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李大亮之死

“韓……老韓、老劉,你們真的被夏國公看中了?”一名身著青色官服的中年官員驚訝的道。

“嘿嘿,我們哪裏敢騙施管事您呀,僥幸僥幸。”麵對著以前的頂頭上司,老韓和老劉還是心中一怯,陪笑道。

“這……給我說說夏國公都問你們什麽了。”施品勇猶自不敢相信的問道。

“就問了……”老韓正要說,被老劉一把拉住。

“嘿嘿,也,沒問什麽,就問了我們治水的事情。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

老韓這才醒悟過來,連忙道:“對對對,老生那個談。”

施品勇很是不滿,習慣性就準備發怒,哪知老劉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搶先說道:

“施管事,東西我們都已經移交給你了。夏國公還等著我們去報道呢,可不敢讓活神仙多等。我們先走了,後空請您喝茶。”

說完拉著老韓就跑。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施品勇心裏那叫一個不是滋味:“呸,什麽玩意兒。以為進了博物院就能高人一等了?賤民到哪都是賤民。”

見周圍的吏員工匠都朝他看來,喝斥道:“看什麽看,不服氣?有種就滾,永遠不要跨進工部的大門。”

眾人皆嚇的戰戰兢兢。

“咳咳。”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幹咳。

施品勇轉頭一看,正是他的頂頭上司水部員外郎童叔儒,趕緊諂笑著迎了上去:“童主事,您怎麽來了。”

童叔儒不悅的道:“你跟我來。”

施品勇心中一驚,腰彎的更低了:“是是是。”

等兩人離開,剩下的吏員工匠都鬆了口氣,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讓你丫的嘴賤。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轉個彎童叔儒臉上的不悅就消失了,語重心長的道:

“身為朝廷命官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朝廷一意孤行廢除匠籍……天下隻有民籍,沒有賤籍了。”

“以後賤籍這種稱呼私下自己用用就行了,別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尤其是別當著工匠的麵說。萬一有人不忿去告你一狀,有你好果子吃。”

上級什麽時候用過這種親切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施品勇激動的腰都快斷了:“謝主事提醒,下官牢記在心。”

童叔儒欣慰的點點頭,攙起他說道:“這些工匠世代被我工部奴役,現在不但還了他們自由身,還要讓他們與我們為伍,我心中也非常的不甘啊。”

施品勇此時還正沉浸在上級的無限關懷之中,再加上對方確實說到了他的心坎裏,忙不迭的點頭道:

“是啊,下官就是不甘心,他們不過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賤民,憑什麽和我們並列。”

童叔儒歎道:“人家上頭有大人物支持,我們如之奈何啊。”

施品勇氣憤的道:“是啊,那夏國公不知道哪……”

“噓。”童叔儒一把攔住他,惶恐的四處查看,見沒人發現才心有餘悸的道:

“你不要命了,我剛才怎麽給你說的。有些事情可以想可以做,就是不能說。”

施品勇道:“這裏就您和我兩人,不會被別人聽到的。”

童叔儒責備道:“須知隔牆有耳。”

施品勇撓了撓頭,訕笑道:“是我孟浪了。”

忽然又泄氣道:“那些大人物高高在上,恐怕我們一輩子都無法望其項背。除了在這慪氣,又能如何呢。”

童叔儒輕笑道:“那也不盡然,他夏國公是高高在上,可總不能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吧?遇到機會了我們小人物也能給他們使個絆子。”

“隻要你想,眼下就有個好機會,就看你敢不敢了。”

施品勇驚恐的道:“這……不好吧,萬一被發現追究下來我們可擔待不住啊。”

童叔儒道:“難怪這麽多年你還是九品管事,就這個膽子一輩子也爬不上來。你真以為他在朝中就能一手遮天?”

“要是真這樣,他還用得著退隱?用得著去去去博物院任職?早就坐在政事堂呼風喚雨了,上麵反對他的人多了去了。”

“而且又不是讓你做什麽違法亂紀之事,我水部掌管天下山川河流之事,事務繁多。有些事情一時間忘了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來得及處理。他能怎麽樣?”

