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仇大人好意,周某與此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豈能再退。”

周宗世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目射出陣陣死氣,死死盯著許易,一字一句道,“周某以胸前這顆明星,懇請大人一核到底。”

周宗世此言一出,滿場無不變色。

星吏公服上的明星何等珍貴,不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意味著數不盡的特權。

周宗世此話一出,明顯是拚著接受懲罰,也要分出個對錯,輸贏來,滿座諸公盡皆動容。

還是那句話,諸人與周宗世身份相近,最能代入周宗世的情感,此刻,周宗世被逼迫得不得不動用這最後的尊嚴,來證明清白。

一瞬間,許易好容易營造出的漸漸偏向他的輿情,被摧毀殆盡。

仇太衝一拍驚堂木,“許易,你稍後縱使將官司上到司座麵前,也必須解釋,你到底有什麽把握獲得地魂符。”

“無可奉告!”

許易淡然說道。

“大膽!”

仇太衝大怒,“莫非真要本官動大刑,你才肯招!”

“大人自管動刑,許某稍後自會上告。”

許易依舊冷峻。

豈料,他這番表現落在周宗世眼中,卻讓周宗世認定了許易隻是誑言,哪裏有什麽後手。

仇太衝亦沒想到許易竟是如此死硬,反被頂得有些下不來台。

“仇大人,自管動刑,若真出了問題,周某和周家一體承擔,絕不牽連大人。”

周宗世看出仇太衝的糾結,趕忙傳音說道。

仇太衝也的確對許易起了厭煩,猛地一拍驚堂木,“來啊,給我動刑!”

左右兩側侍立的隨堂小吏,立時騰出四名,各自催動須彌戒,登時,刑具傾了滿地。

許易依舊麵不改色,周宗世陰陰笑道,“本官勸你還是乖乖招了,別以為自己修行了得,便能抗得過去,本官不怕告訴你,這些刑具自帶陣法,倘若加身,無不震動陰魂,根本不是活人能夠抵禦的,你真要試試?”

許易冷笑道,“誣陷許某在前,刑訊在後,罔顧我聖庭明律,爾等枉為我聖庭官吏,心中對聖庭明律可還有半點敬畏?”

“哈哈……”

周宗世大笑,“事已至此,你真以為聖庭明律護佑的正是你這等螻蟻?”

“卻不知到底護佑何人。”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循聲看去,說話那人竟是安坐在第二排始終不置一詞的青衣大漢,胸前的兩點明星,灼灼逼目。

“岑副使!”

仇太衝驚聲道,心中千回百轉,登時明白此人緣何出現在此處了。

周宗世如墜冰窖,實在弄不懂這位七長老府中的副使大人為何針對自己說話,莫非此人正是許易備下的後手?

許易何等何能,怎麽可能搭上岑副使的線。

許易同樣驚詫,他的確備下了後手,卻不認識這位岑長老,卻沒想到對方早早就幫他埋下了伏兵,隻待這最後一擊。

“仇大人就是這般問案的?”

岑副使冷聲道。

“下,下官……”

仇太衝汗流如注,的確,今番的案子,他偏袒周宗世太厲害了,除了同僚相幫外,周宗世盤外的運作,早就通到仇太衝處了。

原本,有影音珠備案,仇太衝便是相幫,也隻是暗中使力,在許易徹底推翻周宗世的陳述後,局勢的發展已到了不可違逆的程度。

可在周宗世的鼓動下,他還是決定對許易動刑。

如此施為,他也有屏障之處,隻想著刑斃了許易,了結此案。

至於周家的地魂符的下落,也隻能通過拷問許易的陰魂尋覓了。

而他之所以敢有此包天之想,一者是周宗世的承諾,以及背後的豐厚回報。

二者,正是許易名聲惡劣,府中結怨頗多,若真一股腦兒弄死了,恐怕無人願意為其生死糾纏。

反之,放任此人活命,以此人的名頭,一旦上訴,必將引得萬眾矚目,那才到了沒法收場的地步。

可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前來看熱鬧的岑副使,竟然背負著使命,他更是想不通岑副使怎麽會為許易站台。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岑副使代表的不是許易,而是那位,那可真是天崩地裂了。

岑副使一揮袖袍,“好了,你們這個爛攤子,岑某是不想管了,今日,岑某卻是大開了眼界,若是秦長老問我今日的情況,你們看,岑某如實稟告可好。”

“岑大人饒命!”

噗通一下,仇太衝跪倒下來。岑副使此話一出,他最擔心之事,竟成了現實。

姓岑的到來,果真是秦長老的主意。

秦長老一旦關注此事,便是府主也要給三分顏麵,更何況,他今日作為,任誰看了影音珠,都能讀出明晃晃的“瀆職”二字。

聖庭吏治腐敗不假,可真鬧到了大人物處,聖庭明律卻是**裸的殺人利劍。

周宗世渾身冰寒刺骨,心肺好似都被這冰坨給凍住了。

滿場諸人無一人麵色好看,能到此來的,背負目的的不在少數,便是那真看熱鬧的,也是自然而然站在周宗世一頭的。

“行了,你們這破事兒,我也懶得管,許易,你怎麽說?”

岑副使看著許易問道。

許易念頭急轉,衝仇太衝抱拳道,“仇大人,不知許某可能離開了。”

仇太衝麵露狂喜,“能,能,許兄好走,本案就此完結!”

周宗世知道許易的視線掃了過來,卻連抬眼對視的勇氣也無,他真被許易這翻雲覆雨的手段駭破膽了。

若是許易適才窮追猛打,漫說是他,便連周氏家族弄不好都得繞進去。

如今,許易竟然放棄了反咬,真讓他大大意外,意外之餘,又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哪裏還敢招惹許易。

“周兄,下次再來訟獄都的時候,提前打招呼哈,咱們兄弟聯袂而至,免得你久候!”

許易含笑說罷,衝滿場一抱拳,騰身離去。

半盞茶後,他在半山腰處的一株巨大雲鬆下的涼亭內住了腳,不過片刻,岑副使翩然而至。

“你很聰明!”

才落進亭中,岑副使劈頭蓋臉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