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老子麵前稱老子?膽子不小!”

常遇春笑了,欣賞的笑了。

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這麽有膽氣,這麽有氣勢的漢子了。

傅友德則是冷著臉,沉聲問道,“你殺過人?”

“何止殺過!”

張定邊向前一步,傲然道,“軍帳中有人頭八十六,皆是陣斬官軍!”

“當兵的?”

常傅二人微微又些錯愕,這人說的殺官軍,可聽口音結不是定遠軍的人。

此時,外圍一個藍衣人,在一個常遇春親衛的身邊嘀咕幾句。

親衛又跑過來,在常遇春的耳邊輕語。

“哦,徐壽輝的人!”

常遇春笑笑,“給咱們大帥拜年的!”說著,衝身邊人大聲笑道,“他徐壽輝好歹也是個皇上,巴巴的來給咱們大帥拜年!”

轟!

周圍一陣哄笑,圍觀的人群中,無論是陷陣營還是親衛中軍的士卒,都不屑的大笑。

就連圍觀的百姓們,也都指指點點的哄笑起來。

徐壽輝,天下第一個建國稱帝的義軍統領,腦袋上扣著皇帝的帽子。

皇帝給別人拜年,還真是稀奇,也真是丟臉。

“在下久聞常統領勇猛大名,今日一見~~?”

陳友諒站到張定邊身前,冷笑道,“見麵不如聞名!剛猛無雙的常遇春,居然如無知婦人一樣,陰陽怪氣!”

“大膽!”

“找死!”

除了朱五,從沒有人敢這麽和常遇春說過話。

常遇春麵色沒變,可是身邊親衛卻怒不可遏,噌噌噌,抽刀之聲不絕於耳。

“仗著人多嗎?”

張定邊大笑,不動聲色的把陳友諒護在身後,昂首挺胸。

“我們哥倆遠道而來,今日見二位比試,見獵心喜,心裏癢癢也想試上幾手,二位是自持身份?還是瞧不起我們!”

“有點意思!”

常遇春笑著擺手,讓親兵們退下,盯著張定邊,“你想比?俺成全你,不過輸了,別說俺欺負你。說吧,比什麽?”

“刀!”

張定邊眼神鋒芒畢露。

常遇春大喝一聲,“給他把刀!”

現在,朱五的金陵城,除了定遠軍的士卒,任何人不得佩戴兵器。

陳友諒張定邊雖說是外來的使者,但也一樣被收去了兵器,隻能空著手。

常遇春話音落下,邊上一個親兵不甘心的解下腰間的佩刀,直接扔了過去。

啪!

張定邊一把將刀鞘抓在手裏,掂量幾下,撇撇嘴,“輕了點!”

扔刀的親兵憤憤不平,這刀一米多長,巴掌寬。乃是戰陣之上,配合盾牌使用的重刀。

他居然說輕!

隨後,唰地一聲。

寒光乍現,半截鋼刀拽了出來。

“好刀!”

張定邊看了一眼刀刃,由衷讚歎。

定遠軍精銳士卒所佩戴的武器,都是工匠坊中匠人精心打造的利器。

常遇春朝旁邊伸手,“刀來!”

“殺雞不用宰牛刀!”

邊上,常遇春的隨軍士卒中,一個軍官站了出來。

“俺替統領來會會這個南蠻子!”

說話之人,一口北地口音,話中帶著說不出的輕蔑。

張定邊,陳友諒勃然變色,他們是湖北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罵他們蠻子。

常遇春一看來人,笑道,“好,全兄弟,你先來,讓他們見識下,咱們定遠男兒的手段。”

來的不是別人,原來的蒙元漢軍世襲千戶,在滁州投降朱五的,全旭。

他本就是世襲的武人出身,心灰意冷降了朱五。作戰有勇有謀,深得常遇春的器重,現在是陷陣營的馬隊千戶。

隨後,眾人默默後退,給二人留出了一個圈子。

全旭和張定邊,麵對麵站著,二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壯漢,不動如山。

“請!”

張定邊單手持刀,橫於胸前。

全旭自負的一笑,緩緩抽出長刀。

他是騎將,馬上多用鐧,但是一手刀法,在陷陣營中也是少有敵手。

他的刀鋒狹長,雙手握住,刀背靠著肩膀,眼神死死的盯著張定邊,雙腳試探著,慢慢向前。

張定邊笑笑,依舊沒動。

“你笑你姥姥!”

全旭左腳踩地,右腳發力,雙手刀淩空劈下。

“好!”

常遇春大聲讚歎,這一刀別說是人,就是棵樹,也能砍成兩半。

可是,張定邊不是樹。

就在全旭出刀的一瞬間,張定邊快如閃電般的動了,不隔不擋,身子輕盈的往前斜竄。

正好躲開全旭的刀鋒,他也離全旭更近一步,手中單刀橫擺,刀把上的刀刃,正對著全旭的脖頸。

“完了!”

一刀空,被人鑽到了身前。

全旭心裏咯噔一下。

脖子一陣突如其來的冰冷一閃而過,再看張定邊已經跳開。

“你輸了!”

說完,張定邊冷冷笑笑,對著刀鋒吹口氣,幾縷胡須飛起,若隱若現。

全旭摸摸自己的臉頰,臉上羞憤的能滴出血來。

“再來~~”

不甘心的大吼一聲。

“停!”

