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歌頓和妮娜簡單的在不滅公主號上吃了些當地特色的菌類與海藻做成的類似粥的湯羹作為早餐後,便踏上了前往離這裏大約有四十分鍾航行的迷霧港,平時也有不少漁民或者當地有些實力的人會去那裏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把貨物賣出去,或者看看能否在那個地方找點事做。

雖然危險,但那裏結算的可都是金幣,不像威姆鎮,把每一寸泥土翻起來,你都休想找到一塊金色,閃著誘人光澤的小可愛。

歌頓和妮娜便是搭乘著一艘類似的船隻,給了一個銀幣作為船費,便踏上了這艘比昨天寧吉爾大一些的白底紅身的輕快帆船,這是專門用來載人的,捕魚並不太方便,據說是那些海盜淘汰下來的玩意。

在上麵歌頓和妮娜都能隨處看到因戰鬥而產生的刀劍劃痕,以及無論海水的多少次衝洗,都衝不淡的褐紅色血斑。

不大的船艙內,除了妮娜以外,還有幾個當地的村民,他們的眼神總會有意無意的掃過站在角落裏,正輕柔撫摸黑貓背部的妮娜,不過在看到她身上穿著繪有高貴金絲,一看就是非凡產物的衣物後,這種眼神便會迅速收斂。

威姆鎮地方的人不比其他村莊的居民,在看到好物件的時候並不會完全展露自己的心思,那副饞涎欲滴的嘴臉放在別處可能正常,但是放在海盜強人遍布,通緝犯更是到處都是的迷霧港,露出這樣的眼神,恐怕在這裏就算是幸運女神庇佑,沒實力的話一天死上個十來次並不意外。

雖然這裏有秩序,但陰影中可沒有秩序,在迷霧港的海灣裏,可是豢養出了一批天天呆在海底,等候屍體的海鯰魚,各個長的都比人還大,它們吞下一個成年男子根本毫不費力,不過長年累月下來的習慣,已經讓他們喪失了捕食的本能。

畢竟海麵每天都會掉吃的,何必又要費盡心思去追逐那些肉少刺多還不好吃的同類生物呢?

以至於在某段時間,隻要你起的足夠早,在迷霧港的港口的濃霧還未升騰起的時候,你如果足夠倒黴的話,就能看見數百隻鯰魚正長著大大的口子,在海灣中,互相撕裂著一具或者幾具不知名的浮屍。

可謂一趟饕餮盛宴。

不過這些都與歌頓無關,它昨天晚上回到不滅公主號中又思考了不少,無論是圖謀的計劃,還是中途發生的變數,每一個可能,它都盡可能去推演思索,就連提亞馬特分身在這裏降臨的可能性歌頓都進行了一係列的預設,不過大概率用不上就是了。

畢竟星界神使他們已經趕去了主戰場,而這裏僅僅隻是提亞馬特用來成就偉業的一環,雖然關鍵但比起前者,還是遜色了不少,畢竟倘若它的主體連主物質位麵降臨都無法降臨,祭祀神壇都被人摧毀,那就算這裏拿到了神器,又有何意義。

失去了提亞馬特的加持,神器想要發揮出全力,那有些不切實際。

畢竟上一次的一發,可是耗盡了不知道多少古龍賢者的力量,才使出了那足以擊碎星辰的一擊重炮,雖然遺憾打歪了,不過星辰碎片的一一落地,還是給這片大地施加了難以磨滅的烙印,足以見證其威力。

如今存在於南部王國冬藏森林的墜星湖以及瑪瑙灣向北十餘裏的內海碼頭,便是昔日那神器的傑作。

很快,隨著船夫熟練的避開沿海海域的各處暗礁,這艘體長不超過十米的輕型帆船就像一隻靈巧溯回而上的銀魚,翩翩船影在浪花中**漾,很快隨著濃霧逐漸剝去,就像眼前的一層層簾幕終究打開。

歌頓和妮娜便頭一次看清了迷霧港的真容,比起遠遠望時,化作貓身的它更感覺到這座沿海巨城,無法之地的詭奇與自然的鬼斧神工。

眼前的港口犬牙交錯在各個狹窄僅容兩船而過的高大礁石之中,每一處礁石旁,都有著一個古怪的黑色小屋,裏麵隱約能夠看到人影,而每次船隻在那,都會停頓片刻。

歌頓和妮娜乘坐的這艘船便在第五處礁石與島礁遏製住的入口處停下,船夫也一樣停下了船,隔著亞麻製成的窗簾,也能聽見船夫諂媚笑著和把手的人說道。

“碎骨老大!我們來了!”

