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頓晚飯,陸陸覺得自己的目的終於是達到了。
這個裴然真的是太會偽裝了。
除了她幹爸之外,她很少在哪個人身上看到這樣的心思。
來來回回,似乎表現得無欲無求,不想趟這個渾水,實際上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真是一點驚喜也沒有。
陸陸覺得自己看透了裴然,在一瞬間,裴然在她心底的形象,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普通人的高度。
她看裴然的表情裏,又帶了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
裴然沒有錯過這點變化,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並不重要。
他不在乎對方怎麽看他。
話說得差不多時,沈綿綿和淩芸也回來了。
看兩人的樣子,淩芸便知道事情應該已經說完了,她就當是什麽也不知道,看了一眼時間。
“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沒別的安排,要先去休息了,裴總你和陸小姐自便?”
裴然還沒有說話,陸陸已經搶先說道:“我和他也沒話說了,我和你們一起走。”
裴然隻是微笑。
幾個人一起出了粥店,時間其實還早,附近就是商場,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裴然他們的車子停在商場旁邊的停車場,需要走幾步再過去。
淩芸和沈綿綿、陸陸在閑聊,裴然和瞿罡跟在她們旁邊。
三女二男,男的帥,女的漂亮,立即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裴然他們都挺習慣這樣的注視,沒有過多地在意。
但是有人卻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裴然拿了手機,回複了幾個消息,一直走在他身邊的瞿罡在他的餘光裏,一個大步,擋到了他們幾個人的前麵。
裴然抬頭,看到一對有了些年紀的夫妻,站在了他們的麵前。
女的表情上寫滿了不愉快和憤怒,而男的則是滿滿的無奈,還試圖伸手拉住女人。
淩芸是第一個認出兩人的。
周悟他爸媽,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兩人了。
周悟出事之後,這對夫妻看她就像是看十八輩子的仇人。
為了避免他們上門找麻煩起衝突,她還休息了幾天沒有上班,又搬了個家,她爸媽也因此沒少為她擔心。
沒想到這麽巧,她避了對方那麽長的時間,還以為這兩人已經將她忘了,卻又在這裏給遇上了。
冤家路窄,這話真是一點也沒錯。
淩芸的視線在掃到這兩人之後,腳下立即加快了步子,準備趕緊繞過這兩人。
前男友的父母,她沒有一點點想要和人打交道的意思。
不管前男友,和他那一家子過得好還是不好,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了。
周母卻是在淩芸加快腳步的時候,飛快小跑著攔住了她的去路。
“淩芸,你給我站住,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看我們家的笑話,你開心了是吧?”
這真是什麽時候患上的妄想症。
淩芸既然都被堵了路,索性站定:“本來我不知道你們家有笑話,現在你這麽攔住我,特地問了,回頭我就去打聽一下,你們家到底有什麽笑話,如果好笑的話,我一定開瓶紅酒,邊喝邊多笑一會兒。”
周母愣了一下:“……”
她以前怎麽不知道這個女人這麽牙尖嘴利?她不是每次都抿著嘴,在那裏不吭聲嗎?
周父在那裏拉老婆的衣服,都已經是兒子上一個女朋友呢,還過來和人吵什麽?
而且,兒子後來那事,根本就是把人給得罪死了,她要是這會再盯著人鬧,那對方說不定轉頭又報警了。
他們家可是有前科的,到頭來倒黴的還不是他們家?
這笑話還嫌被人看得不夠嗎?
因為淩芸的突然強勢,周母在愣完之後,反而沒有了剛才衝上來的氣勢。
瞿罡也一直攔在周母的麵前,淩芸收回視線,拉著沈綿綿就走。
淩芸之後就沒有打聽過周家的事情,但是周母在家裏出了某些事情之後,可是沒少打聽淩芸。
她知道淩芸分手後,一直沒有再找對象,她現在一把年紀了,肯定是不好找。
而且她在工作上又那麽強勢,一般的男人,哪個能接受得了她這樣的女人。
周母覺得自己的某些想法,可能還是十分有希望實現的。
“淩芸,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你有誤會,有時候說話也不好聽,我給你道歉!我們互相都不要計較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也知道這麽多年,你和我兒子有感情,我以後再也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了,一定好好對你,你們和好吧,以後好好過日子。”
這回別說是淩芸和裴然他們幾個都知情的人,就是陸陸這個不怎麽知情的人,聽著周母前後這麽幾句話,眉心都皺了起來。
這說的是什麽鬼東西,這人腦子沒病吧?
淩芸覺得她可能老年癡呆了,不然怎麽會突然就喪失了以前的許多記憶。
這是計較不計較的問題嗎?
