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

照在朱五指尖,那枚圓形的金屬硬幣上,迸發出璀璨卻又柔和的銀色。

定遠軍諸位將領,靜靜的圍在朱五身後,眼神盯著那枚製作精美,熠熠生輝的銀幣。有人癡了,有人笑了,有人呆著,有人若有所思。

“還真像袁大頭,簡直就是袁大頭的翻版!”

朱五把指尖的銀幣轉動一下,背麵的字跡在陽光下,更加清晰。

圓形銀幣的背麵刻著四個大字,字體剛正,蒼勁有力。按上下左右的順序讀出來,華夏通寶。這幾個大字的上下,各對應兩行精美的小字。

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開漢家天。

看到這裏,朱五又忍不住點頭。

這話的原句是,日月重開大宋天。

大宋?

誰認得他,老子沒吃過你大宋的一粒米,一碗飯,老子提刀造反是為了自己,就算打跑了蒙元和你趙宋有什麽關係?

扯淡!

把銀幣再次反轉,朱五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銀幣正麵,居然是一個年輕人的側麵像。相中人沒有帶著鐵盔,而是一個標準的漢家兒郎的發型,束發的帶子微微表揚。抿著嘴唇,眼神堅毅的望著前往。

藍玉惦著腳在旁邊笑道,“五哥,這是你哩!”

應該是,朱五矜持的點點頭。

手指卻在微微的顫抖,告訴別人他的內心其實格外的興奮,緊張。

人像看起來有和朱五有六分相似,可能為了顯得成熟些,人像的下顎有著短短的胡須。

這人像被些個蒼虯飛舞氣吞萬裏的大字包圍,太平路大總管定遠軍大元帥朱,下麵還有一行小字,驅逐韃虜,恢複中華!

“是不是太高調了?”

朱五心中正在思量,身後卻有人開始喃喃自語。

回頭,李善長等人已經大禮下拜,“主公,有了此物,天下何人不識君。我定遠軍,勢必千古傳唱,英名永在!”

李善長說的,就是這銀幣的政治意義。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泯滅在曆史的長河中,連個浪花都沒留下。

定遠軍絕對不會,在決定單槍匹馬挑動天下之後,在和郭家翻臉之時,在決定過江的那一刻。

一直都把野心藏在心中的朱五,告訴自己。既然要走,就要一直走下去。既然要走,就要做最後的勝利者。

而這樣的銀幣,就是朱五來過這個時代,在刀山火海中留下的印記。

“一共鑄了多少?”

朱五把玩了一會,就把銀幣交給其他人,隨意的問道。

席應真笑道,“第一批一萬五千枚,七分銀子,三分鉛!”

“不夠!”李善長珍重把那枚銀幣放在手心裏,接話說道,“這樣的銀幣流到民間,恐怕老百姓都舍不得花。”

“不夠就鑄,反正銀子有的是!”

朱五大笑道,“老道,多鑄一些,馬上過年了,犒賞士卒用!”

……

嘩啦~~

一口木箱被朱重八鋼刀劈開。

白的黃的,亮晶晶的金銀銅錢嘩啦啦流了一地。

暴露在,陣陣寒風之中。

天地之間一片肅殺,皚皚白雪的地麵上,觸目驚心的血色隨處可見。

伴隨著血色,還有無數被凍住的屍體。屍體的表情有的猙獰,有的安詳,有的睜大眼,有的張開了嘴。還有殘肢斷臂,還有彌漫的硝煙。

“身後就是廬州!”

站在一輛馬車上,一口口箱子被打開,無數的金錢從裏麵流出來。

朱重八揮舞著鋼刀,大聲疾呼。

“弟兄們,咱們打了三天,城內的官狗子就剩下一口氣了,他們撐不住了。加把勁,破了廬州咱們人人當神仙!”

說著,用腳踢著地上的金銀珠寶,銅錢布匹。

“誰願意為先鋒,金子銀子隨便拿!”

朱重八的目光帶著刀鋒,為了打廬州他準備了許久。連濠州積攢的金銀都拿出來,賞賜兄弟們。他知道,他的兄弟窮慣了,這一招百試不爽。

士卒們的呼吸急促,吐出來的霧氣很快在風中凝固變成白色的水汽,然後在鐵甲上凝結。他們的眼神貪婪的盯著朱重八身邊的金銀,似乎忘記了戰場上,無數袍澤在廬州高大的城頭慘死。

似乎,那些地上扭曲的屍體也視而不見,他們什麽都看不見。他們隻能看見,錢。腦子裏也滿是破城之後,狂換的景象。

似乎,他們不是看不到,隻是不想看,不願意看。

三天,三天的攻城廝殺,死亡喚醒了他們心裏的獸性,現在的他們在金銀的刺激,和破城後的許諾下,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這狗世道,早死早享福!”

士卒中,一聲虎吼,一個滿麵胡須高大的將領站出來,揮舞著手中的短戈,仰天長嘯。

“毛貴兄弟!”

朱重八笑了,打安豐就是毛貴第一個爬到城頭。雖說他不是朱重八的鄉親夥伴,也不是淮西人。可是這個漢子,有勇有謀,現在已經是濠州軍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物。是朱重八,不可缺少的心腹大將。

“總管!俺來!”

毛貴大踏步走到朱重八身邊,玩下腰抓了一把金銀在手裏,忽然回頭,把手裏的金銀拋向天空。

“誰願意跟俺爬城!”

士卒中,無數亡命之徒同時呐喊,“俺~~~”

“擂鼓,攻城!”

朱重八的呼喊聲中,戰鼓起,巨大的攻城樓被搭了起來。

在城頭官軍斷子絕孫的咒罵中,城上城下箭如雨下,剛剛還肅殺的天地,馬上變成了修羅地獄。

“毛貴兄弟的攻城樓搭上去了!”

朱重八的夥伴們在風中呐喊,“咱哥們不能讓他比下去啊,殺!”

一邊爬城牆,另一邊在徐達湯和的率領下,舉著盾牌瘋狂的撞擊的城門。

“在加把勁~~~使勁兒!!”

城下,督戰的朱重八握著鋼刀的手,青筋乍現。

眼睛死死的盯著戰場,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身旁,一個光著頭的和尚,拚命的縱馬過來。

“重八哥!”

朱重八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道衍和尚沒有平日的從容優雅,反而帶著些急躁,心裏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廣孝,咋了?”

道衍和尚勒住馬,青紫的嘴唇動了動,“哥,朱五的前鋒已經占了安慶,寧國!”

“啥?”

朱重八的臉上短暫的失神,“他們怎麽這麽快?”

隨後,剛毅的臉上滿是苦笑,“小五,又把咱們給圍上了,咱們怎麽就跳不出他這個圈呢!”說著,聲音中帶上了無限的憤慨,“難道,咱們就隻能占這些死城嗎?四周無出路,咱朱重八,要被困在著淮西窮地方,一輩子?”

“萬勝!”

就此時,天地間突然爆發出劇烈的歡呼聲,肅殺的天地為止震動。

天上地下,數萬人忘乎所以的呐喊,“城破了!”

無數人不顧身上的傷痕,猙獰著狂笑,“廬州破了!進城當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