常遇春冷喝一聲,“全兄弟,勝敗乃兵家常事。”

說著,走過來拍拍全旭的肩膀,“你是騎將,步戰輸給他,不丟人。”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常遇春的眼中,滿是凝重。

一刀分勝負,一刀見生死。

這個徐壽輝的手下,不簡單。

而且他還沒使全力,這樣的對手,罕見!

“刀來!”

常遇春再次伸手,臉上沒有了笑意。

隻有戰意。

……

且說,朱五的議事廳中,關先生正在慷慨激昂。

外麵忽然傳來兩聲不可,李善長和席應真並肩而來。

“關先生,是想我定遠軍,為你們北方紅巾做嫁衣嗎?”

“你這人不厚道,認準了我們總管心軟!”

李善長,席應真進來就夾槍帶棒,毫不客氣。

關先生卻毫不生氣,隻是笑笑,眼光看向朱五。

“這二位是我的心腹。這位是定遠的文官之首李善長,這位席道長於我亦師亦友。”

朱五笑著介紹。

幾人見禮之後,李善長先開口道,“我定遠軍根基在南不在被,無論是山東還是遼東,都是舍近求遠。”

“說通俗點,丟了麻花撿狗屎。”席應真還是一點不客氣。

這下,關先生臉上真有些掛不住了。

“再者,山東遼東都是蒙古皇帝的心頭肉,塞外兵馬朝發夕至。占的了一時,占得了一世嗎?

屆時朝廷反應過來,現在看來是出其不意,到時候就是退無可退。

關先生北伐之誌,在下佩服。但就事論事,難。

我定遠有今天的基業不易~~~”

“老李,你甭廢話了!”

李善長文縐縐的說一堆,讀書人總是話裏有話,說的含蓄又帶著玄機。

席應真不耐煩了,開口說道,“關先生,若是別的事,咱們能幫必幫,都是反元的豪傑,本就是一家人。但是這事,休要再提,我們不摻和!”

這回,關先生臉色真變了,惱怒尷尬。

“偏師,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但是朝廷回過頭來調集大軍,偏師往哪裏逃?

定遠軍的前麵是江南的花花世界,放著江南的魚米之鄉不取,去遼東喝東北風?

瘋啦?

山東靠著大都,隻要韃子皇帝沒傻到家,會放任不管?到時候,打你們劉大帥的官軍,馬上就掉頭過來了。

還有遼東,幾百年來,那裏一直是胡人的心頭肉,看的比老家還重。

我們一群外鄉人,打的下來,守得住嗎?

夏天還好,冬天呢?

你去過遼東嗎?

那是能凍死人的!”

席應真絲毫不客氣,也絲毫沒給關先生留臉麵。

朱五不免有些尷尬,不管怎麽說人家都是客,況且關先生這人還挺好。

不過,看著李善長和席應真,護家的模樣,心裏的尷尬變成慶幸。

剛才聽關先生的豪言壯語頗為意動,被他的情緒所感染。

這倆人生怕自己吃虧,上來就一通懟。

“不得無禮!”

朱五假模假式的說了一句。

又對關先生說道,“關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來人,備酒宴給關先生接風。”

關先生見狀,無奈的歎氣。

天下除了劉福通徐壽輝之外,朱五兵馬最強,又最富。

他若是答應了北伐,反元大業何愁不成。

“還是目光短淺!”

關先生心裏暗歎,天下義軍各自為戰,若是聯合起來早把胡人敢出中原。

說到底,他們還是舍不得到手的榮華富貴。

“關先生,這邊請!”

李善長變了一副模樣,笑嗬嗬的請關先生赴宴。

朱五也跟上,可是被席應真拉住一衣服。

“聽說徐壽輝也派人來?”

朱五看看關先生的背影,回頭道,“來了倆人,一個陳友諒,一個張定邊!”

“殺了!”

席應真忽然滿臉殺氣,咬牙切齒,“小五,聽老道的,殺了他們!”

“你最近的殺性有點大!”

朱五笑道,“兩個無名小卒,殺了幹啥?”

“誰說是無名小卒?”

席應真跺腳道,“那張定邊是徐壽輝軍中有名的戰將,有萬夫之勇。陳友諒雖說聲名不顯,但是坐鎮黃州,也是個元帥。

你將來要往江西去,第一個對上的就是他。

與其將來費事,不如現在殺了!”

說真的,朱五還沒見過老道有如此急切的模樣。

“人家來拜年的,這麽殺了不太好吧!”

朱五想想,“再說殺了他倆隻會和徐壽輝結仇,殺他了他們,將來咱們沿江而上,也有別人擋路~~”

“你信我一回,殺了!”

席應真急道,“小五,老道可從沒求過你啥!”

“這~~”

朱五苦笑下,壓低聲音,“那也不能在這殺。這樣吧,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派一隊兵馬在路上埋伏~~~”

席應真笑了,“你小子想的周全,就這麽辦!”說著,又咬牙切齒地說道,“派常遇春去,射死他們!”

正說著,朱玉跑過來。

“爹,徐壽輝的使者叫張定邊打,在校場和常伯伯打起來了,比試刀法!”

朱五和席應真對視一眼,邪了,說誰誰就來!

“誰贏了?”席應真忙問道。

“不分勝負。”朱玉說道,“兩人的刀都砍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