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後宮水深

“太子妃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不要給她超出皇後該有的權力。”

長孫無垢和長孫無忌都沒想到嶽山的第三個原因居然是這樣的,更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評價自己的太子妃。

“很奇怪嗎?”嶽山知道他們再想什麽,反問道。

“很奇怪,。是你的弟子,當初也是你同意讓她入的東宮,現在你又給她這樣的評價。”長孫無垢道:“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嗬嗬……對她您滿意嗎?覺得她將來能不能母儀天下,能不能坐得住後宮?”嶽山輕笑道。

“聰慧、懂事、懂機變,確實是少有的大才,我對她自然是非常滿意的。”長孫無垢頷首道。

“那不就結了嗎,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又要她聰慧懂事,又要她能鎮得住後宮,還要她不爭不搶……您不能用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天下女子啊,我的姐姐。”嶽山誇張的道。

“噗哈哈……”即便在這嚴肅的場合,長孫無垢也被他這個馬屁拍的大笑起來。

長孫無忌也搖頭失笑,但同時也明白了嶽山話裏的意思。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越是聰慧有才能的人就越有自己的想法,而想法這個東西在某種情況下也會變成野心。

身為上位者,要允許下麵的人有想法,要不然都變成應聲蟲國家誰來治理?但同時也要防範下麵的人把想法變成野心。

總結起來就是用人要有度。

太子妃有自己的想法沒錯,但能不能用好就是皇家的事情了。給你個人才你不會用,還能怪舉薦人才的人不成?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皇商行的事情我會和聖人好好商量的。”長孫無垢說道。

從勤政殿出來,長孫無忌說道:“你就不怕剛才的話傳到太子妃耳朵裏去嗎?”

嶽山笑道:“您猜現在我要去做什麽?”

說完就轉頭朝著東宮方向走去:“舅父,就不配您了,下回見。”

長孫無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羨慕的看著嶽山遠去的背影,這種灑脫他是學不來的。

他也沒資格去學,因為他留給人的老狐狸形象已經固定了。要是跑到別人麵前直來直去的說話,會被人看做是挑釁警告。

嶽山則不同,直來直去就是他一貫的習慣,也符合他文壇大宗師的身份,別人縱使不舒服也隻能無奈接受。

就像現在,這邊剛說完太子妃的壞話,馬上就跑過去當麵把話說清楚,根本就不給別人傳謠言挑撥離間的機會。

因為主人的歸來以及被重用,東宮比往日熱鬧了許多。

武暢現在越來越有太子妃的範兒了,時不時的就邀請一些外臣的家屬過來聚會。

隻是她還沒有被衝昏大腦,邀請的都是東宮臣屬的家屬,不算逾矩。

得知嶽山過來找她,連忙出來迎接。

雖然有師徒名分,但畢竟年齡在這裏放著,嶽山也幾乎很少來東宮找她。

而且兩人見麵也沒有去大殿等封閉空間,而是在花園的湖心亭。四周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們在做什麽,隻是聽不到他們說話。

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老師您可有些時日沒有來東宮了,前些時日大郎還和我念叨呢,說這一忙起來連去拜見您的功夫都沒了。”武暢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說道。

“嗬嗬……行了,別替他說好話了,咱們這位太子殿下是什麽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沒事兒的時候他要是念叨我,我做夢都不安生。”嶽山道。

“他也是您半個徒弟,哪有您這樣說自己弟子的。”武暢嘴上說的不依,臉上的笑容卻更加開心。

“就因為他是我半個弟子還是我大舅哥,我才這樣說。算了不說他,今天過來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說。”嶽山道。

“有什麽事情您盡管吩咐。”武暢說道。

“剛才我去娘娘那裏了,你應該知道吧?”嶽山問道。

“呃……”她本來想說不知道的,要是說知道豈不是表麵自己在宮裏有眼線,在時刻關注宮裏的動向嗎。

但在嶽山平靜的目光注視下,否定的話到嘴邊就換成了:“確實聽下麵的人念叨了一句。”