“幾個人?”不鹹不淡的聲音,但足以聽出他在船夫麵前的高傲姿態。

“八個,八個。”

船夫強調道,然後聽出淅淅索索的銅幣在袋子裏晃**的聲音。

妮娜和歌頓都感覺船一沉,然後窗簾便被打開了,探頭進來的是一個有著眉角有著三道疤痕,帶著點新大陸諾姆人相貌,北地人血統的獨眼海盜。

他麵目雖然沒有表情,但眼神可是做不了假,每一個被他盯上的人都仿佛是被一頭猛獸盯上一般,背後莫名就冒出了冷汗,不過當他的目光注意到船艙內,那個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銀發少女時,有些疑惑,按理來說,這種服飾的人可是不會乘坐這種收費隻要兩個銀幣的船隻。

無論是魔法船隻亦或是飛行載具,才是這些高貴神秘施法者的首選,而不是在這個散發不知道是腐爛海鮮氣味,還是潮濕黴菌味道的船艙內,和一群他單手能夠幹趴下十個的嘍囉待在一起。

“這個是……”

他的聲音在此刻確實罕見的溫和了不少,暴戾都降低了些許,大多數當海盜並不是因為腦子不行才去當海盜,基礎的察言觀色能力還是要有的,尤其是這座魚龍混雜的城市,麵對不知身份的人,謙卑或者說態度正常些,不那麽惡劣,往往能夠保下一條小命。

這也是城內那些活的足夠久的老人,傳給下一任繼承者必須會上的一課。

“這個是妮娜小姐,是從大陸那邊來的貴客,似乎是想要在這裏停歇一段時間,準備去往新大陸,而趁著休整的時候,她說想要來遊覽一下傳說中的自由之城,我就帶她過來了。”

船夫在說到妮娜時,腰板都不自覺挺直了幾分,好似與眼前這名能夠隨意拿捏他生死的海盜平起平坐般,毫不畏懼地說道。

“噢!那可真是貴客。”

這名獨眼海盜的目光飛快掠過妮娜一身飾物,大部分海盜通過常年的劫掠,在耳渲目染下也有一定的鑒定能力,他很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個銀發少女的身上每一件都是極其罕見的魔法奇物,還不是那種低等幾百金幣就能買到的,而是那種珍稀,每一件都是大師匠心打造的高等魔法奇物。

“嘶,肥……”

獨眼海盜差點脫口而出,但靈機應變的他,很快想到了接下來的言辭,於是一番流利而又暢通的話便在眾人耳邊響起。

“非常歡迎您,美麗的小姐,自由之都的魅力就在於無論是誰,都可以自由的站在這個城市中,盡情施展自己在別處未能施展的誌氣,如果您對這裏有興趣的話,可以多去附近逛逛,無論是巴托小鎮的先知者旅館,還是骷髏崖的法術研究協會,都是不錯的去向。”

文縐縐的話在他的口中,配上他那副努力想裝和善但還是難免露出的凶煞之氣的臉,顯得格外滑稽,不過倒的確有幾分異域風情,帶上他那獨有夾雜著某個不知名地方方言的通用語。

“謝謝,我會去看看的。”

妮娜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笑容,對於海盜她倒沒有那麽嫉惡如仇,畢竟無論是哪個職業,有時都會迫不得已,雖然妮娜無法理解,但她保持中立,不喜歡也不厭惡。

“如果你需要向導的話,上岸左手一百米就有一個兄弟酒館,找裏麵的老約翰,就說是我普奇介紹的,他會給你一個好價格的!有了向導,你們也可以了解勢力的大概組成,從而不惹來莫須有的惡意。”

