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皮革製成的靴子,風格與這個時代略有差異。

雖然每次見那個人,他的打扮都有所不同,但是邦尼維爾還是能夠一眼認出,這雙靴子的主人。

能夠在自己獨自禱告的時候闖入這裏,也佐證了他的身份,根本無需抬起頭來確認。

邦尼維爾身形僵直,微微抬起的頭顱,也在捕捉到這雙靴子的時候,再次埋首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試圖靠近,將臉頰盡可能的貼近地麵,以宣示自己的卑微。

“我至高無上的主人,以這般姿態迎接,也是對您的褻瀆。”

唐川低頭看著這個在權力的迷障下,努力迷途知返的教皇。

他心裏倒沒有太大的波動,這或許就是神性的渲染,讓自己不管外在如何癲狂不羈,也不會影響本質的心性。

他甚至突然生出一股惡趣味,想要變幻為某個邦尼維爾屬下的模樣,讓她抬起頭來。

那一定是個有趣的場麵。

不過為了保持自己應有的威嚴,唐川還是收起了自己這個邪惡的想法,那實在有些惡俗了。

邦尼維爾的鼻息打在靴子上,那想要試圖靠近,卻又不敢輕易靠近的樣子矛盾至極。

她等了一陣,並沒有聲音傳來,卻依舊不敢抬頭腦袋與之對視。

“請您降下箴言與恩赦,哪怕是懲戒,邦尼維爾也心甘情願。”

唐川其實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確實不大習慣以故作威嚴的樣子,和別人進行交流。

至高神也都很少這麽幹,隻有偽神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故作姿態。

肉球和災厄,其實也有威嚴的時候,不過那是潛意識而為的,並沒有絲毫做作的成分。

哪怕其他較為冷淡的至高神,在對待低級事物的時候,也沒有刻意表現出居高臨下的態度,哪怕他們確實是高高在上。

不會被無盡宇宙之上的權力與力量蒙蔽心智,這是所有至高神的共性。

他們偶爾也有惡趣味的時候,低俗的事跡並不少見。

但這也許就是宇宙的平衡,或許也可以稱之為物極必反,絕對的權勢之下,他們反而與認同的事物,有良好的共情能力,哪怕那個事物是凡類。

因為如果至高的神性和人性無異的話,那麽恐怕光是至高神之間的勾心鬥角,都抹殺了大片的宇宙了。

不會為權力所迷蒙心智,是無盡宇宙達到平衡的根本要素。

不會刻意展露所謂上位者的姿態,因為他們本就高高在上,哪怕與蟲豸為伍,那也光輝無盡。

唐川雖然還有一定的凡人劣性根,這些更是他刻意保留的結果,可是神性已經深入他的本心了。

一時間,邦尼維爾這番作為,給還有些許凡類思維的他整不會了。

上次好歹還有漸變,自己本來就抱著告誡的態度去的。

而這次人家上來就差給自己遞鞭子了,唐川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既保持自己的威嚴,又自由的展現自己的風格。

這看起來讓人很難理解,但對於神性與人性略有衝突的唐川來說,卻非常的關鍵。

他不該受任何限製,哪怕是故作威嚴,這對於至高神性來說,也像是在思維上加了一層枷鎖,讓他十分不適。

我的思維本來就是宇宙萬物也無法拘束的,可為什麽要在別人的崇敬下,“被迫”威嚴起來呢。

但是人性又告訴他,需要一點威嚴,才能更好的控製住局勢。

看來人神之爭,已經越來越不可調和了,我竟然都陷入一瞬間的迷茫……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不過所幸,不開口依舊能夠保持他的神秘與嚴肅,哪怕他心裏又是惡趣味,又是人神之爭,可別人不知道啊。

邦尼維爾也在這沉默的氣氛下,愈發小心翼翼,心有無盡崇拜,亦有天神當麵的膽怯。

唐川壓下了心中的情緒,淡淡道:“你起來吧。”

邦尼維爾心中長舒一口氣,道:“是,我的主人,您的命令,我的天職。”

邦尼維爾緩緩起身,仰頭看向唐川的胸口,隻敢用餘光與他對視,眸中有無限的敬畏。

但是雙膝依舊跪地,沒有站起身來。

她無法分辨天神讓自己起身,到底是直起身來,還是站立起來,與他對視。

考慮到自己的身高,那似乎會給天神帶來不敬。

考慮到自己的地位,那根本不配與眼前這個人平行。

邦尼維爾依舊選擇跪在地上。

唐川心裏略微有點無語,但是一昧的命令同一件事情,特別是這件事情是在給予對方恩賜的情況下,是不利於維持高高在上形象的。

唐川也就不再多說,接受了這樣的對話方式。

他背起手來,這在人性的潛意識裏,似乎是絕對上位者展露權力的姿態。

他微微俯瞰邦尼維爾,道:“你亦可不必一味的謹小慎微,試圖討好,我更看重的是你的功績,以及你虔誠悔悟的心緒邦尼維爾。”

邦尼維爾心頭再鬆一口氣,因為她沒有在言語中聽到指責,甚至能夠捕捉到些許寬恕。

她道:“我已竭盡全力,以試圖讓偉岸的您恩赦卑微的我。”

唐川淡淡道:“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什麽嗎?”

邦尼維爾遲鈍一下,道:“是否是我的祈禱,攪擾了您的清靜,為此我願意接受一切懲戒,和所有您的指引。”

這話說的十分有學問。

首先是把自己的位置擺的極度的低,那攪擾了清靜的祈禱,證明她在日夜不輟的悔悟。

其實我也不知道您來是幹什麽的,但是請隨意指責我,我將無條件的服從。

而唐川其實這次前來,沒有什麽太大的事情的,邦尼維爾做的不錯,也確實在虔誠悔改,不管是從心裏層麵,還是在行為上麵。

巴納那頭還在前去雄鷹帝國的路上,用不著自己指引什麽。

阿茲克表現的極其全麵,手腕與敬畏都沒拉下,虔誠度亦在直線攀升,沒什麽錯謬之處。

其實我就是趁巴納還沒有到雄鷹帝國的時候,想前來誇獎一下你,並隨口閑聊一下。

但是你這副姿態,讓我的誇獎都不好開口了啊。

給我整的不懲罰你一下,似乎今天都出不去這門似的。

這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