種富貴的公子,必然自命不凡、依循公子哥兒的傳統,要麽奉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要麽奉行‘天下那麽大、我想去看看’的心思,一定不肯聽人安排地困守家鄉。

至於後麵的‘榮歸故裏’和‘富貴終老’,自然是周一仙說好話胡謅了,總不能和景添說:以你這丁點兒功夫,說不定哪天就碰到什麽妖獸、或者什麽魔修,被殺害了性命之類的……

端起茶杯喝水,周一仙再次仔細觀看景添表情,見景添沒有反駁之意,周一仙不禁心中暗樂,大喜自己又蒙對了。

身上高人的氣質更盛一層,周一仙覺得可以下套了。

緩緩放下茶杯,周一仙先是微微一歎,吸引了景添注意力之後、這才開口惋惜地說道:“說起來,公子的先天命理是極好的,但公子卻有些後天不足……”

“老道明言。”景添直視周一仙。

“也罷,不管你是否聽得下去,老朽總不能見死不救!”周一仙猶豫著歎息一聲,麵色變得認真,沉聲對景添說道:“你可知,眼下你便有一劫臨身!?”

“劫?”景添一下就出戲了,因為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情況可以對他產生丁點兒威脅,哪會有什麽劫難。

“不錯!”周一仙不知景添已經出戲,仍舊十分投入地裝高人,惋惜而又感歎地說道:“以老朽算來,公子這兩天必往鎮旁山林一行,可對?”

景添微挑眉角,雖然對方說對了,但景添卻仍舊持懷疑態度,不再入戲了。

從景添臉上看出了肯定的答案,周一仙徹底安心,繼續惋惜道:“劫難便在公子此行之上!可謂殺身之劫!”

“如此嚴重?”景添暗感好笑,麵上卻淡然以對。

“罷、罷!”周一仙卻突然不說了,隻是搖頭,保持著惋惜和‘不聽老人言’的神色,擺手對景添說道:“言盡於此,你我緣分不到,老朽卻是不可多說了,否則恐有泄露天機之災。”

“嗬……不說便不說了吧。”景添卻不上鉤,沒有立即奉上金錠、求周一仙這個‘高人’給他指點明路,或者化解災劫,反而不問了。

周一仙略微訝異,不過瞬間便整理好了表情,不動聲色地說道:“老朽所斷之言可有準確?公子若信,也不求你何許卦資,便將這茶糕之錢付了吧。”

“這是應該。”景添伸手入袖,取出一小塊銀子,大約有個三兩左右,輕輕擺在了茶幾上麵。

“卻是無需這些。”周一仙清高地搖頭。

“若有所剩,便予這小妹妹買些零食吧。”景添看向小環,笑著說道。

話落,景添起身,轉步出門離去……

“呼……”少頃,周一仙突然長長鬆了口氣,繼而動作飛快地探身將銀子拿了過來。

“還在看什麽呢?”見小環仍舊盯著門口的方向,周一仙揣好銀子之後,不禁問了一聲,而後指著桌子上的糕點說道:“快點吃,別浪費了這般精致的食物。”

周小環聞言收回視線,看著糕點搖了搖頭,沒有食欲。

見周一仙一口糕、一口茶地吃喝,周小環忍不住說道:“爺爺,為何我從他麵相之上什麽都看不出來?”

“特殊之人唄。”周一仙不在意地說道:“咱們的相書又不能囊括天下所有麵相,要麽這小子的麵相是相書之外的,要麽這小子就是命運特殊之人,以你的本事還看不到。”

“是嗎……”周小環畢竟年齡小,還不能深思更多,隻好相信了周一仙的說辭。

“嘖,說起來,這次老頭子我要虧呀。”周一仙突然沒了吃喝的興致,頗有些鬱悶地放下了茶杯。

“怎麽了?”周小環不解。

“別看我把他放跑了,其實他還在我的計算之下呢。”周一仙有些得意地說道:“以這小子的自負性子,我越是表示鎮旁山林危險,他便越是要去裏麵看看,你信不?”

“你怎麽知道他自負?”周小環放下了糾結之後,自然來了胃口,伸手捏起一塊糕點,輕咬一口問道。

“這就是經驗了。”周一仙教導:“並非所有東西都可以用相術看出來,想要成為相術大師,你還要觀察其他方麵。”

喝了口茶,周一仙繼續說道:“就拿這小子來說吧……”

當即,周一仙將之前對景添所下的那些卦辭,一句一句地解釋其判斷根據,聽得小環即無奈、又不得不認可。

最後,周一仙得意地說道:“至於說那小子自負,卻是你看他始終將情緒控製得很好,全程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者其他波動的情緒,這種人呐,無不是自信過了頭,變得自負的,就喜歡和忠言對著行事,我越不讓他去哪,他便非要去走一遭。”

“那片有妖獸橫行的山林?”小環恍然想起,立即詫異地說道:“爺爺你怎麽可以激將他去那裏!?豈不會壞了他的性命!?”

“安心、安心,爺爺我是那種人嗎?”周一仙笑著安撫,並從衣襟內掏出一張符紙,對小環晃了晃說道:“所以我才說這次有些虧,不讓他去那山林一走,他又怎會碰到危險?不碰到危險,我們又如何拯救他性命?不讓他對咱們的本事口服心服……他又如何會變成咱們的大金主?”

小環看著周一仙手中的遁地符,頓時明白了自家爺爺的想法,也明白了周一仙所說的‘虧’是什麽了,當即無奈地輕笑,搖頭將糕點塞入了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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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加班,中午領導請飯店大餐,地球沒忍住饞蟲,所以跟著去了,沒像昨天那般留在單位碼字……地球罪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