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總管你說話還算不算?你得幫我殺了沈萬三!”

謝富安又來了,依然女扮男裝。

軍營的總管議事廳裏,追著朱五的屁股,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

剛和李善長商量完事,還有一堆的事沒處理,就讓債主找上門來了。本來朱五心中對她,多少些愧疚,但是現在看她這副模樣,不知怎地,就是想逗逗她。

“不殺,誰讓你那天打我!”朱五眼皮夾了她一眼,繼續看手中的文書。

“你~~~”謝富安一時氣結,剜了朱五的背影幾下。氣呼呼地說道,“你錢都收了,怎麽不辦事?”

朱五笑笑,“那你答應的造船工匠也沒到位,我憑啥辦事?”

“泉州到這遠著呢!人家能長翅膀飛過來?”謝富安嚷嚷道,“再說,我一個大活人在這,你還怕說話不算數!”

“我要你這大活人有啥用!”

朱五哼了一聲,看著謝富安,“你能不能坐下,慢慢說。我就納悶了,你一個大姑娘怎麽沒個姑娘的樣子!”

謝富安在朱五身邊坐下,盯著他,“幫我殺了他!”

朱五放下手裏的東西,也扭頭看著他,“你為啥非讓我殺了沈萬三呢?怎麽說他也是你表哥!你倆是親戚啊!”

忽然,謝富安眼圈一紅,胸膛起伏,似乎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他~~~他要娶我?”

謀殺親夫!

“你這心也太狠了,人家要娶你,你不願意嫁就不嫁吧,幹嘛非得殺了人家?”

謝富安站了起來,煩躁地說道,“這是我娘活著的時候,定下的婚事,改不了。不嫁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宰了那個死胖子!”

沈萬三還是個有錢的死胖子!

有錢就夠招人煩了,有錢的死胖子更是招人煩啊!

未婚妻都想殺你!

等等!謝家就這一個女兒,沈萬三要是娶了她,那豈不是把謝家的萬貫家財都變成自己的了嗎?

你個死胖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人財兩得。

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兒,本來朱五心中對沈萬三的觀感不好不壞,隻是一個人名。現在這麽一分析,或是出於男性的妒嫉,或是出於自己那點小心思,就不怎麽待見這個姓沈的了!

“他啥時候到金陵?”

謝富安眼睛一亮,趕緊說道,“三天之後!”

朱五撓撓頭,“這事不好辦啊,你說我一個愛民如子的大總管,怎麽能~~~~?”

謝富安不屑的笑笑,“我可以加錢。”

加錢就好辦了,殺是不能殺,人家沈萬三又沒犯到自己手裏,真殺了對自己名聲不好。

不過,自己倒是有辦法讓這死胖子知難而退。順便在嚇唬嚇唬他,聽說沈家也是世代巨富,還可以榨一筆。

一想到錢,朱五就頭疼。

手中的文書就有席應真的條陳,要錢,要錢,要錢。工匠坊裏新火炮和新巨艦流水一樣花錢,花到朱五瞠目結舌,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夠折騰。

可是席應真信誓旦旦地說道,隻要錢到位。定遠軍的火器就會上一個台階,要是這錢花冤枉了,願意提頭來見。

“你答應了?”

見朱五沒說話,謝富安繼續問道。

朱五想了想,“嗯~~~我試試吧!”

“什麽教試試啊?”謝富安不樂意了,“你前幾天殺人那勁呢,一個沈萬三還不是你一句話,神不知鬼不覺的事兒?”

“你那天還說我把人不當人呢,你現在把人當人了?說殺就殺!”

“這不一樣,沈萬山該死,我和他有仇!”

謝富安爭辯道,“我這是有仇報仇,你那是草菅人命!”

說著,氣呼呼的站起來,“在你看來你的手下不過是禍害了青樓女子,可是在我眼裏,那和強奸無異,哪怕給了錢,也是用強!青樓女子,亦是民女,就因為他們在青樓,就可以隨意侮辱?”

朱五不樂意了,罵人揭短呢,“你別強詞奪理~~~”

“是你強詞奪理!”