她那次嚇得命都要沒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希望周悟這輩子最好都關在監獄裏別出來,省得他一出來,她又要開始擔心他還惦記著她。
要說複合,她又不是瘋了。
“有病就帶她去治治。”
淩芸這話是對著周父說的,說得周父那老臉立即滿是尷尬。
伸手拽他老婆的力氣也更大了一點。
周父:“走了,你還想要怎麽丟臉,兒子已經和她分手了,不可能再在一起的,趕緊走!”
周母卻是一下子就拉長了臉,變得一臉凶狠。
“走走走,走哪裏去,房子也沒了,家也沒了,那個小賤人帶著那個小野種都跑了,我臉都丟光了,還要我走去哪裏!”
她叫嚷著,整個看上去確實是神智不太清醒的樣子。
周父死死地拖住她,這次沒有由著她再往淩芸她們這邊衝。
真瘋假瘋,外人也不清楚,直到這對夫妻拉扯著走遠,幾個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沒有影響到淩芸的心情,倒是讓陸陸的注意力轉移了。
陸陸回去不坐裴然的車子,她打了電話,有司機來接她。
沈綿綿回去也不用淩芸送她,兩人住的地方不順路。
她就準備陪著陸陸一起等等,然後再自己打車回去。
沈綿綿覺得,等她再上兩年班,積蓄再多一點,她也可以考慮給自己買輛那種小電車代步,便宜、方便,又能遮風擋雨。
裴然倒是想送沈綿綿回去,但是被她給拒絕了。看她樣子,似乎是有話要和陸陸說。
裴然也就沒有再堅持,陸陸沒有理由傷害沈綿綿,而沈綿綿有女主光環,想來就算是遇著了事情,應該也能化險為夷。
和她說好了,有事情一定要打他的電話,回到家了也要和他說一聲,他這才不是特別放心地和瞿罡一起離開。
等到隻剩下陸陸和沈綿綿兩個人,陸陸才開始好奇:“你們老板這是想追你嗎?對你這麽體貼關照。”
“當然不是。”
沈綿綿趕緊搖頭,“完全沒有這回事,我和裴總就是最最普通的上司和下屬的關係,裴總他人比較好,是怕我晚上回家遇到危險,他不止是對我,對所有人都一樣,就像是芸姐,裴總等會兒也肯定會讓她報平安的。”
平時不是一起活動,裴總都會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像是今天這樣,和他一起有晚上的聚餐之類的活動,他每次都會讓大家報平安。
或者直接就是順路送人回家,能送幾個是幾個。
聽到沈綿綿數著裴然的優點,陸陸收回視線,忍不住吐槽:“假惺惺……”
沈綿綿聽到了,立即就搖頭:“裴總人是真的很好,陸姐姐你不要這麽說裴總……我不知道你和裴總之間有什麽事情,還是有什麽誤會,但是我可以保證,裴總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很溫柔很善良,和很多有錢人都不一樣,他幫助別人,從來不求回報,不止是我,還有很多人,他都是這樣的,如果你和他之間有什麽不愉快的話,我覺得你能多了解他一些,再對一些事情下定論和做決定。”
陸陸靜靜地聽著,嘴角還是往一邊撇著,不過她也沒有出言反駁沈綿綿。
她看得出來,沈綿綿很維護裴然。
陸陸的車子很快來了,停到了她的麵前。
沈綿綿和她揮手:“陸姐姐,謝謝你以前的照顧,你以後也要過得快樂一些啊,如果你再不開心的話,可以來找我玩,我現在上班掙到錢了,可以請你吃飯。”
她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和陸陸記憶之中,當初那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姑娘的臉,重合了又分開。
她們是同一個人,但是又仿佛變成了不同的人。
沈綿綿像是浴火重生了一般,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人生方向。
而她……
陸陸揮揮手,轉頭上了汽車離開。
……
裴然第二天到公司,就先去找了淩芸,看淩芸沒有被昨晚周家夫妻突然出現影響了心情,也是替她高興。
這說明周悟的事情,真的已經從她的人生裏過去了。
淩芸還和裴然感歎了一下:“我昨天回去後,問了一下之前的朋友,周悟他那個老婆,前陣子生了個兒子……長得和周悟一點也不像,反而和她的一個朋友,長得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周悟他媽那個性子,一看就懷疑了,拉著人就去做親子鑒定,結果麽……”
不用說都知道了。
這個老太太當時反對淩芸和她兒子在一起,有一多半的原因,都是因為淩芸趁著年輕想先拚事業,一直不鬆口要孩子。
現在好不容易,她以為自己有孫子了,結果,不是她兒子親生的,她可不是要瘋了麽。
她現在估計看淩芸哪裏都好,畢竟淩芸和周悟在一起這麽多年,可從來沒有讓他的頭頂綠過。
裴然對於周家人都不知道要從哪裏開始吐槽,這一家子就是極品,現在終於遭了報應。
他順嘴把陸陸的身份和淩芸說了,也沒說別的,淩芸一個眼神,就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裴然的意思。