“別告訴我這樣的事情你從來都沒有做過。”

施品勇期期艾艾的道:“這……我……這……”

童叔儒忽然大笑道:“哈哈……就說隨便聊幾句而已,你還當真了。看把你給嚇的,就這個膽子……”

說完他搖搖頭轉身就走。

雖然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失望鄙夷之意展露無疑。

施品勇臉色漲紅,眼神裏掙紮不停,最終神色一狠拿定主意。拔腿就朝著童叔儒追去:“童主事別著急走啊,咱們再商量商量。”

……

嶽山發現實際案例帶來的效果似乎比渭水學報的廣告還有用,韓根兒和劉毛兩個人的被錄取,帶動了一大批人過來報名。

隻是可惜的是來的大多都是原屬於工部的工匠,且合格者寥寥無幾。

很多被拒絕的人還振振有詞,說什麽當初在工部他混的比韓根兒劉毛兩個人好多了,他的技術肯定超過兩人,為什麽要他們不要我。

就差大喊不公了。

讓嶽山非常的頭大。

還好的是經過這一輪輪麵試,他手下的那些人總算大致摸清了他想要那些人,可以稍稍接替他的位置進行初審。

這些手下覺得不合格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在送到他這裏二審。

如此一來才算把他從繁瑣的工作中稍稍解放出來。

可還沒清靜兩天有出事兒了。

陳煜找到他說道:“我們需要的一批物資被工部給卡主了。”

“什麽?”嶽山有些驚訝:“我已經和李尚書談好了,怎麽還會被卡?你沒去找過嗎?”

陳煜道:“去找了,也去見了李尚書。可當著他的麵工部的人答應的比誰都好聽,出了門就不認了。”

“我本來想再去找李尚書,隻是……他身體好像不是很舒服,我也不敢太過於麻煩他,就回來找您想辦法。”

嶽山怎麽說也是在政治圈混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但畢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我們這是被人給針對了?”

陳煜謹慎的道:“我想,應該是。”

“嗬……”嶽山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啊。走走走,帶我去見識一番。”

“您請。”

兩人一路來到工部,門口的人根本就不敢攔。嶽山也沒去找李大亮,直奔水部。

“水部員外郎童叔儒拜見夏國公,不知您來我司有何貴幹?”童叔儒恭敬的道。

“你們郎中呢,讓他出來見我。”嶽山也覺得好玩,故意擺出一副紈絝的樣子說道。

“實在不好意思,近期黃河汛情嚴重,郎中去治水了不在京中。”童叔儒歉意的道。

“呦,真是不巧啊。那現在水部誰當家啊,叫出來見我?”

“正是不才,暫時代為管理。”

“是你啊,那就好。我博物院要的物資什麽時候能送到。”

“這……敢問是哪一批物資?”

陳煜忍不住道:“裝什麽蒜你,昨天還在李尚書那裏見過。”

童叔儒仔細瞅了瞅陳煜,好一會兒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是你啊,看我這記性。最近太忙一時間居然沒認出來。”

“我不是把這件事情交給施管事了嗎?難道他沒有給你辦嗎?你瞧這個人做事馬馬虎虎,我還特意交代這是夏國公的事情,要優先處置。”

“夏國公您別急,我這就讓人去把他叫過來。”

嶽山什麽都沒說,就這樣冷眼看他表演。童叔儒也不覺得尷尬,自顧自的派人去找施品勇。

“恐怕他還要一會兒才能過來,夏國公不如我們去裏麵坐著等他?”

