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嗷……!”

原野上,西域胡人再次如野狼一般的嚎叫,帶著無盡的悲憤和仇恨。

剛剛僅僅是一個照麵,片刻之間的戰鬥,在定遠的前後夾擊之下,這些西域的獸兵就留下了近百具屍體。

若不是,金盔頭人穆阿當機立斷,可能死的還會更多!

望著朱五遠去的方向,穆阿眼中噴射著憤怒的火焰。

這些人,和他們想象的中原人不一樣。

他們強壯,高大,勇猛善戰。

而且他們手裏還有一種可怕的武器,比弓箭慢,但是比弓箭的射程和威力更大更遠。

那就是傳說中的火器?

穆阿並非什麽都不知道,一百多年前,蒙古大軍用回回炮和會爆炸的鐵火炮攻破千年古都巴格達。

尊貴的哈裏發被裹在毯子裏被馬踩死,城裏的百萬居民都被屠殺。

火器的威力和蒙古人的殘忍,在西域,在他們的家鄉,流傳了上百年。

但是,這並不能磨滅穆阿心中複仇的火焰。

對方的火器肯定不多,為何不直接攻打淮安城。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遠遠的跟著那些敵人,等待後續大隊騎兵的到來。

三千人的騎兵,可以把那些天殺的敵人,踩成肉泥融化進泥土裏。

……

朱五的騎兵依舊慢慢前行,隊伍裏,兩匹戰馬的背上,還捆著兩個西域的胡兵。

他知道後麵有尾巴跟著,或者說他是故意讓敵人的遊騎知道自己的方向。

遠處,跨過一條小河,又一隊打著朱字大旗的騎兵迎接過來。

更遠處,無數步兵看似雜亂的駐紮在一條小河旁邊。

朱五回頭,看看敵人遊騎的方向,撇下嘴。

“千萬別驚了啊!”

“總管!”

傅友德騎著一匹頗為神駿的白馬,舉手投足,看起來比朱五這個總管還有氣勢。

“探哨讓兄弟們幹就行了,您何必親涉險境?”

一見麵,傅友德就開口埋冤。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這是道理,也是勸解。

朱五沒有反駁,笑著說道,“後麵估摸有大隊的騎兵馬上追來,你準備好沒有?”

“屬下早就準備好了!”傅友德咧嘴一笑,“就怕他們不來!”

說著,調轉馬頭,“地上坑多,俺給總管帶路!”

朱五點頭,前行之時再次回望。

身後,西域胡人的遊騎一閃而過。

……

“頭人,前麵是中原人的大營?”

“多少人?”

“起碼七八千人!”

聽了遊騎兵地回道,穆阿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身後,作為脫脫先鋒,到達淮安的騎兵已經集結到一起,但是隻有三千。

但是接下來,遊騎的話,又讓他喜笑顏開。

“都是步兵!”

“去看看!”

穆阿的心裏重新有了自信,這個時代,三千騎兵在戰場上是無敵的存在。

別說七八千步兵,就是再多一倍多步兵,自己也有信心擊垮他們。

轟隆!

大地在馬蹄馬蹄之下顫抖,三千西域騎兵在馬上緩緩前行,就像是移動的山脈,堅不可摧。

“頭人,在那!”

遊騎兵一指,穆阿看到了河邊密密麻麻的步兵。

那邊也發現了他們,接著步兵的營地忽然出現了慌亂,一隊隊士兵在營地裏慌張的跑著。

似乎是在列陣,又似乎在準備迎敵,大營的前麵,步兵們想無頭蒼蠅一樣,在準備拒馬和長槍。

“晚了,對麵的步兵將領是個糊塗蛋!”

穆阿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冷笑,對麵的步兵在的眼裏,此刻就是待宰的羔羊。

水邊布陣,近萬人集中在一起,沒有分散,沒有縱深,也沒有地形掩護。

不是羔羊是什麽?

等等,這些羔羊要幹什麽?

發現西域騎兵之後,慌亂的步卒大營中,飛快跑出兩匹戰馬。

馬上到騎士,把兩個被綁著的西域胡人丟在了地上。

隨後,騎兵下馬,就在數萬人的注視之下,冷笑著一隻手抓著西域胡人的頭發,一隻手抽出手中的長刀。

“他們要幹什麽?”

穆阿有些不敢相信,或者送不願意承認。

“啊!”

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響起。

數萬人的目光中,定遠軍騎兵的長刀在西域胡人的脖子上,發出吱嘎吱嘎的摩擦。

接著,手臂用力,刀光閃過。

兩個定遠軍的騎士,像是地獄中走出的殺神。

高舉手裏滴血的人頭,向著穆阿三千騎兵的方向,大喊。

“有種來戰!”

“衝過去,殺光這些中原人!不但要殺光他們,以後,我允許你們,殺光你們見到的任何人!”

穆阿和三千西域騎兵,都被激怒了。

“神的旨意,殺光他們!”

穆阿高舉右手,“啊拉胡*&¥#@!!”

“殺!”

三千多騎兵從三個方向,鋪天蓋地的衝鋒,大地猛烈的晃動,平靜的河水都在震顫。

這樣的場景無法形容,朱五站在遠處的高地上,拉著韁繩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內心有一些緊張還有一些激動。

打了這麽多仗,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騎兵同時衝鋒。

這種震撼和衝擊力,根本無法用語言表達。

此情此景仿佛世界末日,天塌地陷一般。似乎衝過來的不是人,而是整個天空壓了下來,所有要阻擋它的,都將化為粉末塵埃。

“神的旨意,啊拉胡可&%¥#@!”

騎兵隊伍中,許多頭上包裹著白布的胡人,在大聲鬼叫。

“穩住!”

