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任他拽住了衣袖，垂眸的瞬間，眉眼彎彎,似是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走。”
她的聲音果然如預想中的好聽,落在耳間，猶如翡翠玉珠落入玉盤，又清又脆，讓人心神為之一震。
這“仙子”正是歲離。
這便是歲離的計劃。她施展仙術，偽裝成世外高人,如此才有合理的理由教李霽修煉，也不會暴露身份。
畢竟誰能把五歲的小公主與“仙人”聯係在一起？
至於這“仙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皇宮，並找上了李霽，這一切並不重要。歲離並不準備以這個身份出現在人前，也就是說,若無意外,在她的凡身死前，除了李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仙人”。
李霽會不會懷疑？
歲離倒是不擔心,畢竟他如今不過隻是個七歲的小孩兒,還是挺容易糊弄的。便是他懷疑，也無礙，歲離早已打定主意,在李霽修煉有成之後,她便會及時功成身退。
如今她五歲,距離她及笄還有十年。歲離查過李霽的根骨,十年的時間,足夠了。
“我與你有緣，你可願與我學藝？”
歲離並未提收李霽為徒。雖是轉世，但她有完整的記憶，其實很難把李霽和大師兄完全分成兩人來看。
李霽不記得，她還記得他們是師兄妹。
大師兄對她有半師之情，如今她正好借此機會還了這份情。所以，師徒名分並不重要，隻要能達到她的目的便成。
李霽沒有回答她，隻是仰著腦袋，定定地望著她。這幾日在坤寧宮吃好睡好，他雖然還是很瘦，但是臉上到底有了一點血色。臉上雖依舊木木的，但生在生得好，便是麵無表情，此刻因為年紀小，看上去竟也有幾分可愛。
想來大師兄幼時便是這般模樣吧。
歲離心頭一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麵前男孩的頭，柔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李霽，我是為你而來的。”
這話一出，那神情木然的男孩眸光動了動，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我的】
他動了動嘴，無聲的說了兩個字。
歲離知道他因為自幼的經曆，極其缺乏安全感，自然難以信任他人。所以她耐心地對他點了點頭，溫聲應道：“所以，你願意隨我修煉嗎？”
她看著他，目光專注，卻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人。
李霽跳下了床，再次用力地扯了扯手中的衣袖。是對她的問題，也是對她的提醒。
不要看其他人，看他，隻看他。
*
歲離每日隻能施展兩次仙術，而且法力有限。化成成人，用去了一次機會，且隻能維持一個時辰，所以時間有限。
本來歲離還想著李霽若是不信，便在他麵前施展仙術，證實自己所言。結果沒想到，李霽竟直接信了她，根本沒用她過多解釋。
這倒是讓歲離有些意外。
事情進展的比她想象中還要順利。接下來的半月，他們一個教一個學，進度很是喜人。
李霽乃是上神轉世，根骨自然是萬中無一的絕佳，悟性也極好，隻半月，便成功築基。
好在歲離早有所料，對此，並不覺得驚奇。她的大師兄本就是絕世天才，便是投胎轉世成了凡身，也不會泯然眾人。
照這個修煉速度，待到十年後，想來李霽便能徹底逼出體內的毒了。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待到陸皇後提起李霽進學之事，歲離才恍然回過神來。她專心教導李霽修煉，為他的修煉速度歡喜，卻是忘了，如今他還是七歲的小孩。
按照大齊皇室規矩，皇子皇女年滿七歲，便得入上書房讀書。
李霽今年七歲，但其實按照虛歲算，該是八歲了。比他小的四皇子李佑早在年初便入了學。
當時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在冷宮的三皇子。
可如今，李霽入了坤寧宮，成了陸皇後養子，自然無人敢再忽略此事了。便是李信裝作不知，陸皇後也不會忘。
她是個極有責任感的人，既然養了李霽，便會盡到養母的責任。
所以在李霽入住坤寧宮近一個月後，陸皇後便提起了送其入上書房讀書一事。
“你已八歲，這個年紀正應該好好學習。過往之事，我們且不再提。如今你既然到了我膝下，本宮自會為你打算。”
陸皇後讓人把李霽叫到正殿，認真道，“我已與你父皇說了，三日後，便送你去上書房。今日喚你來，便是問你想要個什麽樣的伴讀？”
皇子入學，按例該配有伴讀。
聞言，李霽卻是立刻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歲離，木然的臉上竟罕見的生了一些焦急。
