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來得太突然,雪衣女郎自廂房中投出,許易心下大喜,滿以為夏子陌聽見自己聲音,追趕過來。

哪知道,這雪衣女郎竟直奔北辰而去,以身截住了銀團。

許易就是有通天智計,也挽救不得,待看清雪衣女郎果是夏子陌,那自她口中噴出的血花,仿佛化作劍刃攢進他心口。

他才搶到近前,夏子陌喊出了,“壞人,不要傷我辰哥哥。”

這一聲喊出,好似驚雷,砸在許易頭頂,久久不能回神,滿腦子嗡嗡亂響,直到九如運起雲氣,擊在他背脊,打得毫無防備的他,狂飛出去,吐血不止。

大手按踏北麵半堵牆麵,身形一晃,避開九如隨後的殺招,一顆極品回元丹,被他用微弱罡煞包裹,直直射入夏子陌口中,轉頭怒視狂攻不舍的九如,霹靂一般喝道,“九如,當真以為老子殺不得你。”雙目頓時化作一團深淵,無邊死氣汩汩冒出。

九如心中凜然,喃喃道,“魔頭,怎會有如此魔頭。”手上的攻擊卻是停頓下來。

如此凶人,他的確是毫無辦法。

自打多羅雲劫修成,他在北地已穩坐感魂以下第一高手,所遇無不破。

今次,非但羅多雲劫,攻擊無效,便連引為看家法寶的伏魔袈裟,也被這魔頭反手破去,再戰下去,必定難堪。

一枚極品丹藥入腹,夏子陌麵上迅速恢複了血色,起身扶過北辰,“辰哥哥,痛麽?”

皓腕凝脂,玉腮堆雪,眉間兩撇輕愁,畫出無邊風月。

北辰塞一顆丹藥入口,扶著夏子陌香肩,搖搖頭道,“不疼,師妹。”

話音未落,一道斷喝如霹靂炸開,“鬆開!”

許易死死瞪著北辰,濃濃的死氣和殺意,幾要化成實質,北辰心驚肉跳,錯開一步,隱在了夏子陌身後。

說不清的滋味,像是無數的尖鉤,在許易心中撕撓,直到此刻見北辰輕撫夏子陌香肩,妒忌的邪火,快要將他燒瘋。

“你這壞人,再敢為惡,當心我師尊收了你去。我師尊是北地高僧,天禪寺九如大師,你可聽過。”

夏子陌美眸凝霜,聲如翠穀鶯啼。

“我……”

許易才開口來,卻已無言,隻癡癡盯著她,一顰一笑,如夢似幻,恍然間,過往的一幕幕紛至杳來。

“許易,我要去趟遠方了?”

“多遠?”

“還不知道,總之很遠。”

“莫非又發現古墓了,容我兩日,隨你一道去。”

“這是我陰山宗之事,師兄們定然不允。”

“要去多久?”

“應該會很久吧。”

“不去不行麽?”

“非去不可。”

“好吧,不管多久,我等你!這裏有枚傳音球,你留下,若有危機,可以隨時尋我。”

……

“我,我這樣子……還是讓你……見到了……咳咳……”

“不,我……要說……如果不說……我怕沒機會再說……對不起……我騙……騙了你!”

“沒事,沒事,你好了就好。”

“真的沒事兒?我不信……你怎麽不敢看我……是不是我現在的樣子……特別嚇人……”

“別說了,養好身子要緊。”

“對不起……我真的不……不是故意的……你別阻止我……讓我說……說完我就舒坦了……其實我現在很安心……很開心……至少能死在你懷裏……不用離開……孤零零的離開……你肯定很奇怪我怎麽……變成這樣……不止是你……我也很奇怪……咳咳咳……”

“別說了,別說了……”

此刻麵麵相對,許易陡然有種,音容仍在,斯人已渺的蒼涼,蕭索。

“你,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夏子陌後退兩步,隻覺眼前這人的眼睛,奇怪極了,似乎有股灼熱的溫度,燙人。

許易雙頰肌肉顫抖,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沒,沒什麽,隻覺姑娘和我曾經的某位故人,生得極像?”

感知不會騙人,此雪衣女郎定是夏子陌,隻是眼前的夏子陌似乎失去了記憶。

此點,許易毫不詫異,秋娃瀕死複生,不也是如此麽,以當日夏子陌的情形,比秋娃好不了多少,同屬於非人生靈,同此變故,並不難理解。

雪衣女郎似乎孩童天性,見許易和她好好說話,便不再作色,又聽他這麽說,立時奇道,“是麽,天底下還有人生得和我一般漂亮麽,那人在哪裏?”

北辰方要喝止夏子陌,卻被九如以目止住。

許易道,“我那朋友就在神京,改日請你們相見,不知姑娘叫什麽,從哪裏來,自小在何處長大?”

雪衣女郎展顏道,“你這人好好說話,也不可惡嘛,我叫觀音婢,從天佛國來,自小自然是在天禪寺長大。”

許易道,“觀音婢,好名字,天禪寺皆是和尚,怎會留女客。”

雪衣女郎瞪眼道,“你不知道,我們天禪寺是密支禪宗,不禁酒肉,更不禁女客,我自幼和北辰哥哥一起長大,你不信,問我辰哥哥。”

許易心頭怒意飛速堆積,他何等智慧,焉能不知九如放任自己和夏子陌說話,正為打消自己懷疑。

倘使他沒這精妙感知,恐怕真被九如誆騙了。

畢竟,樣貌極度相近的兩人,並非沒有,況且眼前的雪衣女郎俏麗活波,天真無邪,說起過往,毫無凝滯,顯然非人逼迫,而是確實如此以為。

然,許易有精妙感知,早就鎖定了夏子陌的身份。

稍稍思量,哪裏不知道,眼前的夏子陌,是被該死的賊禿使用邪法,灌輸了某種記憶。

他強壓住心頭怒意,說道,“你說了,我豈會不信,對了,初次見麵,我送你個禮物吧。”

說著,掏出一隻淡色的須彌環,正是那日夏子陌決意死拚之際,塞給許易的。

雪衣女郎接過,高興拍手,“儲物環,我正想要呢,辰哥哥答應給我買,已經好久了。”

說著,滴入鮮血,念頭催動,很快,一枚亮銀飛梭,一本薄冊,入她手來。

雪衣女郎把玩著亮銀飛梭,如畫的娥眉陡然凝聚,又打開薄冊,輕輕誦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我,我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