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南,草長鶯飛。

暖暖波光在水麵形成漣漪,野鴨水鳥在湖麵徘徊。

經過了春節,大漢京城外的碼頭沒有因為春節變得蕭條,相反因為春天的到來,更加的忙碌。

水麵上的傳旨擁堵,在稅吏的指引下停靠檢查,看起來竟然有些後世交通堵塞,查車的味道。

一艘烏篷船慢慢靠岸,艄公把繩子栓到岸邊的石頭樁子上,幾個健壯的漢子從船裏跳出來,警惕的望著四周。

雖然都是漢兒的打扮,但眼神中的彪悍和舉手投足的野性,還是和漢兒不同。一看,就是北地人。

這些人上岸後,似乎是被大漢京城的繁華所震撼。貪婪的看著周圍一切忙碌的景象,眼神之中都是不可思議的讚歎。

短暫的停留之後,一行人消失在繁華的京城碼頭,隨著人流進城。

進入城內,這些人越發的瞪大了眼睛。在他們心中大都才是天下第一城,繁華時節,數不清的駝馬商隊,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都在大都叫賣。

而現在,大漢京城的繁華,已經遠遠超過了大都。而且這裏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幹淨整潔。完全沒有大都的淩亂,也沒有大都城裏,那些牲畜散發出的臭味。

街道寬闊兩邊的店鋪幌子迎風招展,青石板的地麵看不到汙跡,過往的行人都是麵色輕鬆,衣物整潔。這裏沒流民,沒乞丐。就算是那些扛著包袱,行走在大街小巷的力巴兒,都是人人帶笑。

一行人中,一個矮胖敦實的漢子,眼角**幾下,冷聲道,“如此花花世界,居然被朱五那賊給占了?可恨!”

“賽木兒,不要胡言亂語!”這行人中,看著年紀尚小,長身玉立的年輕人開口說道,“我們是來辦事的,不要壞了父親的大事!”

“是,少爺!”桀驁的漢子,麵對年輕人態度恭順。

那年輕人回望恢弘的大漢京城城門,上麵三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

中華門!

年輕人嘴裏輕輕念著,然後看著繁華富足的京城,眼神熱烈。

“南京,我王保保來了!早晚有一天,我會帶著勇士,再次征服這裏,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

漢王書房之中,檀香淼淼。

朱五埋首在數不清的公文奏折裏,時不時的抬起胳膊,揉揉脖子。

繁忙的公務比打仗還累,每天要坐在椅子上五六個時辰,身體都是僵的。

忽然,手中的奏折讓他笑出聲。

“臣,高麗總督馮國用,敬上主公漢王。”

“高麗王及大臣,為表誠孝。選送閹人宦官三十人,美人二十,欲送往京城,供王宮使用!”

新的高麗國這是把過去對蒙元的那一套,換到大漢的身上了,以為獻上美女和宦官,就能讓大漢認為他們謙卑的臣服,可笑。

朱五提起朱砂筆,工整的書寫,“閹人有違天和,宮中人口少,暫時不用……”

寫著,朱五想了想,提筆重寫,“閹人不可,美人亦不可。高麗人善於隱忍,萬不可被其蒙蔽。切記是我等滅其國,殺其王,不可小覷其心中恨意。爾於高麗為總督,高麗人勢必用心巴結。不可被其麻木,不可放任高麗做大,各項條約事宜,必須無條件完成。”

“今年五月,高麗駐軍滿半年,輪換之期時。漢王親軍朱十三部,替換原有高麗漢軍。另,高麗治安軍嚴令不得觸碰火器,嚴禁盔甲強弩,騎兵一部隻保持一千人即可!”

一口氣寫了許多,抬起手臂活動活動。朱玉從外麵進來,站在門口說道,“爹,人來了!”

“嗯!”朱五放下筆,“讓他們進來吧!”

隨後,朱玉回身到門外,在碼頭登岸的幾個北地漢子,站在那裏,“請!”

幾人剛想邁步,朱玉卻伸手阻攔,臉色陰沉的看著他們,“隻有你們領頭的能進去!”

幾個北地漢子臉色不好,領頭的王保保卻道,“無妨,你們在外麵等!”