“嗬嗬……娘娘找我和趙國公商量的事情與你有關。”嶽山道。

“啊?”武暢很是驚訝。

她雖然知道嶽山去了勤政殿,但並沒有敢打聽具體消息。

那位皇後娘娘可是從鬥爭裏一路走出來的,還幫助丈夫造反奪取皇位,她可不敢在她麵前做出格的事情。

更何況現在丈夫的事業蒸蒸日上,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給大家製造不和諧。

所以她並不知道皇後一次性叫了兩位外戚重臣入宮商量什麽大事,驟然聽說和自己有關,自然是非常緊張和驚訝。

同時她也再想嶽山此行的目的,難道是宮裏商量出了結果,讓他來通知自己?

她更緊張了。

“緊張了?”嶽山問道。

“讓老師見笑了。”武暢知道瞞不過去,索性承認了。

嶽山沒有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娘娘想讓你幫她打理皇商行,隻是被我阻止了。”

“什麽?”武暢感覺頭有些懵,皇後居然要要她來管理皇商行?還被嶽山給阻攔了?

信息量有些大,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看著杏眼圓睜對他怒目而視的武暢,嶽山搖搖頭說道:“你果然不是我認識中的那個武暢,這我就放心了。”

“但你這情緒管理能力也太差了,這點小小的打擊就讓你心態失衡,以後如何坐鎮後宮母儀天下啊。”

武暢氣道:“沒有皇商行我憑什麽母儀天下,不成笑柄就不錯了。”

嶽山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悅的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武暢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想道歉又有些拉不下臉。

“我知道你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心裏會很不舒服,甚至會恨我,但我還是對你說了。”

“好好想一想我為什麽要阻攔你接管皇商行,想通了你就出師了。想不通,咱們的師徒緣分也就到這了。”

“你好好想想吧,我走了。”說完嶽山就起身告辭離開。

“老師。”武暢也慌了手腳,連忙起身想要挽留。但嶽山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就大踏步離開了。

走到門口,嶽山的腳步才緩了下來。回想現在的武暢,再和曆史上的武則天做比較,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

太稚嫩了。

不是說她的能力不行,李承乾外出這麽多年東宮全靠她在打理,還要伺候好公公婆婆,能力是得到充分鍛煉的。

稚嫩的地方在於情緒管理能力和遇到挫折時的韌性,雖然不知道原本曆史上的武則天是什麽樣子的,但肯定比現在的她要強的多。

隻能說一個人的經曆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

前世武則天十四歲入宮,還是失去了長孫無垢這位後宮之主坐鎮的後宮,其中的心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她能成為武則天,那是一路靠著自己廝殺出來的。

但凡她的心機手腕差一點,李世民死後她就終老尼姑庵,也就沒有後麵的故事了。

這一世的她含著金勺子出生,一生順水順風到現在,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挫折和磨煉。

性情自然也和前世有著天差地別。

但要真說起來,嶽山肯定更喜歡現在這個武暢,起碼不用擔心她成為武則天。

……

另一邊,武暢變得惶恐不安起來。

嶽山一直是她最大的靠山,在某些方麵她對嶽山的依賴還要超過李承乾。

武士彠去世的早,兩個兄長也沒有多大權勢。李承乾一年到頭很少有留在京城,對她的事情也是鞭長莫及。

真正給她提供幫助的是嶽山,比如宮裏的大太監大嬤嬤們對她就非常恭敬,沒有人給她使小絆子。

就是因為嶽山和大太監趙蒙等人交好,大家樂意賣他這個麵子。

在宮外遇到什麽事情了,去找嶽係的官員求助,馬上就給辦的妥妥當當的。

比如某個宮女家裏遇到難處了,她想落個好收買別人,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隻能通過嶽係的手去操辦。

