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新學派分裂

王績氣衝衝的來到嶽山家裏,一拍桌子怒道:“嶽翠嵐,你到底想做什麽。”

嶽山也不生氣,親自端了一杯茶放到他麵前:“您老別那麽大氣性,萬一氣壞了可怎麽辦。”

見他這麽客氣,王績的氣就消了不少,哪知道嶽山卻話鋒一轉道:“如果您真活的不耐煩了,至少也要等到老子注本寫完再死。”

“呸,要不是老夫老了,打不死你。你想讓我氣死,我偏不如你的意,老夫就要好好活著,天天來罵你。”王績道。

“這才對嗎,心寬體胖才能長壽。”嶽山笑道。

“行了,你也別和我東拉西扯的。你有什麽大計劃就不能放到科舉考試之後再做嗎?”王績責備的道:

“現在可好,學子們都不讀書了,天天為了這件事情吵的不可開交。還有好多人居然動起手來了,成何體統。”

嶽山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情隻能用這種方法破局,否則朝廷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見王績想反駁,他伸手阻止道:“你別急,聽我說完。年輕的士子就是破局最好的刀,這一點你沒意見吧?”

王績點點頭表示認同。

嶽山繼續說道:“單個士子的力量很弱小,發出的聲音不會有人聽。”

“隻有把他們的力量聚集在一起才能引起足夠的重視,才能讓這把刀變得更鋒利,才能破開這個局。”

“但想一次性匯聚如此多的士子太難了,隻有科舉才能做到。所以我必須要在科舉的時候做這件事情。”

“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更關鍵的原因。”

“以往權貴和官僚是一體的,他們擰成一股繩朝廷都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因為封國的契機,雙方在根本利益上被撕裂開來,形成了兩個完全獨立的體係。”

“朝廷用封國收回了權貴的食邑、免稅特權等大部分的特權。”

“這些權貴剛剛失去特權,心中難免會有些不平衡,這種不平衡很容易就能被引導向對官僚階層的不滿。”

“我們的特權沒有了,憑什麽你們可以保留?如果再從利益上進行挑撥,就能讓雙方暫時走向對立麵。”

“而官僚階層對於權貴變成諸侯王,心中肯定也是有成見的,說直白點就是嫉妒。”

“大家原本都是一樣的,突然間你變成了諸侯王高了我們一等。可以給自家立宗廟,可以讓家族傳承更久遠,憑什麽?”

“如果他們再見到諸侯王還要反過來動他們的免稅特權,心中的成見就會更深。”

“我們私下設局讓權貴和改革派學子走到一起,共同去對抗官僚派係,就能以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

王績並不是很認可他的方法,道:“封國的事情要持續數年之久,沒必要非敢在科舉這個節骨眼上吧?哪怕等到科舉之後呢。”

嶽山搖搖頭道:“還是兩個原因。”

“一,萬事萬物都是在發展變化的,官僚和新興的諸侯王不會永遠敵視對方,很快他們就會發現結合在一起才是對雙方最有利的。”

“等到那個時候,朝廷不管想做什麽,麵對的都將是諸侯王和官僚階層,麻煩隻會更大。”

“所以不管我們有什麽計劃,都必須要趁著雙方關係撕裂開來的這一段時間去做。”

“時不我待啊。”

“第二個原因,科舉結束後中榜的興高采烈準備做官,落榜的心情沮喪準備繼續苦讀來年再考,大家都沒心情去理會這些旁枝末節的小事。”

“隻有在科舉之前,每個人都信心滿滿想在考前揚名,讓京中的貴人們聽到他們的名字。”

“這個時候才是他們戰鬥力最強盛的時期,隻需要一個引子一個由頭就能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尤其是現在他們所做的事情又引起如此大的轟動,連權貴階層都站出來給他們支持,更是讓他們有一種左右天下風雲的錯覺。”

“隻有這樣的他們才能掀起足夠的風浪,攪動這一攤死水破開局麵。”

王績搖搖頭道:“那也不應該拿這麽多士子的未來當兒戲啊。”

見他的態度軟了下來嶽山鬆了口氣,知道他被自己說服:“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真正優秀的人不會因為這一件事情就失去未來。”

“反而會從這件事情裏學到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將來能更好的為官,更好的造福於民。”

王績道:“現在你說什麽都行,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再說什麽都完了,你們也不可能停手。”

嶽山正色道:“就算我們想停手這些士子們也不會願意,你相信嗎?他們好不容易得到這樣一次攪動風雲的機會,怎麽會輕易放棄。”

王績恨鐵不成鋼的道:“年少無知啊,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嶽山說道:“我更願意稱之為初生牛犢不怕虎,敢為天下先。正因為他們的一腔熱血,天下才會進步,才會變的更好。”

“但願如此吧。”王績有些失落的道:“我來找你不隻是這件事情,有很多人想通過我問問你朝廷到底是什麽意思,其中不少都是我新學派的名宿。”

嶽山頭疼的道:“就說我在閉關寫書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不會信的。”

“信不信都無所謂,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你不怕他們離心讓新學派分裂?”

嶽山神色一肅,道:“你以為我不這麽做新學派就不會分裂了嗎?”

