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注定是不太平的一晚上。

普通的海市人隨著夜深人靜,都逐漸睡去,而在某些角落裏,卻在上演著驚心動魄的抓捕行動。

裴然等到薑布他們都走了,自己去找了林非。

他雖然沒有辦法幫忙抓捕,但是他是唯一去過那些地方的人,說不定會有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林非覺得也有道理,而且看裴然不像薑布他們那樣,很是沉著冷靜,不像是會被嚇到,他也不用另外擔著心。

況且裴然也是個關鍵人物,說不定就會有用到他的地方。

能跟著一起去當然是更好。

警車一路呼嘯,裴然看著不斷倒退的夜色。

心中才有一些真實感。

柳氏,海市金字塔尖上的存在,就要在今晚跌下神壇了。

……

陸一走進柳名盛的病房,柳名盛倒下後的這些日子,他隻要不是忙不過來,幾乎每天都會來看看。

躺在病**已經瘦得隻剩下皮包骨的老人,早已經與他記憶裏那個叱吒風雲的男人,沒有一絲相似之處。

病**的這個老人,估計這輩子是再也沒有什麽睜開眼睛的機會了。

說不定是今天,說不定是明天,吊著的那一口氣就咽下了。

人生到頭一場空,任是你再英雄了得,最後還不是躺在病**,任人宰割。

就像是一輩子護得周全的孫子又怎麽樣,眼一閉,也就護不住了。

看過了柳名盛,陸一才和柳城說話。

“柳少也別太傷心了,董事長一向是個有福運的人,說不定過兩天就醒了。”

柳城麵無表情地說道:“謝謝陸叔。”

陸一站在病床邊上,柳名盛住的肯定是最好的病房,不止地方大,旁邊還有沙發茶幾。

隻是柳城不招呼他,他也就這麽站著。

陸一看著再年輕,年紀卻是真不小了,就這麽被一個小輩晾在那裏,麵上不顯,心裏卻是恨得不行了。

不過一想到接下來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他就是站著都覺得開心。

眼前柳城這個滿身狼狽的樣子,對於自己的手筆,他又覺得得意。

不過就是一個被保護得太好的臭小子,要不是有柳名盛這個當爺爺的護著,他什麽也不是。

看看這幾次車禍,隨便嚇嚇他,他就亂了方寸。

上次去找裴然合作是這樣,這次倉促找上他也是同樣。

想著自己主動給過去的那些“證據”,隻要柳城現在拿出來對付他,那麽,他這個柳名盛的元老級手下,立馬就可以“委屈”地反擊了。

太子繼位,要殺老臣,老臣那是不得不自衛反抗。

完全是師出有名。

陸一想到自己可能馬上要達成的目的,再也掩藏不了自己難得的一絲急切。

“柳少,還沒有問,這麽晚了,你找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聽傳話的人說,是董事長醒了,這是傳錯了吧?”

柳名盛那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醒了。

他要是真醒了,柳城還能這麽行事謹慎?他早該對他動手了。

柳城抬眸看他,說:“爺爺自然是沒有醒,是我想請陸叔過來說點事情,我怕以我的名義,陸叔不願意來,就把爺爺的招牌給抬了出來,畢竟大家都知道,陸叔是誰的話都不聽,隻忠心於我爺爺。”

陸一皮笑肉不笑:“柳少說笑了,我不過是柳氏的一名老員工,公司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做的,我二話不說,義不容辭,哪裏談得上什麽誰才能指揮得動我?”

“哦?”

柳城盯著他,“真是這樣嗎?那我想要陸叔你現在交出公司所有的職務,你也願意?”

柳城看樣子是要動手了。

陸一更滿意了。

陸一說:“如果是公司的決定,那我當然沒有二話,隻是我畢竟是公司的老員工了,我想知道是我哪裏做得讓柳少不滿意了,要把我這個馬上就退休的老頭子趕出公司。”

剛才還在表麵裝著關係和諧的兩人,現在說話用詞卻是一下子就不客氣起來。

柳城說:“因為什麽事情,陸叔你心裏應該很清楚,爺爺指定了我為繼承人,柳氏就是我的,但是你現在轉頭又和我那幾個叔叔、姑姑,甚至還有柳渝走得很近,你覺得你哪一點值得我把你留下?”

陸一卻說:“柳少你是繼承人不假,但是其他人也是柳氏的子孫,也是董事長的親屬,我沒有理由要與他們劃清界限,保持距離吧?如果柳少是借口這種小事情拿我開刀,那我還真有點不服氣,柳少你叫我一聲陸叔,怎麽說我也長了你一輩,是一輩子跟著董事長一起打下柳氏江山的人,我倒要看看柳少這麽做,能不能服得了眾!”

話還真是說得冠冕堂皇。

柳城輕輕冷笑了一聲,拿出一個u盤,對著陸一說:“如果我有這個呢?”