原本冷漠凶惡的海盜頓時如同一個老鴇般,可謂那是一個熱情似火,直叫人賓至如歸。

不過在場的人都明白,如果不是實力與豪橫的財力,恐怕等待女孩的就不是推薦與熱情,而是貪婪與窺探,像黑暗中的毒蛇,蠢蠢欲動。

當然,現在也差不多就是了,隻是明麵上他們在無法估測妮娜真正實力與背景前,還是不會胡亂出手的。

不帶腦子幹這活的或許能夠幸運的活上一兩年,但一味蠻幹,看到肥羊就宰的想要在迷霧港活五年就比較困難了,不提到鐵板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你是幸運女神的私生子,不然的話,遲早有一天,貪婪與欲望會葬送自己,被欲望支配者沒有太好的下場。

而隻有真正能夠掌控欲望的人,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嗯。”

妮娜冷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海盜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先前生人勿進的模樣。

冷冷的走出去,對那個船夫道。

“是八個人,不過還有一隻貓,再加一個銀幣。”

“可是……”

“法師大人的寵物,怎麽能和普通貓一樣。”

“怎麽,你瞧不起?”

“……不是這個意思,我交!我交還不行麽,普奇老大。”

船夫也隻能唉聲歎氣的將另一枚從妮娜手中拿到的銀幣送了上去,隻能哀歎這次又做白工。

但沒辦法,倘若不走普奇,去別的地方可能連人帶船一起沒了,這裏至少他提高船費後,還能賺點足夠體麵的財富,而不是需要像漁夫一樣,和大海以及海中的怪物拚搏,搶奪那來之不易屬於大自然的饋贈。

船隻隨著那名獨眼海盜的離開,很快向內行駛而去,這條水道異常彎曲且中途還是不是穿插著嶙峋的怪石,難怪帝國的海軍來到這裏毫無作用,隻能原路範圍。

這種天險簡直可以說是天然的防禦壁壘,除非有大量法師使用化石為泥類似的法術,不然的話,正常船隻光駛入這裏都難,別說通過了。

但是,那些海盜船又是如何進去的?

看到這裏,歌頓突然想到了那些海盜的船隻,那大小在這種伸手就能觸碰到岩壁青苔的水道,幾乎同樣是不可能的。

大概有其他途徑進入?

來時的路上它可是看了個明白,每個把守的路口寬度都約莫一致,如果有,那也絕不計會是這裏。

而也就在歌頓糾結於海盜船隻是如何進去,又是如何出來之時,船艙昏暗的光驀的一亮,仿佛陷入了一個大光球般,亞麻簾幕的背後盡是刺目的白光。

這也意味著……他們到了。

迷霧港·海盜之城伊薩菲。

……

這座在海盜們口中自稱為自由之城的海盜家園,城牆並不算矮,但奇形怪狀,宛如精靈般的尖刺哥特式建築倒是隨處可見,以至於城牆的高度隻有二十米,但裏麵建築就好似沙子中的一叢仙人掌,早就漫了出來。

因此就顯得格外矮小,如果不注意的話,你甚至看不見城牆。

雖然這座城牆曾經是雇傭了一支群居部落的山丘巨人才建造而成的,值得一提的是,當時修建時,由於山丘巨人太能吃,差點沒把承包這座城牆的負責人給吃的資金鏈斷裂,好在找人貸款才度過了危機,不過最後的收益感人就是了。

那群大家夥就算是在肉類並不算缺乏的沿海碼頭,還是能給他們的雇主帶來點“驚喜”。

這也算是某種血的教訓。

而歌頓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圍繞在這座城市附近的各色城鎮,它們就像梯田一般,一排排橫列在這個向陽,正在沐浴著海風的沿海海岸之上。

“那最下麵的就是巴托小鎮,上麵點的有著海神雕像的那個是深海鎮,還有……”

船夫看到妮娜抱著懷中的黑貓走出來,十分熱情的給她一一指點,不過由於琢磨不清她的態度,所以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給她介紹向導。

雖然他和普奇一樣,介紹客人就會有提成,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忍住了。

不過在到碼頭的前一刻,這個年紀已經上了四十的棕發男子,還是露出了不同於先前的卑躬屈膝,而是以一種認真的姿態對妮娜說道。

“妮娜小姐,你一定要小心你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這座城市,沒有朋友,隻有利益。”

“謝謝!”

妮娜依然是微笑,臉色不變。

不過在走下船時,她微微停頓了片刻,半晌後才徑直繼續抱著黑貓,朝著不遠處的城鎮走去。

而船艙內的船夫,則是拿著那枚黑暗中都亮的不行的金幣,怔怔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