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深秋。

與南地不同,雖還未進冬季,但寒風凜冽,刮在身上,讓人情不自禁地打著寒顫。這種時節,貴人們多不願出門,隻願待在暖烘烘的屋子裏。便是不得不出來幹活的宮人們,也是裏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秋天的禦花園,不如暖春姹紫嫣紅,看上去頗有幾分凋零寂寥。然此刻,禦花園裏卻有些喧鬧。

“來人,把他給本皇子拿下!”

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小男孩,著了一身華貴的錦衣,渾身裹得很嚴,處處彰顯著尊貴。

這男孩生得有些胖,臉頰白嫩,一看便知是錦衣玉食堆出來的貴主。

正是大齊四皇子李佑,生母乃是齊帝最寵愛的妃子麗妃。因著生母受寵,再加之又是幼子,李佑頗得寵愛,養成了囂張霸道的性子。

當然他亦有此資本,平日裏便是頭上兩位兄長也要避其鋒芒。

此刻李佑大喝一聲,聲音裏沒有半分屬於孩童的天真可愛,反倒因為其中濃濃的惡意,顯得有些慎人。

“殿下,奴才把人抓住了!”

幾個太監興奮的對自己的主子說著,並死死的按著手下的孩子,力氣極大。小孩皮膚脆弱,很快那小孩露出的手臂上便生了淤青,看上去尤為嚇人。

他看上去約莫五六歲的模樣,卻沒有這個年紀的小孩的白胖軟嫩,生得瘦瘦小小。這麽冷的天,他身上還隻穿著陳舊的單衣,此時,那層薄薄的單衣也因為太監們粗魯的舉止破了。

那具小小的身體在寒風中猶如能被隨意摧殘的枯葉,小臉慘白,唇色發白,一看便知他有多麽冷。

他的眉目其實生得很好看,但因為太瘦了,此時身上又髒兮兮的,看上去竟與小乞丐一般。

但誰能想到,他非但不是乞丐,甚至還是本應尊貴的皇子。

當今天子膝下有四個皇子,其中大皇子乃賢妃所出,二皇子乃劉妃所出,四皇子乃麗妃所出,唯有三皇子李霽卻是宮女所出。

在後宮中,向來是母憑子貴,子以母貴。便是生母隻是宮女,但作為皇子,也該是天潢貴胄。

然而三皇子李霽卻是個例外。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是滿宮皆知的小啞巴。若隻是啞巴便也算了,到底是皇子。隻可惜,他非但啞,還生來帶病,每次發病時都像是個小瘋子,極為惹人厭煩。

皇家最是看重體麵,有這樣一個皇子,仿佛是上天的懲罰,是不詳的預兆。如此,齊帝自然不喜這個兒子。

是以,哪怕生下了皇子,三皇子的生母也沒有得到任何封賞,至今仍是宮女。不但如此,齊帝為了眼不見心不煩,直接把這對母子遷進了冷宮不聞不問。

皇宮中,最是捧高踩低。如三皇子母子這般被帝王厭棄的存在,幾乎是人人可欺。

便如他們母子每月的份例,一直被人克扣。

平日裏,李霽是不會出冷宮的。但這一次,他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距離他上一次進食,已經過了快三天了。

莫說小孩兒,便是成人,三天不進食也已快到了極限。

所以李霽從冷宮跑了出來找吃的。

“搜他的身!看他還有沒有偷其他東西!”李佑冷冷哼道,從奶嬤嬤身上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太監們按在地上的李霽,隨即竟是一腳踢翻了李霽麵前的籃子。

霎時,籃子裏的食物灑落了一地。

其實也不是什麽珍貴的食物,不過是一碗稀粥,和兩個又冷又硬的粗麵饅頭。像這樣的東西,從來都是宮中最下等的奴才吃的,然而便是這些粗食,也是李霽好不容易才得來的。

是禦膳房的一個老太監見他可憐,這才避開其他人悄悄給了他這些食物。

“本皇子還以為是什麽寶物,結果就這?眼皮子淺的狗東西!堂堂皇子,竟然幹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李霽,你認不認罪?!”

按照排行,李霽行三,李佑行四,他該喚三皇兄才對。然而,身為最受寵愛的小皇子,李佑怎麽可能把這樣的一個小廢物當兄長?