淩芸知道裴然和柳氏的關係不怎麽樣,後期那塊業務和電影那邊,被對方針對整過好幾次,搶生意這種事情更加不用說了。
裴然要是現在有機會,想要報複回來,也是一點也不奇怪。
不過柳氏,在海市商圈稱霸了那麽多年,真心不是好對付的。
何況裴然自己也說了,現在他所要麵對的,也不止是單純的柳氏,柳城所代表的是一方,陸一所代表的又是柳氏的另一方。
特別是陸一,本來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兩方人內鬥起來,誰知道會使出些什麽手段,又會波及到誰。
“裴總,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別的都不重要。”
淩芸知道裴然是個自己有主意的人,她就是開口估計也勸不動他,隻能提醒他自己小心了。
裴然謝了淩芸,關於陸陸的身份,沈綿綿那邊他沒有直接去說,反而把這個事情,交給了淩芸去說。
這比他去說要更合適一點。
裴然等著陸一那邊的回音,但是接下來陸一那邊表現得仿佛對他的提議完全沒有興趣。
陸陸也不再出現。
就像是裴然不斷地試探對方的態度,對方應該也想吊著他。
裴然對此很沉得住氣,如果他是真的看中柳城和陸一雙方給的利益,那麽他此時坐臥不安,都是正常的。
但是偏偏他內心深處,是完全不在乎的。
對方再怎麽晾著他,冷著他,都一點用也沒有。
大家的目的不同,考慮事情的出發點不同,被“敵人”拿捏的點自然也不同。
陸一自覺在拿捏裴然,等到裴然心浮氣躁的時候,他才好再出手。
裴然還在等著陸一的回應,薑布卻在這個時候,給他帶來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陳安棟自殺了。
這人在和裴然一起出海回來後,也想要收手,但是他之前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他根本沒有能力還。
而且經過裴然的事情後,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欠賭債的事情。
要說別的事情,他隻要說一聲,他們這些朋友,就算是再塑料,也能借他一點周轉。
但是賭債,這種錢借過去,基本上是等於打水漂。
不僅沒法幫人上岸,反而會讓人越陷越深。
再加上陳安棟還想騙裴然去賭,這個事情做得就不地道,叫人也挺看不上的。
換誰也不想自己身邊有個會騙自己去踩賭坑的朋友。
陳安棟被逼得走投無路,能借錢的人全都已經借了一遍,再來第二遍,是再也借不著一毛。
家裏父母親戚,對於他的這個事情,也已經知曉了,他們在臭罵他一頓之後,有心想替他把事情平了,可是那巨額的數目,除非把他家的產業都賣幹淨,不然根本填不上。
陳安棟的父母也想過要報警,但是對方不是那種小地痞流氓,他們根本惹不起。
說不定他們前腳報警,後腳就被人直接砍死了。
比起生死,錢也就不算什麽了。
陳安棟眼見著父母幾乎一夜愁白了頭發,還要擔心全家的人身安全,計劃著賣了家裏的產業,他一時想不開,寫了一封遺書,準備以命抵債,跑到外麵,隨便找了一幢老式樓房,爬上六樓就跳了下來。
也是他命大,在他跳下來的時候,樓下剛好有輛送蔬菜的三輪車經過。
他直接砸到了人家三輪車的棚子上,被承托了一下,又砸進了蔬菜堆裏。
人沒當場死亡,給送去醫院搶救去了。
醫生花了十幾個小時,把他的命從閻王那裏搶回來了,但是卻也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薑布他們接到消息時,已經是出事後的第二天。
陳安棟他爸媽又要操心兒子欠下的債務,又要憂心兒子的小命是不是能救回來。
短短幾天,真是都瘦得沒有人樣了。
薑布衝去醫院看到他們的時候,這對夫妻看著就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來。
而陳安棟的老婆,早在知道他賭出了那麽大的事後,第一時間就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
這回陳安棟跳樓,她都沒有過來看一眼。
大概也是真的對人失望透頂了,想要斷個幹淨。
裴然是在接到薑布的消息後趕過去的,陳安棟躺在重症監護室,還沒有脫離危險。
“他找我借錢的時候,我都和他說了,讓他再等等,可是他完全聽不進去……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借他了,先安他的心也好,這錢就當是扔了。”
他們已經計劃好了,要把商鴻英解決掉,就差這麽一點時間。
陳安棟就這麽跳了。
裴然伸手拍拍薑布的肩膀。
這事情誰也不想發生的,真要責怪,也不該是怪薑布沒有借錢給對方。
那些誘人去賭的,才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