他張著嘴似有些急切地想要說話，隻可惜，他才修煉不久，還沒有能力逼出體內的毒，自然還不能發聲。
意識到這一點，男孩如墨的眸中閃過了一絲黯然，眼尾竟微微有些發紅。
養了這麽久，他臉上多了一些肉，有了一些孩童的稚氣和可愛。這般垂頭喪氣、眼角發紅的模樣，便越發的惹人憐愛，讓人心疼。
歲離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最長，自然讀懂了他的意思。歲離也沒有想到，轉世的大師兄竟是個這般粘人的性子。
“母後，我也想去上書房讀書。”未免這小孩當真急得哭出來了，歲離主動上前，拉住他的手，對陸皇後道，“三哥若去了上書房，便沒人陪我玩了。我也想去讀書。”
她拖長了聲音，厚著臉皮向陸皇後撒嬌。
“你當真想去？”陸皇後看著麵前手牽手的兩個孩子，眸色輕緩，“讀書學習是很累的，你能堅持嗎？”
若是一個月之前，陸皇後定然會直接駁回女兒的請求，但這一月來，女兒越發懂事，雖才五歲，但瞧著比十來歲的大皇子還要穩重。
如此，陸皇後便猶豫了。
歲離聞言，自是堅定點頭道：“母後您放心，我肯定能堅持的。況且，還有三哥陪著我，我們會一起努力的。”
她努力學著小孩兒的模樣回話。
“您不用擔心，我會聰明的。”歲離知道陸皇後的憂慮，便故作調皮的眨眨眼睛，“我可是坤寧宮的小公主，沒人敢欺負，也沒人能欺負我！而且，三哥也在。他體力好，若真有人不長眼，三哥會幫我打回去的。三哥，是不是？”
旁邊，李霽嚴肅又認真的點頭。為了證實自己有這個能力，他甚至握緊拳頭，對準一旁的凳子便是一拳。
隻聽哢嚓一聲，那結實的木凳竟霎時裂成了兩塊。
嘶——
殿內目睹了這一幕的宮人們立時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氣，便是陸皇後也有些驚訝地看了那清瘦的男孩一眼。
誰也沒有想到，不過才七八歲，李霽竟有這般力氣。
倒是歲離一點也不意外，見此，忙趁機指著裂開的凳子道：“母後你瞧，我沒有騙你吧？三哥很厲害的。有他在，沒人敢欺負我！”
“霽兒確實讓人刮目相看。”陸皇後笑了，見兩個孩子眼巴巴的瞧著她，終是無奈的道，“我可以同意你去上書房，但若影響到你的身體，便必須回來，明白嗎？”
在陸皇後的心裏，女兒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她隻有她一個孩子，如珠如寶好不容易才養到這般大，寧願她平庸，也不願她因此傷了身。
歲離心有若感，想到她這具凡身最多活到十五歲時，心裏竟第一次生了難過。她本並不在意凡身能活多長，可屆時，陸皇後白發人送黑發人，定然會很難過吧。
“母後您放心，女兒定會好好保重身體的。”她依偎進陸皇後的懷裏，認真的道，“我會努力活長一點的。”
“說什麽胡話呢？”陸皇後輕斥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腦袋，“什麽叫努力活長一點，你可是要長命百歲的，懂嗎？”
旁邊，李霽也讚同的用力點頭，無聲的跟著道：【長命百歲】。
歲離卻沒有如往日那般附和哄陸皇後開心，她頓了頓，沒說什麽，隻是越發用力的抱緊了陸皇後。
做了幾年的歲歲小公主，她竟也舍不得這般美好的生活，更舍不得這個愛她如命的娘親。
可是，任憑她法力無邊，貴為天君，卻也改變不了新安公主的命數。
長命百歲，於歲歲而言，實在是太難了，難到……根本不可能實現。
*
陸皇後為歲離與李霽分別選了一個伴讀，李霽的伴讀是陸家的一個旁支嫡子，歲離的伴讀是陸思和。
自上次宮中一見後，陸思和便再沒進宮。她畢竟是臣女，年紀又小，進宮不便。如今成了公主伴讀，倒是要長居宮中了。
雖然隻見過一次，但陸思和很喜歡這位公主表姐，看到表姐的第一眼，她就好喜歡好喜歡。
所以當知道自己能做公主表姐的伴讀時，陸思和雖有些舍不得家人，但又忍不住滿懷期待。
當夜便親自收拾了自己小包袱，裏麵裝滿了她想要送給公主表姐的禮物。
裏麵全是她珍藏許久的寶貝，公主表姐會喜歡的吧？
帶著這份美好的期待，陸思和終於被領進了宮。隻是她沒想到，進宮後首先見到的不是公主表姐，竟是三皇子李霽。
看到那臉色冰冷的男孩，陸思和身體僵住了，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因為害怕，她一時都忘記了行禮。
“陸姑娘，這位是三皇子。三皇子是特意來接您的。”
站在李霽身後的嬤嬤笑著出聲，打破了兩人的僵滯。她倒是沒說謊，李霽確實是特意來接陸思和的，但卻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防備。
陸思和要粘著歲歲。
他不喜歡她。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新來啦！又要搬家了，嗚嗚嗚嗚搬一次就要血虧一次。寶子們等我，等搞完了這些雜事，我就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