相反,他是其中欺負李霽欺負的最狠的人。每次興致來了,他便會隨便找個理由來懲治這個啞巴兄長。

沒什麽緣由,不過是好玩而已。

即便被如此對待,那臭啞巴也沒什麽反應,隻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像那些奴才一樣向他求饒。

對此,李佑很不滿。

他可是尊貴的皇子,豈是這種不詳的狗東西能夠直視的?李霽就應該跪在地上,向他磕頭!

思及此,他胖乎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濃烈的惡意,冷笑一聲,抬腳就踩在了地上的饅頭上。隨即眼睛一轉道:“你不是餓了嗎?想要吃東西嗎?本皇子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跪下來,把這些食物全都舔幹淨,我就放了你。否則,”

“本皇子就把你扔進慎刑司,治你的罪!挖掉你的眼睛,打斷你的腿,讓你成為一個廢人……哦不對,你現在就已經是個廢人了。”

“臭啞巴,快吃!”

李佑興奮的碾了輾腳下的饅頭,直接把它踩成了灰黑的麵餅,怕是連狗也不願意吃。

那瘦小的小男孩沒有動,隻已經睜著眼睛,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沒有害怕,沒有呼救,就像是個冷硬的石頭一般。那雙黑深的眼珠子又大又圓,黑黝黝的不見底,無波無瀾,無情無欲,竟莫名有些慎人。

被這雙眼睛盯著,李佑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他更加惱羞成怒,一張算是可愛的胖臉竟有些猙獰。

笑話,他剛才竟然害怕這個任他隨意踐踏的臭啞巴!

“大膽!狗東西,竟然敢嚇本皇子,我弄死你!”李佑本能地抽出了圍在腰間特製的鞭子,猛地朝那瘦小的男孩狠狠抽去!

男孩沒有躲,依舊那樣直直地盯著李佑。眼看著那冷厲的鞭子朝臉上而來,他的神色竟依然沒有半分變化。

無悲無懼,沒有半點人氣。

鞭風狠狠掃下——

“住手。”

一聲清甜的童音忽而響起,李佑置之不理,然而下一刻,眼見著要落在李霽臉上的鞭尾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握住。

李佑收勢不及,白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朝前倒去。他驚呼一聲,旁邊伺候的宮人也大驚失色,大呼:“四殿下!”

若是這般砸下去,李佑怕是要毀容!

好在在他的臉要重重砸在地麵的時候,他的脖領子被人險險拎起。李佑麵色慘白,直直的盯著隻有咫尺之遙的粗糲地麵。

他的宮人們終於反應了過來,忙圍了過來,扶住了李佑。

“殿下,殿下,您沒事吧?”奶嬤嬤心疼的抱著李佑,看他小臉煞白,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心裏是又怕又氣。

“好大的膽子,竟敢連四殿下也敢……”

然而當她抬頭看見麵前的人時,餘下的話盡數被堵在了喉嚨裏,訥訥的喚了一聲,“公、公主殿下。”

站在她麵前的正是本朝唯一的公主。

新安公主乃中宮嫡出,又是齊帝唯一的女兒,自幼備受寵愛,便是四皇子李佑也比不得。再論身份地位,她也是最尊貴的嫡公主。

她生得玉雪可愛,漂亮的臉蛋比之這世間最珍貴的美玉還要溫柔細膩,小小年紀,便已麗色難掩。

隻是她臉色沒有平常小孩的紅潤,透著幾分蒼白,眉目間蘊著幾分病容。

宮中皆知,小公主先天不足,身體不好,經常生病。前不久,便聽說這位尊貴的公主又生了一場重病,坤寧宮中好幾次傳來了病危的消息,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嫡公主要沒了,卻不想,她卻生生熬了過來。

隻不過看上去比之前更瘦弱了幾分,眉宇間的病容更重了。

堪堪五歲的病弱小公主,身量嬌小,但氣勢十足,李佑在她麵前被襯得灰撲撲的,毫無存在感。

哪怕她一幅看上去風吹就倒的模樣,卻無人敢輕視她。

方才握住李佑鞭子的人,正是公主的貼身侍衛,乃是皇後親選。皇後膝下唯新安公主一個孩子,自然愛若珍寶,特意求了齊帝,撥了兩個厲害的侍衛給公主。

這是皇嗣中,獨一份的殊榮。

“老奴……參見公主。”

