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5陳仲歸來

雖然侯君集被免職也有十餘年,朝廷上下早就將這個小人物給忘了。但畢竟當初他被貶官的時候朝廷有旨意,讓當地官府看管。

盡管這些年所謂的監管形同虛設,但畢竟是朝廷的命令,他被殺三水縣還是趕緊把這件事情一級一級上報給了朝廷。

同時被報上來的還有侯君集這些年違法亂紀的證據。

李世民也是在早朝上聽到了奏報,也看到了這些證據,非常生氣。

當場做出處置,曆任三水縣令坐視他違法亂紀而不管不問,全部追責罷免,同時嚴令追捕殺害他的凶手。

鑒於這些人是走江湖賣藝的,估計已經離開三水縣本地,追捕工作就移交給了六扇門。

六扇門抽調了一部分人手追查,但始終查不到凶手。

沒多久又因為要辦別的案子人手不夠,就把追查這件案子的人都調走了。這件案子就這樣被懸在了那裏,很快就再也沒有人管了。

嶽山也是在和人閑聊的時候才聽說了這件事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件事情對於所有人來說都隻是一件巧合,侯君集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最終搶女人的時候踢到鐵板被人給殺了。

大家都會罵一句死有餘辜,然後給那些賣藝的鼓掌,為民除害。

然而他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前腳給李世民說過原本的部分曆史,還說了侯君集鼓動太子造反後腳他就死了。

凶手還消失不見了,六扇門都查不到,太不正常了。

這要是沒問題他是不信的。

不過不管是不是李世民派人去做的都沒關係,侯君集這個人他沒有任何好感,死有餘辜。

而且他還很慶幸有侯君集來替他擋刀。

不管怎麽說他也算是騙了李世民這麽多年,李世民必然是非常生氣的,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最後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但心中怒火必然還是存在的。

在故事裏蠱惑太子造反的侯君集就成了最好的發泄對象,所以說嶽山很感謝他擋刀。

……

李淑的病幾經反複,這次搬到嶽山府上之後也沒有馬上就穩住。但總體上來說是有所好轉,且正逐步減輕的。

這也徹底坐實了他師父給他留後手的猜測。不管他如何從科學解釋,都沒人相信。

不過他還是叮囑醫學院加快研究速度,盡快拿出針對性的藥物。不求能治好她,起碼控製住病情讓她過正常人的生活。

新學和古學派的爭吵愈演愈烈,已經發展到但凡有文會必然會出現雙方互噴的局麵。

隻是有趣的是,向來提倡革新的新學派卻高舉複古尊古的大旗。而堅持今不如古的古學派卻高呼人要有辯證思維,不能盲目尊古複古。

給人一種黑白顛倒的錯覺。

這種戲劇般的效果就是甲骨文所帶來的,新學派掌握了對甲骨文的注釋和解讀權,一切都可以往殷商上麵套,打著殷商的旗號來反對古學派堅守的周禮。

古學派自然也知道這些,可對此卻毫無辦法,隻能抽調力量研究甲骨文。

可是一步慢步步慢,甲骨文的解讀標準都掌握在新學派手裏,他們想打破這個標準,太難太難。

更何況朝廷也下令所有殷商古物都屬於國寶,隻有朝廷才能挖掘研究,其他人擅自挖掘視為盜墓。

而盜墓在古代是要沙頭全家流放的。

可以說這從根源上斷絕了古學派反抗的機會。

新學派就是抓住了這一點,猛攻古學派核心典籍儀禮。

不要覺得儀禮隻是一部記載周朝和春秋禮儀的書籍,實際上它才是儒家或者說古學派的儒家核心思想禮的來源。

我們常說的四書五經中的禮記就是對儀禮的解讀合集,而大學和中庸又是從禮記中獨立出來的篇章。

四書五經裏有三部都和它有關,可見它在儒家的重要地位。

嶽山提出新儒學後注入了新思想,摒棄了部分複古思想,對禮記、中庸、大學等都有了新的解讀。

而新解讀的版本和儀禮已經沒有多大的關係了,這也是古學派和新學派之間最大的分歧所在。

攻擊儀禮就相當於是直擊古學派的命脈,隻要動搖了儀禮的地位,古學派講徹底被打倒。

以前古學派高舉尊古複古思想,認為周禮是最古老的禮法,源於三代之治,新學派一時間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而現在有了甲骨文,有了殷商的東西,也同樣是三代時期的東西。