聽起來很搞笑,太子妃的名頭居然還沒有一個臣子的管用,事實上情況還真就是這樣。

這就是所謂的娘家人。

娘家人勢大,宮裏宮外都會給她麵子,娘家人不行她的路就更難走。

別說她區區一個太子妃,宮裏的皇貴妃也是一樣。

比如楊妃,在宮裏受氣許多年,後來李恪拜師嶽山日子才好過起來。

比如韋貴妃,堂堂四貴妃之一,過的和一個透明人一樣。

親生女兒都十歲了還沒有封公主,最後還是走了李麗質和嶽山的門路才封的公主。

韋貴妃還有個堂妹韋昭儀,素有賢名,然而姐妹倆在宮裏一起不受待見。

為啥?韋家失勢了,娘家不得勢在宮裏的人也受氣。

雖然有長孫無垢坐鎮後宮,比起前世少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可人心難控,這些宮女太監表麵不敢生事,背地裏難免會有個區別對待。

萬事就怕區別對待,能合理合法的讓你受氣,還沒地方說理。

不光是受宮女太監的氣,最主要的還是皇帝不待見你。

韋貴妃韋昭儀姐妹倆不就是因為家裏失勢,才被皇帝進一步冷落的嗎。

試想,如果韋家有個嶽山這樣的外戚在,李世民敢這麽冷落姐妹倆?

楊妃就是最好的榜樣,就因為兒子拜師嶽山,從宮裏的透明人變成了誰都尊敬的貴妃。

武暢在宮裏生活了這麽多年,豈能不知道後宮這些醃臢事。連宮裏的皇貴妃都是這樣,你一個太子妃又算的了什麽?

正因為知道她才更依賴嶽山,可以說嶽山扮演了亦師亦父的角色,是她仰仗的娘家人。

所以剛才嶽山說他阻止她接管皇商行的時候,她才會那麽生氣。

不能全怪她不懂事兒什麽的,還有一層原因是,我把你當靠山當父輩看待,你居然在關鍵時候砸我的盤子。

隻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嶽山似乎比她還生氣,撂下一句想不明白就師徒緣盡這樣的話來。

最大的靠山要倒了,這讓她如何能不慌。

她也開始思考為什麽嶽山不讓自己接管皇商行,他不會害自己,這裏麵必然會有自己沒想通的危險在。

越是這樣想她就越後悔,當時為什麽就不能冷靜一下呢,為什麽就那麽衝動。

以後一定不能在這樣了,遇事要沉著冷靜,她不停的這樣告誡自己。

關於嶽山阻止她接管皇商行的原因,她也分析出了好幾個。

她對皇商行了解還是很多的。

涉及的業務範圍非常廣,手中的權勢非常的大。有時候大的都不像是一個商業機構,而是朝廷衙門。

而這個衙門不歸朝堂管,而是掌握在後宮一個女人手裏。

要說她不羨慕那是騙人的,她還幻想過自己掌握皇商行會如何如何。

那麽嶽山為什麽要反對她接管皇商行呢?

時機不到?仔細想一想,似乎確實太早了點。帝後都才不到五十歲還年富力強,丈夫剛剛才被委以重任。

自己這邊如果再迫不及待的接手皇商行,確實顯得太急切了一點,容易讓人誤會。

萬一引起聖人和娘娘不滿,妨害到太子的事業,那就是罪人了。

越想她就越覺得有道理,對剛才自己的表現感到後悔。難怪師父剛才那麽生氣,換成我也肯定會生氣。

人就是這樣,生氣的時候特別生氣,一旦回過神來……你以為會清醒過來嗎?不,會鑽進另外一個牛角尖。

武暢現在就是如此,現在她就覺得嶽山一切都是在為她謀劃,是她不識好人心。

除了時機不合適,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突然停到旁邊的侍女行禮的聲音:“參見殿下。”

她這才發現天色已經不早,連忙起身道:“郎君您回來了,餓了吧?我這就讓人去準備膳食。”

李承乾走近牽住她的手重新坐下,道:“不急,在宮裏吃過點心了還不餓。聽說老師過來又氣衝衝的走了?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