“不用了,你們工部的門檻高我還是不進去了,就在這等吧。”

“啊?好,好的。”童叔儒的情緒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左右看了看,見周圍不少人往這裏探頭,更是著急。

“我再派人去催一催,讓他們快一點。”

說完又找了一個人一路狂奔去找人。

嶽山心中譏笑,這些人的手段永遠都不會變。他要是跟著進屋了,門一關半天都不一定能等到人。

大庭廣眾之下人來人往,他一個國公站在這裏非常奪人眼球,必然會有人去告訴李大亮。

到時候李大亮過來他們就吃不了兜著走。

這些人就是故意來惡心他的,算準了他就算吃癟也不會再去找李大亮,丟不起那個人。

等會兒那個施品勇過來,態度肯定會誠惶誠恐的請罪,然後說已經辦好了,結果一忙給忘了送過去了。

然後恭恭敬敬的把東西送過來。讓你惡心的不行,還無處發火。

果不其然。

沒一會兒施品勇就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氣喘籲籲的道:“哎呀,真的太對不起了,物資昨晚我連夜就給您準備好了,本想今天一早就送過去。”

“誰知突然來了緊急公文,說是黃河那邊需要物資,我這一忙就給忘了。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下官有罪下官有罪,請夏國公責罰。”

“嗬嗬……”嶽山失笑出聲:“陳煜,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煜恭敬的道:“您是一個仁慈善良的人。”

“不不不。”嶽山搖搖頭道:“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有些人遇到惡心事兒了會為了麵子咽下這口氣,我不會。”

“我碰到這種老鼠要麽不理,要麽一腳踩死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出現在我麵前。”

“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殺兩個六品和九品的官,聖人會怎麽做?”

陳煜馬上說道:“聖人會讓六扇門查這兩個人犯了什麽罪,六扇門一定能查得出來。然後把這兩個人夷三族替您出氣。”

“哦,這樣啊。”嶽山故作恍然大悟,然後誠懇的向童叔儒兩人問道:“你們會不會覺得我這做太殘忍了點?”

眼見事情完全偏離了預想的軌道,兩人嚇的汗都出來了,以前他們經常用這種方法惡心人,從來沒有出過事兒,這次怎麽就失靈了?

童叔儒咽了口唾沫道:“嘿嘿,夏……夏國公莫……莫要和下官開玩笑,下官膽子小。”

嶽山搖搖頭道:“不不不,我看你膽子一點都不小。連……”

正想在恐嚇幾句的時候,忽然見到遠處一群人急衝衝的走了過來,最強方的正是李大亮。

見到李大亮過來,童叔儒和施品勇如遇大救星,連忙迎了上去。

李大亮沒有理會他們,徑直來到嶽山麵前,笑道:“夏國公來工部居然不去找我,是不是看不起我李大亮啊。”

嶽山仔細打量李大亮,隻見他眼袋深重、麵色蒼白,一頭的虛汗,氣息微喘。

曾經縱橫四海的大將軍,隻是走幾步路就變成這副樣子。讓嶽山心情也頗不是滋味,突然就沒了追究那兩個人的心思。

“聽說你身體不舒服我也不好意思多打擾,一點小事情他們已經幫我處理好了。”

李大亮笑道:“您這就是太見外了,事情處理好沒有?處理好就去我那裏做一下。”

童叔儒忙不迭的道:“處理好了處理好了,您盡管放心。”

他還好,施品勇似乎產生了誤會,以為嶽山不敢當著李大亮的麵怎麽著他們,又或者覺得剛才那些話是故意恐嚇,膽子頓時就大了起來。

朝嶽山露出了譏諷的表情。

嶽山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並沒有發現。心有不甘的陳煜一直盯著兩人,看了個正著。

肺頓時就炸了,喝道:“放肆,無知鼠輩,敢辱院長至此。”

毫無防備的嶽山和李大亮都被嚇了一大跳。

嶽山不悅的道:“陳煜,你瞎喊什麽?”

陳煜憤怒的道:“剛才你仁慈放了這兩個小人一馬,可他們不但不知感激,居然還私下嘲諷與您,我實在忍不了了。”

聞言,李大亮就算再傻也知道事有蹊蹺,問道:“夏國公,陳院監所言可為真?”

“這……”看著他虛弱的樣子,嶽山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陳煜卻沒那麽多顧忌,當即就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

聽完後李大亮一張臉一陣青一陣紅,指著童叔儒和施品勇,道:“你們……你們……氣死我了。”

“噗!”話還未說完,一口鮮血噴出,人也軟倒在地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