你不是說要複古嗎,那好啊,咱們一步到位直接複到殷商去。這樣一來儀禮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這也是為什麽新學派改口談複古,而古學派談變革的原因所在了。

他們已經被逼到了牆角,隻能這樣談。

但當古學派開始談革新的時候,也證明他們已經徹底失敗了。

古學派當然知道新學所謂的殷商思想就是套個皮而已,其實和殷商沒有任何關係,可他們沒證據啊。

甲骨文掌握在新學派手裏,人家想怎麽解讀就怎麽解讀,想說它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新年來到,天下各封疆大吏紛紛回朝參加大朝會。

而且今年比往年來的更加熱鬧,往年有很多離得遠的不想回來,就找個借口不回了。

今年隻要能回來的都回來了。

原因很簡單,分封。

自從上次決定要重啟分封之後一直拖到現在都沒動靜,大家都知道皇帝在等合適的時機,而大朝會無疑是最合適的時機。

當然也有不回來的,比如蘇定方等人,正帶兵在馳騁北海。比如陽翟公郭孝恪和阿是那舍爾正經營寧遠地區費爾幹納盆地肯定也回不來。

不過比起往年,今年絕對是最熱鬧的一年。

例行的串聯走動是少不了的,宰輔重臣那是門庭若市。嶽山這個大家眼中的布衣宰相也別想清靜,人家直接追到四姓坪來了。

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搬到了城中的國公府居住,起碼能讓家裏清靜點。

這天嶽山好不容易把訪客送走,正準備會書房去寫書,就聽門衛來報,陳仲回來了。

他愣了一下,趕緊到大堂門口迎接。

沒一會兒陳仲就走進來了,後麵還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

“師父。”見到嶽山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近前,直接跪拜在地上,他後麵跟著的那個小夥子也跟著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行這麽大的禮是做什麽,咱們家不興這一套。”嶽山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趕緊上前扶起他說道。

“您就讓我跪著吧。弟子數年未能回來盡孝,實在是心中有愧。”陳仲強行磕了三個頭道。

嶽山無奈受了他的頭,才把他拉起來道:“好好好,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快起來吧。這孩子是昂正吧?都長這麽高了。”

“是的,這是我那不爭氣的長子陳昂正,還不快給你師公磕頭。”說完還踢了陳昂正一腳。

能看出來這一腳是真踢,陳昂正臉上都浮現痛苦的表情了。

“孫兒給師公磕頭了。”陳昂正趕緊也磕了三個頭道。

“好孩子,趕緊起來。”嶽山上前把他扶起來,然後對陳仲嗔道:“打孩子做什麽?”

“孩子不打不成器。”陳仲道。

“放屁,當年我打過你嗎,也沒見你長歪?”嶽山氣道。

“我教孩子的本領哪能和師父您比呀,就隻能用這種笨辦法。”陳仲羞愧的道。

“你呀,不會教可以問我啊,要不……”說到這裏嶽山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然頓住,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

“你是不是想聽我說,你教不好就把孩子給我吧,我幫你教。”

“啊?那個……嘿嘿……”陳仲臉上的表情一僵,訕笑道:“還是師父您了解我,既然您猜到了我就不藏著了,確實想讓他跟著您學習。”

“你呀,出去幾年都學會和我耍心眼了,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說啊。你想把他送到我這邊,我還能拒絕不成?”嶽山氣道:

“你們師兄弟兩個一個比一個混蛋,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馮易最混蛋,一走就是好幾年,前段時間寫信回來說帶著妻子出海遊玩去了,明年再回來。”

“真是混蛋到了極點,你別笑,你比他也強不到哪去。”