李佑的奶嬤嬤膝蓋一軟,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不僅是她,身後的其他人也乖順的跪了一地。

麗妃雖然受寵,但皇後榮寵也不差,又是陛下發妻,少年相伴,且地位尊崇,家世極好,便是麗妃也不敢輕易冒犯皇後以及這位新安公主。

好在這位公主是個病秧子,所以極少出坤寧宮。

但李佑卻不懂這些,他自來是翊坤宮中的小霸王,如今他自覺自己受了欺負,哪裏管麵前的是誰?當即便要發泄出來!

“你們跪什麽?給本皇子起來,抓住這個臭丫頭!本皇子要去找父皇,我要讓父皇給我作主,把你們杖斃!”

“四殿下,慎言!”

奶嬤嬤被他的話嚇得臉色蒼白,連忙伸手捂住李佑的嘴巴,驚惶的看向麵前的公主。

她以為這位公主會大發雷霆,卻不想,卻見她笑了一聲。

“把本宮杖斃?”小小的女孩全身被裹在厚厚的紅色披風中,襯著她小臉越白,唇色殷紅。

“果真不愧是最受寵的四殿下,竟是比皇帝還威風。”她唇角微彎,明明是笑著的,可卻讓人無端發冷。

此話一出,李佑身邊伺候的人更是臉色煞白,這話若是傳到陛下耳中。身為皇子,李佑或可逃過一劫,但他們這些奴才怕是難逃一死!

“請公主明鑒,四殿下隻是受了驚嚇,所以才胡言了幾句,並無冒犯之意。請公主……”

然那位公主輕飄飄扔出這句話後,便再也未看他們一眼,而是移步越過了他們,走到了那位冷宮啞巴皇子麵前。

離得越近,她身上的冷香越發濃鬱,好聞極了。

李霽抬首,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公主。近看之下,她的肌膚無暇,竟是沒有絲毫瑕疵,就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一般,美得不似凡人。

他怔然的看著她,疑惑地見她忽然抬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她把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

“公主!”

見此,她身邊的嬤嬤當即急了,見公主沒理她,她無奈,隻忙又拿了一件備用的披風披在了她身上。

小公主沒有拒絕,輕輕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小小呼了一口氣。不過隻在寒風中站了一會兒,她的臉色看上去便比之前又差了幾分。

身邊伺候的嬤嬤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李霽看得出,她很怕冷。

“站起來。”

她的眼中沒有厭惡,也沒有同情和憐憫,那雙漂亮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又清又亮。

那披風還帶著她身體的溫度,暖得不可思議。

“你是皇子,無人可以欺負你,包括李佑。”她用輕軟的聲音認真的告訴他,“以後若還有人欺負你,若是打不過,那你便跑。別再傻傻站著,任人欺負懂了嗎?”

她的語氣裏似乎帶著些怒意和不滿。也不知這份怒意針對的是誰。

李霽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她,看上去真像是一個懵裏懵懂的小傻子——當然,在很多人眼裏,他比傻子也好不了多少。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的聲音很小很小,本除了她自己無人能聽到。但李霽天生五感敏銳,自然聽到了。

他聽見她輕歎了一聲,又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張潔白的手絹,朝他的臉伸了過去。

那溫暖柔嫩的指尖觸到了他冰冷的臉龐時,他瘦小的身子霎時一僵。不等其他人反應,竟是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地跑走了。

他跑得很快很快,明明隻是個小孩子,可速度竟然不比成年人慢,不過轉瞬,竟已跑得不見了蹤影。

歲離指尖一空,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不由皺緊了眉頭。不錯,這位大齊新安公主正是歲離轉世的凡身。

做了五年無知無覺的凡間公主,昨日她才恢複了記憶。

她雖然安排好了一切,可是天道規則不可輕易違反,便是她,也要遭受懲罰。所以她並不是生而知之,而是五歲才恢複記憶。

不但如此,她的凡身還成了一個病秧子,這是天道給她觸犯法則的懲罰。

無論用什麽靈丹妙藥,她的身體也不會恢複,她注定要做一世的病秧子。不過,她這一世也不長。

歲離檢查了一番自己的身體,得出了她必定會早夭的結論。哪怕用好藥精心養著,這具身體怕是也最多隻能活到及笄。

對此,歲離倒是不在意。她此次下凡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體驗凡間生活。所以恢複記憶後,歲離便立刻出了坤寧宮,想要去找晏重霽。

