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中,一群年輕人,一群稚嫩的年輕人,呐喊著衝鋒。

他們的軍靴跨過陷阱,躍過餘火,踩踏著敵人的枯骨,一往無前。

他們身後,龍驤軍五千兵,無聲的跟上,形成一道洪流。

鷹眼中,那些少年稚嫩的麵龐在火光下,是那麽生動,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無所畏懼的光芒。

“當初,漢王投軍的時候,也這麽大!”

傅友德帳下,一位在濠州城開始跟隨朱五的老卒開口說道。

老卒的鬢角有些白了,他這樣的老兵在軍營中,雖說官階不高,可是格外受人尊重。

看到這些少年,老兵想起了當初郭大帥打下濠州的那一個血夜。

那一夜,漢王朱五帶著一群同樣大小的乞丐,拿著刀子翻入內城。

“中軍準備!”傅友德冷聲下令,“兒郎們,別他娘的讓一群娃娃給比下去了!”

轟轟轟!戰壕中再次響起爆炸聲。

衝擊的漢軍用掌心雷和霰彈炮開路,狹長的戰壕裏,霰彈炮就是人命收割機,一掃一大片。

“繼續往前,殘敵交給後隊,盾牌架橋!”

朱念恩在隊伍最前麵呐喊,指揮後麵的軍隊繼續向前。

“他娘的,一群娃娃也敢衝過來送死!”

元軍統帥楊完者大怒,抽出腰間鋼刀,喝令親衛,“跟著老子,宰了他們!”

“殺呀!”元軍主帥的親衛,都是悍勇之士。

沒有什麽隊形,高舉長刀衝鋒而來。

“整隊!”朱念恩大喊一聲,身邊全是年輕的同伴。

轟,霰彈炮的鐵砂噴湧,迎麵之敵倒下一片。

“殺上去!”朱念恩接著大喊。

年輕的男兒如同狼一樣,嚎叫著衝鋒起來。

砰,盾牌上傳來重器擊打的聲音,手中的長刀刺進一個人的身體。

朱念恩奮力的推開不甘的元軍,餘光卻忽然發現,自己一個兄弟胸口被劈開,無助的倒地。

“小八!”朱念恩怒吼一聲,可是沒等他話音落下,那倒下的少年就被敵人無情的殺死。

朱念恩清晰的看到,臨死之前那個叫小八的兄弟嘴唇動動,用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抓著對方的刀大喊。

“大漢!萬勝!”

“萬勝!”同伴的死亡刺激了這些稚嫩的少年,他們瘋了一樣繼續向前。

砰!手中的盾牌被人打飛了。

勇氣不代表一切,他們尚還稚嫩,肉搏還不是那些壯年漢子的對手。

看著敵人的刀,似乎馬上就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朱念恩的腦中,忽然湧現出那張慈祥的臉。

“老師!”

“孩子們,我舍不得送你們去戰場!那是打仗,你們中有人會死。可是我不得不送你們去戰場,因為隻有在那裏,你們才會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

“很多年以前,我親手把三十個學生送上了戰場。那時的他們比你們還小,他們麵對的卻是比蒙元強大無數倍的敵人。”

“他們都死了,死在了一個叫漢城的地方!但是他們的靈魂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這個當老師的心中!在無數人的心中,他們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學生。”

“孩子們,出發吧!等你們回來,咱們師生同飲慶功酒!男兒壯誌尚未酬,甘灑熱血寫春秋!笑談渴飲匈奴血,不斬敵酋不罷休!”(請給做事鬼才掌聲)

“老師!”朱念恩的腦中慈祥的臉漸漸消失,敵人的刀已到麵前。

“我不會死!阿!”

絕境之中,朱念恩發出一聲呐喊,絲毫不顧及對方的長刀,低頭衝擊向前。

撕拉!敵人的長刀劃破他的戰襖,被鐵甲阻撓。

砰!他鐵盔的尖銳,直接撞到對方的下巴上。

然後他從地上拿起一把鐵錘,瘋狂的砸向那個敵人。

口中嘶喊,“為了老師!為了大漢!”

“大漢!”

身後,忽然傳來震天的呐喊。

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卒在烈火中衝出來,手中的鐵鐧直接砸在第一個敵人的胸膛,將那人的胸骨砸碎。

“小孩!”老卒回頭大笑,“跟上!”

不知殺了多久,天已經黑了,地上的殘火在黑色的夜幕中似乎不甘心熄滅一般,拚命的閃爍。

踩在瓦礫上,發出吱嘎的聲音。

無數士卒的笑聲,還有敵人的慘叫,在夜空回**。

傅友德在戰馬上俯身,看著篝火邊,一群包裹著傷口,對著同伴屍體默默流淚的少年。

“吃這口飯,就要做好掉腦袋的準備!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元軍的主帥楊完者,還有一兩萬人在負隅頑抗!”

朱念恩拉緊同伴胳膊上的繃帶,瞳孔在火光下跳躍,“明天,末將繼續為先鋒!”

“扯他娘的蛋!”傅友德笑道,“你們都是席真人培養的軍官種子,哪能當大頭兵死!”說著,看看幾具屍體,“再死幾個,俺可沒辦法和你們老爺子交代了!”

“生在亂世,為朗朗乾坤,為天下萬民,男兒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朱念恩正色道,“末將等雖小,也是軍人,是大漢的軍人,就要為大漢而戰!”

“以後有你戰的時候!”傅友德被他澎湃的話語感染,跳下戰馬,摟著他的肩膀,“消滅了的楊完者,還以有其他敵人,掃**了中原還有塞外,你們這一生都不缺仗打!”

看著夜色下,苟延殘喘的敵營,朱念恩麵若沉水,“老師說,在很遠很遠有一個叫貝加爾湖的地方,比塞外還遠,比塞北還北!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們能把大漢的旗幟插在那裏,才是合格的軍人!”

“啥湖?”傅友德一愣,“他娘的沒聽說過!”

“傅大將軍!”朱念恩忽然笑笑,“等將來,末將到了那個地方,告訴您!”

“臭小子!”傅友德笑罵,“說你胖,你他娘的還喘上了!”

夜幕下,稚嫩的臉孔圍成一片,看著一具具用白布包裹的屍體。

所有人脫下了鐵盔,拿掉了氈帽,擦亮了鐵甲的鋼片。

風吹過,少年們的稚嫩的臉龐上,悲傷和微笑同時**漾。

“阿……兄弟再見!阿……兄弟再見!兄弟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如果我在戰鬥中犧牲,請你不要哭泣……”

又是一陣風吹過,這些少年唱起了老師教給他們的,無名歌謠。

不遠處,傅友德等人看著唱歌的少年們,默默無語。

……

天色大亮,休整一夜的士卒,準備對殘敵發起最後的攻擊。

傅友德策動戰馬,緩緩向前,“朱念恩!”

“末將在!”

“你,為本帥親衛,隨本帥左右!”

“末將……”朱念恩有些猶豫。

“咋?給老子當親衛還不願意?”傅友德罵道,隨後又笑起來,“今天最後一戰,本帥親為先鋒,誰願意在本帥左右,與本帥一起殺敵!”

“末將願往!”

喊聲中,朱念恩的聲音最大。

傅友德咧嘴一笑,馬鞭遙指戰場,“滅了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