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持續了一天一夜,五萬漢軍步卒衝進開京。

這座五百年的高麗王都,變成了漢軍屠刀下的死地。

宮殿廟宇,亭台樓閣都在硝煙鮮血之中籠罩,撕心裂肺的呐喊震**天際。

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雪,似乎是老天都在為這五百年的家國天下落淚。

第二天清晨,城中濃濃的硝煙漸漸散去,隻有燃燒的餘燼還在閃爍著星星之火。

雪漸漸大了,從細微的雪花變成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漫山遍野。

開京城門大開,高麗王族王氏一千三百餘人,高麗文武大臣以及城中士子儒生,於漫天雪之中跪下,任憑大雪蓋住他們的彎曲的脊背,落在他們的發冠之上。

“請主公進城!”破城先鋒張定邊在朱無戰馬前,躬身說道。

朱五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微微點頭。

噠噠噠,戰馬的馬蹄輕輕踩踏著異國的石板。朱五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城門兩側跪在雪地中的高麗貴人們。

城裏街道兩側,是如標槍般屹立的漢軍鐵甲士卒,他們身後滿是跪在地上前卑的高麗人。而在朱五的身影穿過門洞的刹那,城牆上那些滿身廝殺痕跡的漢軍將士,發出震天的呐喊。

“大漢!大漢!大漢!”

霎那間,天地變色,山川震動,殘破的高麗王都在山呼海嘯之中不住的晃動。

那些跪著的高麗權貴們,驚駭浮上眼簾,遮蓋住羞愧的眼淚,於雪地之中更加五體投地。

朱五在馬上,對著那些歡呼的漢軍將士微微擺手。

換來的,是將士們,更加洶湧的呐喊。

“漢王!漢王!漢王!”

朱五臉上笑容驟現,對隨軍的廖永安,馮國用等人說道,“清點高麗府庫,犒賞三軍!”

鐵甲騎軍簇擁著朱五,慢慢走到了高麗王宮。

高麗雖然是小國,但是王宮修建的卻是奢華大氣。據說,這座王宮就是唐時宮殿的翻版。

王宮前也跪著許多人,漢軍進城之後第一時間就把王宮圍困起來,而裏麵的人,也知情知趣的投降了。

但是王宮不是最先投降的,據張定邊說最先投降的是一位高麗李姓將軍,他們父子組織了大概兩千多人的高麗兵馬,打開了內城的通道,並且占據了糧庫,銀庫等等主要位置,等待漢軍接受。

此刻,這些人都跪在朱五的馬前。而朱五也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那個曾經作為使臣去往軍營的高麗大臣,賠錢貨,裴千惑。

“哪個是高麗王?”朱五掃了兩眼,開口問道。

“主公,高麗王被高麗大臣崔水趁亂生擒,如今關在王宮中,等著主公發落!”張定邊笑道。

朱五微微思索就明白了,世上最他媽不靠譜的就是君臣關係。前一天還是高高在上的高麗王,今天就臣子對新主子表達忠誠的賀禮。

“誰是崔水?”朱五冷笑著問道。

“漢王殿下,外臣就是崔水!”一個儒生打扮的大臣,在王宮門前跪著的人群中,連滾帶爬的前來,渾然不顧身上滿是積雪和泥濘。

“抬頭!”朱五在馬上說道。

聞言,崔水抬頭,露出標誌性儒雅的微笑。

“你是崔水?”朱五在馬上微微探身,“你倒是個腦子快的!”

崔水跪在地上的姿勢,讓朱五有些厭惡,因為他像極了水滸傳裏的宋公明。屁股撅著,腦袋恨不得塞地縫裏。

“臣曾勸過高麗王,不要不自量力和天朝為敵。高麗王剛愎自用,從來不聽臣言,一意孤行要發兵天朝。漢王登陸的時候,臣建議早降,卻被高麗王罵的狗血淋頭……”

“你放屁!”一聲暴喝,裴千惑從人群眾站起,頂著漢軍的刀鋒怒罵,“你這背主之人,你這個奸臣!當日是你極力慫恿殿下派兵入天朝,是你!”

“漢王殿下,莫聽他胡說!”崔水大叫道,“臣……臣本是中原名門後裔,怎麽會對天朝有不恭之心!?”

“名門後裔?”朱五聽了笑笑,“你祖宗誰呀?”

“臣的祖上,齊魯崔氏!”崔水傲然道。

“幹啥地?”朱五看看左右,身邊都是一群大老粗,個個麵麵相覷。

張定邊琢磨著說道,“俺就聽說過山東有個程咬金!”

“呸,你也配說崔氏,若是泉下有知,崔氏知道出了你這麽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玩意,怕是祖墳都要冒煙!”裴千惑破口大罵。

“你既然是忠臣,為何你還跪在這裏?”崔水反唇相譏。

裴千惑迎著漢軍的刀鋒,向前幾步,看著朱五,“我之所以跪在這裏,是想見見漢王,問一句話!”

朱五擺手,讓他身邊的士卒退下,“你說吧!”

裴千惑整理下衣冠,用地上的白雪擦了擦狼狽的臉,跪下朗聲道,“漢王殿下,能否留高麗五百年之宗廟!”

這個人,倒有幾分氣節。

所有高麗權貴,都在諂媚的跪迎,隻有他提出了留下高麗宗廟的話。

高麗人,也不是一無是處。

“我們中國有句話!”朱五緩緩開口,“死灰複燃!”

短短四個字落下,隨風吹入跪著的高麗權貴耳中,個人表情不一。

不留宗廟就是滅國,高麗王室已成曆史。

“外臣,鬥膽,再請問。可否賜我王不流血而死,葬於王陵!”裴千惑又問道。

朱五沉吟片刻,“我答應你前者!”

不流血而死,保有全屍,算是對一位帝王最大的尊重。

裴千惑無聲肅容再拜,隨後看著崔水冷笑。

崔水被其目光震懾,不敢對視。

但是耳中,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再回頭,差點嚇的昏死過去。

裴千惑從頭上抽下發簪,直接插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鮮血呲呲的噴湧出來,噴在白色雪地之中。

慢慢的,裴千惑瞪著眼睛,頭顱對著王宮方向,垂頭倒下。

“是個有骨氣的臣子!”朱五正色道,“好生收斂,下葬。不許碰他家人,給予賞賜!”說著,朱五頓頓,“把他埋葬在高麗王陵邊,成全他的臣節!”

“再請高麗國中名儒,為他樹碑立傳,書寫墓誌!”

“喏!”

說完,朱五沒有說話,反而笑著看著嚇壞的崔水。

後者臉色慘白,跪在地上,“殿下,漢王殿下,他……我……”

半天,崔水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朱五的笑容變得複雜起來,“我聽說你也是高麗王倚重的臣子,深受國恩。”說著,朱五指了下雪地,血泊中的屍體,“你應該和他學學,做一個有骨氣的人!”

說完,不理會他,雙腿一夾馬腹,進入宮門。

崔水不明所以,愣愣的看著朱五。

但是突然之間,頭上一痛。

一隻粗糙的大手抓著他的頭發,還沒等驚呼,冰冷的刀鋒劃破他的喉嚨。

滾熱的血,像是洪水泄洪一樣,噴湧而出。

隨後,殺人的人跟上朱五的隊伍。

崔水捂著喉嚨,死魚一樣在雪地中翻騰。

那些跪著的權貴們,身體更加顫抖了。

“漢王令,高麗王族宗正。將軍,李子春父子跟上!”

朱五的侍衛,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