大師兄雖然轉世,可歲離依然認得出他,正是方才那被人欺淩的啞巴皇子李霽。想到記憶中,李霽的悲慘生活,歲離臉色便冷了幾分。

生來帶疾,發病時會失去理智變成瘋子……想來這便是大師兄的劫難之一。

他們乃神仙入輪回,換句話說,便是下凡曆劫。既然是曆劫,自然會遇到比普通人更多的苦難。

其中仙根越強,劫難自然越大越多。

便如她,此生注定早夭。至於其他的劫難,便是歲離也猜不到。天地命數,並不是一層不變的。

“公主,咱們出來很久了,外麵天冷,先回宮吧。”這時,嬤嬤忙走了上來,柔聲道,“若是久不回,皇後娘娘定會著急的。”

聞言,歲離回過了神來。不過她沒應嬤嬤的話,而是先道:“派人去瞧瞧三皇子。”

說到這,她低頭看了一眼灑了一地的食物,又補了一句道:“帶些厚衣和吃食過去。”

她年紀雖小,但身份尊貴,積威甚重,自是無人敢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聞言,嬤嬤立刻應了一聲,吩咐了一個小太監去準備。

隻是這些對於如今的李霽來說,隻是杯水車薪。隻要他的地位一日不變,便是給他再多的東西,他也守不住。

想要一勞永逸,首先便得讓李霽搬出冷宮。隻是如今她雖是公主,可宮中真正作主的是齊帝,便是她的母後,也不能完全做主。

此事不急,歲離暫且把心思壓下,抬眸又看向了四皇子李佑等人。

李佑正對她怒目而視,明顯對她很是不滿,若不是被嬤嬤捂著嘴,怕是早就破口大罵了。

思及方才差點落到李霽臉上的鞭子,以及那一句句啞巴和臭丫頭,歲離冷冷勾了勾唇。

“來人,把這些膽敢冒犯三皇子的奴才拉下去,每人杖責五十。”

歲離不疾不徐地吐出了一句話。

“求公主饒命!”

“求公主網開一麵!”

“我們是翊坤宮的人,是四皇子的近侍,公主您不能不經麗妃娘娘允許處罰我們!”

話落,李佑的宮人們俱都驚叫了出來,跪在地上求饒。見歲離無動於衷,便有人把麗妃抬了出來,企圖威脅她。

“本宮能。”

歲離沒有再在他們身上浪費一眼,隻不疾不徐地淡淡回了三個字,說完之後,便轉身朝坤寧宮走。

她當然知道罪魁禍首是李佑,但李佑還是個小孩,歲離沒有打小孩的愛好。他不是想打人嗎?那便親眼觀刑吧。

而且李佑會這麽做,定然離不開那些宮人的攛掇,既如此,這五十仗他們受得不冤。

那些宮人還想要反抗,但是他們隻是普通宮人,哪裏是侍衛的對手?況且,歲離身邊的侍衛可是皇後精挑細選的,個個都是高手。

不一會兒,身後便響起了杖責的聲音和淒慘的哭喊聲。

歲離一概不理,隻埋頭朝前走。期間,嬤嬤想抱著她走,被歲離拒絕了。她又不是真的五歲小孩,哪裏能窩在別人懷裏?

然而這具身體實在是太糟糕了,而且天氣未免太冷了,歲離才走了幾步,便忍不住喘著粗氣,竟覺得腳疼。

再加上她穿得委實太多了一點,整個人圓滾滾的像塊糯米糕似的,走起路來,連平衡都掌握不了。

“公主,仔細腳疼,還是讓老奴抱著您走吧。”她的奶嬤嬤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一臉心疼,“您今日已走了太多路了。”

哪裏太多?

算下來,也不知有沒有兩百步……

歲離歎了口氣,望著對於小孩來說遙遠的長路,終於還是張開了短乎乎的雙臂。

“嬤嬤,抱本宮回宮。”

小公主微仰著下巴,矜持的道。

“哎!好!”