然後,王保保微笑著張開手臂,任憑朱五的侍衛,不客氣的對他進行搜身。

短刀,匕首被搜出來放在一邊,身上沒有任何金屬的王保保,被放進朱五的書房。

此刻,朱五從書案中出來,在茶台上落座。

手中黃色銅壺,正在往白色的瓷器茶具中倒水,聽到來人的腳步,頭也不抬,“座吧!”

“王保保,見過朱帥!”王保保先施一禮,然後坐下。

禮節上無可挑剔,稱呼也是琢磨了許久的稱呼。他是蒙元的貴胄出身,自然不可能叫朱五漢王二字。

一聽這個名字,泡茶的朱五抬頭,眼中是一個英氣不凡似乎有些倔強的年輕人。

當下,朱五笑道,“你就是讓我家藍小二,摔了一個屁股蹲兒的王保保?”

王保保瞬間臉色鐵青,當日在襄陽,他和藍玉動過手,卻沒占到便宜。

“朱帥聽誰說的?那次,我是和藍玉切磋,不分勝負!”

年輕人都不服輸,朱五表示理解,清茶泡好,推給對方一杯,“請!”

王保保道,“有勞!”

二月底朱五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來信,居然是蒙元的大將察罕帖木兒,派人送往襄陽轉交的。

朱五和察罕帖木兒之間,隻是相互所有耳聞,而且絕對是敵非友。這封信,不免讓人有些納悶。

但是打開之後,朱五和臣子們卻被察罕帖木兒一手漂亮的手書所驚豔,其人字跡行雲流水,不亞於當世名家。

察罕帖木兒在信中直截了當,提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購買火炮。

年剛過完,北方大戰就起,元軍從虎牢關出兵,強攻洛陽,但是苦於破城無術,劉福通龜縮不出,戰事進展緩慢。

當日,大漢臣子們匪夷所思的同時,紛紛大笑。察罕帖木兒真是見菩薩就拜,居然想從大漢這裏買炮,真是異想天開。

可是,在察罕帖木兒的信中,朱五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察罕帖木兒雖然和他是敵人,但是現在有著一致的目標,那就是劉福通必須敗。

以前朱五支持劉福通北伐,不惜在物資上大力扶持,現在攪亂北方的目的已經達到。可是劉福通憑借洛陽天險和開封在手,開始和蒙元僵持。

幾門火炮算不得什麽,讓他們大打特打才是最終目的。洛陽城破,劉福通勢必動用所有的力量,和察罕帖木兒在豫地決戰,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無論誰勝了,都是慘勝。

而且,賣給朱重八的炮都是可以炸膛的,賣給他察罕帖木兒的多做些手腳就是了。

於是,朱五力排眾議,決定買。

這個察罕帖木兒的養子王保保,就是前來大漢京城商議事宜的接頭人。

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王保保慢慢喝茶,心中組織著措辭,放下茶杯笑道,“江南風物果然和中原不同,我在北地,沒喝過如此的好茶!”

“嗬!”朱五笑了下,“你這是瞎話,你養父是察罕帖木兒,外祖父是元梁王阿魯溫,天下什麽好東西你沒見過!”

王保保心中一怔,這朱五說話,真是一點不轉彎子,一點不客氣。

剛想說什麽,就聽朱五又道,“炮可以賣給你們,大漢剛鑄造出重五千斤的攻城炮,一炮下去開山裂石,什麽城牆都擋不住!可以賣給你們三門。”

王保保頓時大喜,他見識過火炮的威力,當時關先生在太行上布炮陣,多少勇士都衝不上去。

還有劉福通手中那些火炮,讓元軍吃足了苦頭。

“多謝朱帥,我一定稟告父親您的好意,隻是三門太少……”

朱五忽然擺手,再次打斷他,“等重的黃金!”

五千斤炮,就是五萬兩黃金。

王保保心中盤算一下,臉色難看,“主帥,這也太貴了些!”

“除了攻城的重炮,野戰的小火炮也可以給你們一些。”朱五繼續笑道,“沒錢不要緊,可以用人換!”

“什麽人?”王保保問道。

“你們北地的牧奴!”朱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