“是是是,師父您教訓的對,都是我們做弟子的不好。”陳仲連忙道。

“算了,我也懶得說你們,愛幹嘛幹嘛去吧。剛好馮易的兒子弘年也在龍首書院讀書,讓昂正也去吧。”嶽山意興闌珊的道。

“謝師父。”陳仲高興的道。

“謝師公。”陳昂正也趕緊行禮。

“走吧,到裏麵去談。”嶽山道。

“是。正兒你在外麵候著,我和師公有話說。”陳仲道。

“候什麽啊,在府裏轉著玩去吧。”嶽山又叫來一個仆人領著他去後花園玩耍。

到了大堂落座,陳仲就把這些年在遼東的工作講了一遍。首先是他自己,已經是五品的太子中舍人,深受李承乾其中。

不到三十歲能做到這個級別的,雖然比不上那些三十歲就列入政事堂的大佬,但已經算是出類拔萃了。

如果順利又有能力,五六十歲起碼能混到部堂級別的大佬,如果運氣再好一點,政事堂也不是不能進。

然後就是遼東四道,李承乾把自己所有的手段都用了出來,發展的非常好。

這些年通過雙向移民增加了漢人的數量,稀釋了異族的人數加速了民族大融合的進度。

在輔以該風易俗和遍布各地的學堂,大唐的統治已經徹底穩固。

借助地理優勢大搞榷場和草原各部族交易,賺的是盆滿缽滿。

當地的農業生產也已經恢複,並借助中原的耕種技術和優質良種發展的更好。

尤其是土豆和紅薯的推廣,更是讓當地的糧食產量翻了幾十倍。

可以輕鬆支撐起整個北方戰線的的後勤補給工作,蘇定方能帶兵打到北海就離不開遼東的後勤支援。

李承乾的收獲自不用提,遼東四道從上到下基本都是他的人,那裏就相當於是一個小王國。

遼東地區二十多個折衝府十幾萬大軍,都可以算是他的人。

可以說他是曆朝曆代以來權勢最大的太子。

聽完他的介紹,嶽山點點頭,道:“太子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估計這次聖人會把他留在京中。”

“啊?這……”陳仲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驚訝。

“怎麽,你有意見?”嶽山問道。

“沒有沒有,這種事情我哪敢有意見……就是這個事情太突然了。太子從遼東回來的時候沒有做任何準備,就這一去不回,恐怕會引起那邊的混亂。”陳仲連忙解釋道。

“這也是一個考驗,看看太子在京中掌控地方的能力。如果他連遼東都處置不好,恐怕還有的學。”嶽山道。

這確實是李世民的意思,否則這次就會提前給遼東發信息,讓他做好工作移交。

不告訴他,就是打他個措手不及,看看他在京城如何給遼東四道善後。

“聖人高瞻遠矚,讓人佩服。”陳仲苦笑道。

這不隻是對太子一個人的考驗,同時也是對他們這些太子黨的考驗。通不過考核,以後的仕途之路就難了。

“我……我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子嗎?”

“可以,但除了太子不準告訴任何人。”嶽山警告道。

“弟子省得。”陳仲連忙道。

“不出意外這次太子也會把你留在京中幫他,甚至會撤換一批原本東宮的官員,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嶽山又說道。

“不可能。”陳仲斷然否定,然後又覺得自己的話太重了,連忙解釋道:“東宮的官吏是聖人派來教導輔佐太子的能人,太子不會這樣做的。”

嶽山反問道:“你以為聖人為什麽要把太子召回京中?放在東宮當個閑人嗎?”

陳仲先是不解,然後想到了什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道:“您是說……聖人他……”

嶽山鄭重的道:“聖人會命太子提領內閣,協助處理朝政。”

陳仲噌的從椅子上站起,激動的道:“若真如此,聖人真乃千古明君……不,千古第一君王也。”

嶽山笑道:“這個馬屁就別拍了,聖人也聽不到。”

陳仲道:“不是拍馬屁,是發自肺腑之言,聖人教導太子的方式確實當的上是千古唯一。”

嶽山道:“行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

陳仲征求的道:“這件事情我能告訴殿下嗎?”

嶽山笑道:“我既然告訴你了就不怕你告訴太子,再說也不用你告訴,這會兒估計太子也已經知道了。”

確實如嶽山所說,正在皇宮裏麵聖的李承乾確實知道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