那是通過裴然交到柳城手裏的“證據”。

陸一仿佛還什麽都不知道,演技一流。

“這是什麽?”

柳城也幹脆,說:“這是你這些年手下經營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的證據,隻要把這些東西交給警察,足夠你人生剩下的日子在牢裏度過了。”

陸一早就猜到了,柳城拿到“證據”後會做的事情就是要挾他,讓他交出手裏的權力。

他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

一個要把他們這些人全送去吃牢飯的人,誰還會願意跟著他幹?

陸一不願意,陸一的手下也不會願意。

陸一如願了,聽到柳城說的這話之後,他笑了起來。

又像是帶著十分悲涼。

“柳少啊,柳少,這事情一定要做得這麽絕嗎?我們可都是跟著董事長幾十年的人啊!”

柳城說:“我要什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陸叔不要說得好像是我逼你的一樣,這件事情,其實一直是你們在逼我,我隻想守住爺爺給我的這份家業而已,陸叔,你有得選擇,而我,沒得選擇。”

陸一:“……”

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各自的腦海裏,轉著自己的想法。

許久之後,看得出來,這兩人誰都沒有想要退讓一步。

陸一正中下懷,他站在那裏,頭也不回,嘴上卻喊了一聲:“陸逢。”

病房門外,陸逢直接帶著人衝了進來。

那一堆穿著黑衣的男人們,個個凶神惡煞似的。

而柳城的人,不管是方糸還是他的保鏢、秘書,早就已經被人打趴在了地上。

柳城似乎是已經孤立無援了。

陸一得意一笑,衝著柳城伸出了手:“還是給我吧,柳少。”

柳城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緩緩站了起來,與陸一平視。

“陸叔,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聲音壓得特別地低,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

陸一上前兩步,一把將u盤拿回了自己手裏:“什麽意思?我不過就是為了自保。”

雖然這個u盤裏的東西也是假的,但是他被以此威脅卻是真的,他的不快也是真的。

柳城:“……既然已經拿回了u盤,陸叔你是不是就能放過我了?”

陸一不說話了。

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眼神,都說明了,他不會那麽輕易放過柳城。

不然他布置了那麽大的一出戲,不就全白費了嗎?

陸一說:“我說了,我是為了自保,柳少隻要你還是柳氏的掌權者,那麽我這日子就過不安穩,柳少,你還是放了柳氏的權,當個靠股份拿分紅的大少爺,更讓人放心。”

這是不僅要拿回u盤,還要把柳城從繼承人的位子上給趕下去。

柳城說:“陸叔覺得我能接受你這個想法?”

陸一左右看了一下跟著自己的人,臉上得意的笑容更加深了,示意說:“你覺得你能不接受?”

柳城:“……”

一切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然後柳城突然就笑了。

他說:“陸叔,其實有件事情我沒說謊,爺爺是真的醒了,醒過……他問我,如果有一百億在我麵前,一個選擇能拿一億,另一個選擇全拿但是丟掉小命,問我選哪個……陸叔,你覺得選哪個比較好?”

說到柳名盛醒過的時候,陸一的臉色就不怎麽對勁了。

而當柳城說到那兩個選擇,忐忑不安的神色開始出現在了陸一的臉上。

“你,你幹了什麽?”

他覺得不對勁,完全地不對勁。

柳城太過冷靜了,他現在這個樣子,仿佛他真的有什麽殺手鐧似的。

聞言,這回輪到柳城對著他笑了。

“陸叔,你說你是為了自保,但是我看你所圖不少,那個真正想要自保的人,是我才是……你們涉黑,違法亂紀,做的那些事情,真夠你們把牢底都坐穿了,陸叔,我報警了。”

報警。

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陸一是想鬆一口氣的,他的腦海裏從來沒有過這個選項。

不是說報警不能把他怎麽樣,而是他和柳氏、柳名盛就是捆綁在一條船上的人,隻要一個出事,另外的也逃不了。

所以他最不怕的就是報警這一個選項。

對於柳氏來說,報警不是自救,而是同歸於盡,柳城不會選這個選項。

然而在看到柳城臉上的表情之後,陸一的這份篤定漸漸就開始消散了。

柳城這個瘋子!

他竟然真的敢去報警!

想到剛才那一百億,是選一億還是丟掉小命的選擇。

陸一的不安到達了頂點,在他張嘴還想要質問時,原本就已經被打開的病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到了底。

“陸一,你涉嫌多項違法犯罪行為,現在我們依法拘捕你,有什麽話跟我們回局裏再說!”

無數的警察湧了進來,病房裏原本還覺得人數眾多的黑衣人,一下子就不夠看了。

完了。

陸一的眼睛還在看著麵前的一切,但是他視線的焦距已經不知道落到了哪裏。

他什麽也看不清了,隻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算計別人無數,卻沒算到自己這個最後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裴然:坐著警車,正在趕來看八卦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