嬤嬤立刻開心的應了一聲,一把抱起了小公主,像哄孩子似的。“嬤嬤這就帶公主回宮見娘娘。娘娘肯定想您了。”

*

冷宮。

李霽一口氣跑了回來。

“殺千刀的崽子,你走路不長眼睛啊?!”他一直埋頭跑,跑得太快了,收勢不及,直接撞到了一個中年嬤嬤的腿上,衝力太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當然被他撞到的嬤嬤身子也晃了晃,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這一下,摔得很狠,然而男孩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木然的站了起來,就要朝宮裏走。

然而剛走了幾步,看到自己身上空****的,他忽然想起了什麽,驀然轉身。

那件華貴漂亮的大紅披風掉在了地上。

李霽想要撿起來,然而中年嬤嬤動作比他更快,先他一步把地上的紅披風撿了起來。

“哎呀,這可是錦緞做的,你這是從哪裏偷來的?”

冷宮本就是油水最少的地方,在冷宮當值的宮人自也是犯了錯或者不受寵的,平日裏也就勉強填飽肚子。不像那些得寵妃嬪宮中的宮人,時不時便能得到主子的賞賜。

中年嬤嬤曾也是寵妃宮中伺候的,隻可惜犯了錯,被打發到了冷宮。因此,她也算有些眼力,知道這披風有多珍貴。

她如獲至寶的把披風捧在手上,那軟滑的手感讓她愛不釋手,興奮的想著這寶貝能換多少銀子。說不得,她還能因此得到貴人的賞識,從冷宮出去!

想到此,她抱著披風便想回自己房間。然而剛走一步,便被瘦小的男孩擋住了去路。

“小崽子,讓開!”

中年嬤嬤眉峰高揚,凶神惡煞的喝道。

李霽沒有動,隻抬頭,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她懷裏的披風上。他的意思很明顯,要她把披風還給他。

一個被厭棄的冷宮廢物皇子而已,中年嬤嬤當然不放在眼裏,她冷哼一聲道:“你這個小偷,偷了貴人的東西,小心貴人弄死你!讓開,否則,我就報到貴人那裏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霽依然沒有讓,死死地盯著她,那雙眼睛就像是惡狼的眼睛一般。

“狗崽子,別怪我不客氣了!”中年嬤嬤心頭一涼,下意識地抬腳就朝眼前的小男孩踢去。結果隻覺眼前一花,竟是那小崽子跳了起來,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死死不放。

“啊——!”

中年嬤嬤霎時慘叫一聲,隻覺脖子劇痛,一股溫熱的**流了下來。她立刻意識到了那是她的血,一張老臉煞白。

“痛,好痛……你放手!”

她痛得身體劇顫,瘋狂的掙紮,用力拉著扒在她身上的崽子,想要把他撕下去。然而他咬得很緊,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氣。

中年嬤嬤扯他的同時,也扯著自己脖子上的肉……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脖子要被咬斷了。

這狗崽子想要殺了她!

他真的要殺了她!

她低頭,對上了那雙狼的眼睛,以及那張被鮮血糊滿的臉。死亡的陰影霎時籠罩住了她,她大叫了一聲,哪裏還顧得上那披風,手下一鬆,披風落在了地上,然後用盡全身力氣,便那狼崽子甩了下去。

隻聽砰得一聲。

瘦小的男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站了起來,再次看向了中年嬤嬤。

那是一雙看死人的眼睛!

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唇角流下,大滴大滴的滴在了地上,他朝著地上吐了一下,竟是一塊血肉。

是她的肉!

“救命……救、命!妖怪啊!”中年嬤嬤哪裏還敢待下去,淒厲的慘叫著,跌跌撞撞的轉身跑了。

她跑得很是狼狽,期間摔倒了好幾次,摔得全身劇痛,可她根本不敢停下來,爬起來又朝前跑。看上去滑稽可笑。

她隻知道,不跑就要死。

那妖怪會吃了她的!

很快,這處冰冷破舊的宮殿再次恢複了寧寂。李霽隨意用手擦了擦嘴上和臉上的血,沒有管自己的傷,而是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落在地上的紅披風。

他把它撿了起來,然後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作者有話說:

6800+,肥不肥!凡間副本開啟啦。不是親兄妹哈,不過阿離和石頭都暫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