定遠軍的陣前,所有軍官都紅著眼睛,扯著脖子嘶吼。

天地之間,刀與盾的碰撞即將開始,似乎幹旱的土地,馬上就要被血水滋潤。

穆阿在騎兵隊伍的中間,眼中泛著殺戮的狂熱,衝過去,踩死他們,砍死他們,報仇!

目光驕傲的掃視著衝鋒的族人,不經意間掃過衝鋒路上,兩邊的高地。

嗯?

那裏,怎麽站著一個孤零零的騎兵!

視線之中,一個魁梧的騎士,把一杆火紅色的大旗狠狠的插在地麵上。

“啊拉@#¥%!”

突然,西域騎兵們扯著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呐喊。

同時拚命的踢打戰馬,最後的衝鋒來臨,戰馬快成了一道閃電。

馬上到騎士,甚至能看到對方拒馬之後,步兵驚恐的表情。

可是……

轟隆!撲通!

左右兩翼衝鋒的騎兵,忽然中了妖術一般從戰馬上重重跌落,衝鋒的戰馬也在哀鳴中失重倒下。

就像奔跑的人,踩到一個陷阱。

“狡猾的中原人,他們在地上挖了絆馬坑!”

沒錯。

他們來之前,通往步兵陣地的兩側,就有無數的絆馬坑,高速衝鋒的戰馬才踩進去隻有一個下場,斷腿摔倒。

剛才還氣勢如虹的衝鋒隊伍,忽然變得淩亂,無數落地的騎兵和倒下的戰馬,被後方的騎兵的踩踏,衝鋒的路上變的擁擠慌亂。

“放!”

穆阿清晰的看見,對方的步兵陣地中,一個年輕的士兵,揮舞腰刀,喊出口令。

轟!

砰!

山崩地裂的巨響之中,兩翼擁擠的騎兵變成殘肢碎片。

燃燒的彈丸在騎兵前進的隊形中打出一條血色的通道。

接著,無數的弓箭床駑從對方的陣中發射出來,比雨水還要密集。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的一瞬間。

這瞬間,戰場的中央,穆阿的中路突擊騎兵,就要撞上敵人的步兵。

“衝過去!”穆阿聲嘶力竭的大喊。

前方,西域的胡騎,已經準備好收割第一個人頭。

但是……

嘩啦!

當戰馬騰空再次踏上地麵,滿是雜草的土地忽然塌陷,像峽穀一樣裂開。

無數西域胡騎連人帶馬掉落進去,發出瘮人的慘叫。

坑裏粗大的尖頭木樁上,變成了肉串的串子,串人的串子。

而且後麵的騎兵勒不住馬頭,中路突擊的騎兵也擠到了一起,更多的騎兵被自己的夥伴,活生生的撞到了坑裏。

“卑鄙!”

死的都是自己的族人,穆阿心如刀割。

可是他隻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對麵的步卒忽然潮水一般的後退,露出幾十個黝黑的鐵家夥。

“中計了!”

“放!”

在穆阿的懊悔中,前方噴射出無情的火舌。

當十幾門架設好的火炮,遇到了擠成一團的騎兵。

無需調整,齊射!

山呼海嘯,天地變色。

實心的彈丸打到人群中,視線中滿是飛舞的殘肢斷臂,眼前已經變成一片血色。

有驍勇的騎兵,縱馬飛過塌陷的地方,可是隨著而來的散彈,直接把他們的身體撕成了碎片。

一片族人的血肉飛到穆阿的臉上,帶著熱氣的腥臭鑽到腦子裏。

“撤……”

退字都沒喊出來,兩邊的高地忽然如地震一般都震動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重甲騎士,出現在那杆火紅的大旗之下。

瞬間,穆阿想起少年時,祖宗的老者曾說過。

遙遠的東方,以火為德。

那裏的人們,在千年以前,打著紅色的旗幟,穿著紅色的鎧甲,他們的口號,雖遠必誅!

高地上,常遇春拉下自己的麵甲,手裏的短戈是華夏男兒最喜歡的武器,最終高喊。

“陷陣營,有我無敵!”

天地間,無數淮西男兒從胸膛中嘶吼。

“殺韃子!”

轟隆!

炮聲,馬蹄聲交織在一起,就是死亡的旋律。

朱五攥緊拳頭,若是身邊的親兵拉著,他真想縱馬衝下去。

這一戰,殲滅脫脫的先鋒。

殺光這些外來的野狗。

那邊的常遇春帶著重甲騎士,猶如一道決堤的洪流。

這邊,傅友德在步卒的中軍呐喊。

“兄弟們,纏上去!”

“殺韃子!”

在穆阿不可思議的眼神中,本該是羔羊的步兵變成了猛虎。

定遠軍的士卒咆哮著,衝上來和擁擠的騎兵糾纏在一起。

長槍刺向馬背上的騎兵。

斬馬刀斬斷戰馬的雙腿。

釘錘,鐵骨多,在西域胡人的頭骨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像是一支死亡的樂章,每一個音符下,都是一個戰士,絕望的死亡。

“退!”

穆阿終於喊出了這個字。

包著白布的西域胡人也再也沒有喊出,神的旨意。

天地間,修羅戰場。

常遇春的重甲騎兵在西域胡人的後隊,縱情收割。

前方的步卒幾人一組,和騎兵纏鬥。

遠處還有弓弩手快速的射擊。

還有朱五的火銃兵,從容的裝填發射,成排的子彈衝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

“退……!”

穆阿調轉馬頭,不要命的踢打戰馬的腹部。

就在他剛剛能夠跑起來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清晰的破空聲。

再回頭,視線中最後一個畫麵。

一把鐵鐧,擊碎了自己的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