王績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

新學派的分裂是必然的。

它的構成太複雜了,但大部分都是為了反抗以山東士族為首的學閥對學問的壟斷才抱團在一起的。

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嶽山的理念,很多人所謂的新隻是相對於古學派而言的,實際上他們和古學派沒什麽區別。

隻是因為古學派的壓力才放下的內部矛盾,勉強結合在一起。

現在古學派勢頹,缺少了外部壓力,新學派內部必然會分裂。

對於這種情況嶽山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要不是為了打壓山東士族搶奪話語權,他也不會和那些人虛與委蛇。要知道為了照顧那些人的情緒他有多少想法都沒幹往外拿。

就以他這幾年傾心研究的華夏文明變遷史為例,這部書裏有太多顛覆性和超前的東西,真搬出來會對整個文化界造成巨大的影響。

別說古學派,新學派內很多流派都會遭受致命打擊。

一方麵是為了求穩,另一方麵也不想讓新學派這麽快就分裂,所以他才一直拖著沒有把這本書拿出來。

現在這些人從新學派分離出去更好,他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觀點拋出來。

到時候誰死誰活就各憑本事了。

反正他掌握著八大書院,還有學政體係這個根本力量,不畏懼任何挑戰。

諸侯王的入場讓這個本來隻是部分士子發起的請願活動變了性質,成為了一個波及全國的大事。

原本還不把士子當回事兒,認為隨手就可以把他們壓下去的官僚階層不得不慎重對待此事。

他們開始發動自己的力量打壓此事。

遊說自然也是免不了的,馬周、孫伏伽這樣的宰輔就成了他們的主要遊說對象。

孫伏伽是狀元出身,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軍功就是玄武門之變曾經為李世民搖旗呐喊,被封了個男爵。

男爵這個最低等的爵位不提也罷,反正等他死了就沒了,子孫也沒有辦法繼承。所以嚴格說起來他也是個單純的官僚。

馬周雖然沒有參加過科舉,但也是李世民登基後才入仕的文官,沒有軍功未能封爵,所以他也是單純的官僚。

那些反對取消免稅特權的官僚階層自然希望能說動他們兩人,讓他們帶頭反對此事。

有兩個宰輔帶頭,造成的聲勢會更大。

然而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想過一點,馬周家境貧寒,為官之後也非常清廉,連住的宅子都是李世民出錢幫他買的。

指望他出麵給豪門爭取利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馬周做的非常絕,本來對此事他還是保持沉默,在被人煩了好幾次後馬上就寫了一封奏折表示支持廢除官僚免稅特權。

這下那些人才消停下來。

孫伏伽倒是薄有家資,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比較曖昧。本來不想發聲,但被逼的急了不得不去嶽山那裏打探了一下情況。

嶽山知道他的想法,給了他八個字:至今日期,高薪養廉。

孫伏伽心領神會,回去之後就閉門謝客。誰在問他這件事情,一律以司法官不問行政為由謝絕參與。

這些人無奈之下隻能轉而去串聯其他官僚,勢必要把特權給保住。

改革派這邊,權貴的支持讓這些學子們倍感振奮,以為自己的改革是正義的,得到了朝中大人物的支持。

這些權貴也願意下本,一開始隻是聲援,後來幹脆親自下場了。邀請改革派中堅力量為座上賓,給他們講解改革的必要性。

還出錢舉辦文會替改革派揚名。

有些士子家貧盤纏不夠,隻要你是支持改革的,有相關文章和朋友的證明,就可以從權貴那裏領取一定的盤纏。

當然他們用的並不是紅果果的金錢往來,這太有損顏麵了。讀書人就講究一張臉皮,事情不能辦的那麽難看。

潤筆費就是最好的理由,給我寫一篇支持改革的文章,我就給你錢。

自從渭水學報開了先河,潤筆費已經被天下人所接受,是正常的勞動所得不丟人。

這樣一來反而促使了更多的寒門子弟的加入。

改革派之所以搞的這麽大聲勢,離不開李世民和嶽山他們在背後拱火。

可以說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次公平的較量,連裁判都親自下場支持了,你們拿什麽贏?失敗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就在這爭吵聲中科舉開始了。

京試非常的嚴格,進入考場後三天不能出來,直到開始結束。

和曆史上不同的是嶽山設定的比較人性化,比如考生不用自帶糧食之類的,由禮部統一供應吃食。

甚至連筆墨紙硯、衣服被褥這些東西都不允許帶進去,全部由國家提供,這麽做還有一個目的是防止夾私作弊。

就在考生專心考試的時候,朝廷終於因為改革的事情召開了一次會議,就連半年沒上過早朝的嶽山都被喊了過來。

反對派的理由翻過來覆過去就一個:“自古以來解釋如此,豈能輕易更改。”

“且優待士大夫是曆朝曆代都在施行的政策,早已深入人心改了恐怕會導致天下大亂。”

都不用嶽山站出來,馬上就有支持派出來反駁:

“自古以來就是對的嗎?三代之時隻有貴族才能享受禮樂讀書識字,才能出仕為官,如果不改你們這些人有資格出現在朝堂上?”

“曆朝曆代都施行此法,那曆朝曆代都哪去了?士大夫也沒有幫助那些朝代傳承萬世不絕。”

“既然這種方法不行,那就應該做出改變,再墨守成規堅持前朝的老一套,也不過是取死之道。”

“你們堅持不肯做出改變,不是為了國家,也不是為了萬民,而是為了你們的一己私利。”

“你們對得起讀過的聖賢書嗎,對得起良心嗎?你們不配為官。”

“還敢用天下大亂要挾聖人,真是老壽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煩了你們。誰不怕死就敢亂一個看看,老夫親自提刀上戰場滅了你滿門。”

這些人越說越激動,後麵幹脆就破口大罵。把那些反對改革的人氣的是火冒三丈,要不是顧忌這是朝堂,都準備當場幹一架了。

但吵架隻能作為手段,無法解決問題,這一點嶽山是很清楚的。

在改革派大罵一通之後,他就裝模作樣的站出來進行調節:

“諸位不要這麽大的火氣,萬事可以商量著來嗎。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商量的,一次商量不通就兩次三次,總能拿出解決的辦法的。”

“我倒是有一點不成熟的小建議,不知道諸位願不願意聽上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