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輕撚長須,笑道,“此事蘇某還真知曉,那仙人演武,是不見其形,唯見其意,也講求天賦機緣,有人連觀十餘回,也不得門徑而入,隻見先生所說的飄渺人影,未得領悟絲毫奧妙。”

“而有人則能得授機緣,從而感悟神功。不瞞先生,蘇某來觀數回,隻有一次,短暫入神,那是一種靈魂,感知上的美妙感覺,可惜蘇某天資太差,隻得半炷香,未能多有領悟,當然,饒是隻這半炷香的入定,蘇某也受益良多。”

許易道,“所謂天資如何理解,莫非某人才情高,悟性好,便能多多感悟。”

蘇先生道,“天資這玩意很是玄妙,你說的才情,悟性算一方麵,不過竊以為陰魂強弱影響最大。先生既然在此,敢問先生此間可有感魂期老祖到來,按說既然是仙人演武,如此玄妙,那些老祖們緣何不來?”

許易心知他必有說教,口上卻道,“聽聞疤麵道人現世的消息流傳出來了,想必諸位老祖盡皆去抓拿疤麵道人了。”

他令鬼主扮演疤麵道人,四處攪弄風雨,乃是絕妙,近來可沒少聽某某感魂大能朝北邊趕去,既洗清了他的嫌疑,又引開了諸多強者,方便他行事。

蘇先生微微一笑,“你也太高看疤麵道人了,如果說他真出自無極觀,諸位感魂老祖說不得真得傾力拿他,到無極觀要個說法。事實證明,不過是旁門左道的邪魔,有些鬼蜮伎倆罷了。”

“噢,這話怎麽說,不盡皆傳聞疤麵道人出自無極觀麽?”

許易知曉僅憑一件道袍,絕難遮掩許久,不料盡是早早被揭開了。

蘇先生道,“傳言隻是傳言,今次論道大會,無極觀核心大弟子薛慕華親自領隊參加,謊言豈能恒久。”

許易心中一凜,薛慕華居然也來了,他曾在馮西風的口中,聽過這個名號,此人能令馮西風都極為忌憚,怎麽重視也不為過。

“原來如此。多謝蘇先生解惑。”

許易抱拳道,“隻是在下還是不明蘇先生提及老祖,想必定非要講才情,悟性。”

蘇先生微微一笑,“這是自然。論才情,論悟性,老祖能成就老祖,這些方麵自然無差。但在領悟仙人演武上,靈魂力,也就是陰魂強度,占據了絕大比重。畢竟,仙人演武是以神識入靈台,機緣巧合者,一晃而過,靈魂強大者,才能細細品味。蘇某這般頑劣之材,不過隻能堅持半炷香不到。諸多感魂強者,他們的靈魂力該是何等渾厚,自然能久久浸**其中,傳聞有感魂期老祖能沉浸其中,多達一個時辰。”

許易暗暗吃驚,這位蘇先生料來也是凝液境強者,他隻能堅持半炷香,感魂期老祖卻能堅持一個時辰,單論時間衡量靈魂強度,後者是前者十倍有餘。

他從未想來凝液和感魂這一步之差,竟是如此天差地遠。

又聽蘇先生道,“……而這仙人演武,傳入靈台,於個人而言,皆不相同,但於相同之人而言,不管你觀察多少次仙人演武,內容皆是一般,故而,那些感魂期老祖們,數十年前來領悟過後,便不再到來。事實上,我七派凝液境強者到此,也不過是為個派中精銳子弟護法,給他們製造機會,沒看過仙人演武的,少之又少。”

許易很理解蘇先生的長篇大論,簡單的問題極盡繁複的解釋,甚至他沒問到的,這位也一一回答。

人家辛辛苦苦,兢兢業業,無非是在拖延時間,等待發動。

他像幹海綿一樣拚命吸收知識之餘,也樂得配合,“想必不光是為派中子弟護法吧,如此絕妙寶地,怕不是誰想來就來的吧。”

蘇先生灑然道,“那是自然,絕妙寶地,唯強者居之,非隻是我七派不願寶地淪為歡場,便是那些世家大族,照樣派遣精銳來此,可不真是為護佑家族中精銳,同樣是不願那些散修來此湊熱鬧。說白了,一塊肥肉,大家吃不下,即便是扔了,也絕不給宵小們嚐鮮。”

“修行如登峰,道阻且長,誰都希望這條路上的人少些,許某能理解。”

許易倒不會在這獨占欲上指摘這些世家大族。

蘇先生比出大拇指,“許先生高見,卻不似那些愚氓,隻會一味指責我高門世家搶占資源。須知,修行如掙命,唯有自強不息。隻有弱者,才會喋喋不休。”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許某今日受教了。”

許易再度抱拳,“許某公務在身,便不陪蘇先生了,改日再來討教。”話罷,移步便行。

蘇先生心中暗急,他已故意長篇大論,甚至不惜放慢語速拖延了,豈料,七煞魔音還未發動,盡管場上廝殺激烈無比,且幾日故意多加了近百擂台,大大增加了流血量,七煞魂碑飽飲鮮血,赤黑碑身已化作豔赤,七煞魔音卻絲毫沒有發作的跡象。

“管不了這許多了,看來必須啟動應急手段了。”

蘇先生念頭一轉,抬臂向天,一道微弱的焰火炸開,混在滿場血腥殺戮之中,如浪花滔海,旁人根本難絕,然隱在暗處的煉獄尊者,明神宗,宋聽書,上善佛,以及數位黑衣男子,四散入人群,煞氣從化作指劍,無聲無息地收割著人命。

轉瞬,便有圍觀在擂下最外圍的十數人斃命,鮮血從頭顱中汩汩流出,屍體更是遠遠朝七煞魂碑拋飛。

混亂火熱的氣氛依舊,這匹選人絲毫沒有意識到終極死神已悄然逼臨。

許易的感知早已全麵外放,場上的動靜雖小,他卻點滴皆聞。

事實上,自打周世榮跨進靜思堂後,他便知曉了這幫人的謀算,早早預知了這幫選人的命運。

他卻沒有生起過一絲一毫的搭救之心。

他不是好人,卻也不是惡人,順手能為的好事,他做了不少。

但自始至終,他頭腦十分清醒,沒有愚蠢到自認為能做什麽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