謝富安一字一句道,“當初你入金陵的時候,安民告示怎麽說的?不得騷擾百姓!違令者斬!可是就算那樣,你手下還有人犯錯了,還是有人禍害百姓!”

朱五無語,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你心裏是不是覺得,隻要他們不禍害百姓就行了,其他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富安接著說道,“可是你想過沒有,在你身邊他們都這麽胡鬧,要是出了你的身邊,山高皇帝遠沒有軍法壓著,他們會怎樣?今天他們禍害了青樓女子,可以用花錢搪塞過去。明天他們是不是可以私下侵犯人家降官的家眷?反正是降官,不是自己人。後天是不是可以強娶人家民女?反正給了彩禮,不算霸占!”

有道理!

朱五沒話說。

謝富安說的有道理。自己的軍隊在自己身邊有軍法壓著,要是不在呢。在淮西的時候,因為淮西是家鄉之地,士卒們不願留下罵名。

可是這裏是江南,將來他們麵對的更是江南的花花世界。

自己的人自己知道,定遠軍這些淮西子弟是好兄弟,但是他們也是刀尖上打滾的兵痞。

“所以那天我才說看錯你了!”

謝富安又在朱五邊上坐下,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你才起兵一年,就闖下如此大的名聲。你進城之後,斷指那天我才明白,很多人願意為了你去死!”

說著,歎口氣,“我也明白,你們男人講究啥生死義氣,人家幫你出生入死,你不能翻臉無情。可是,一個兩個你能維護,要是將來這樣的事情多了起來,你怎麽辦?

你有幾根手指可以賠?”

這話是從謝富安嘴裏說出來的?

就這麽一個傻丫頭?

可是朱五還得承認,人家說得有理!

這些事自己也不是沒考慮過,可是到底為什麽自己隻是想想就算了。

自己有些時候,有些想法,是不是對手下兄弟的縱容?

我~~~是不是有些時候,太過投入這個時代,而忘記了初心!

朱五的目光落在謝富安的臉上,兩人的目光對視。

感謝的話到嘴邊,卻不自覺重變了味道,變了樣子,“你~~~你他麽哪想出這麽多話來!老子一句話你說這麽多,巴巴的在這教育我?”

謝富安給了朱五一個大大白眼,心裏罵道,“臭男人!”

……

安慶,江南重鎮,金陵的門戶。

定遠軍親衛中軍統領郭興為主,常遇春朱進偉為副。

水陸齊出,兩天破城!

給朱五的戰報上,隻有寥寥數語。

但戰爭永遠是殘酷的,戰爭已經過去了很多天,但是江麵上還不時的有浮屍飄起來,城牆上斑駁的血跡,無聲的訴說戰鬥的慘烈。

郭興帥的是朱五的親衛中軍,軍紀一等一的好。他又是朱五最信任,聽話的手足兄弟。

進城之後,一切都按照朱五吩咐的來,軍法當先,不得騷擾百姓。

所以城裏的市麵還算穩定,許多鋪子照常營業。

朱進偉和王弼帶著幾個親兵,醉醺醺的從一家酒鋪子裏出來,橫行霸道的走在街上,說話都有含糊了。

“酒啊,得他麽趕緊喝!五哥在金陵禁酒了,俺看這邊也等不了多久了!”

朱進偉打著酒嗝,僅剩的一隻胳膊,摟著邊上的生死兄弟,咧嘴笑道,“安慶的酒不錯,酒是娘們差點意思!沒有金陵的白!”

身後,一個親兵嘿嘿地笑道,“統領,那是你沒看著。那投降的安慶知府家,老婆閨女都跟水做的似的。良家女子,怎麽都比風塵女人有味道。那天俺就是遠遠的看了幾眼,心都他娘的顫得不行!”

“有這事?真那麽帶勁?”朱進偉醉眼朦朧的問道。

“俺還能騙統領不成!”

朱進偉揮動著胳膊,“走,前頭帶路,哥幾個去那降官的家裏,看看他家眷去!”

王弼似乎有些醒酒,拉住他,“哥,不中吧!五哥~~~”

“草。”朱進偉噴著酒氣,“有他麽不是老百姓,怕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