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案結
“娘娘駕到。”
“拜見娘娘。”
隨著趙蒙的一聲呼喝，在場除了李世民之外的人全部行禮，包括一臉懵逼的房玄齡和疑惑的拎著酒壺的房盧氏。
長孫無垢揮手讓大家免禮，腳步不停的來到房盧氏的身邊，把酒壺從她手裏拿過來，溫聲道：“妹妹果然是個癡情之人。”
然後又對房玄齡道：“聖人是個重感情之人，怎麽會真的因為被撥了麵子就賜死老臣親眷。你呀，該反思了。”
反思什麽？自然是反思為啥把皇帝想的這麽壞。
但伴君如伴虎啊，誰敢用所謂的感情來衡量自己和皇帝的關係？不過此時房玄齡已經無暇想這些了。
在看到嶽山的那一瞬間他差不多就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不敢置信的狂喜之中。
心底有對嶽山的感恩，又有對皇帝和皇後的感激。
雖然皇帝逼他休妻，但他還真沒資格怪罪皇帝。範陽盧氏做的事情就算死一百次都不夠，房盧氏是範陽盧氏之女，享受了盧家帶來的好處自然要承擔後果。
皇帝讓他休妻是理所應當，應該說沒有直接把他解職，隻是讓他休妻已經算是大度的了。
他真正要怪的是崔盧兩家，於公於私都非常痛恨這些惹是生非的家族。於公擾亂正常秩序，於私害的房家差點破散。
他反而要感謝皇帝大度肯給他一個機會，這一點房玄齡心中非常清楚。
“老臣謝聖人大恩，謝娘娘仁慈。”最後才轉向嶽山鄭重的鞠躬道：“謝嶽候，此恩喬永生不忘。”
李世民用下巴望著天，對房玄齡的感謝不屑的哼了一聲，長孫無垢則溫聲安撫房玄齡。兩口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房玄齡兩口子拿捏的死死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房玄齡官複原職。但作為懲罰，必須親自主持拆分博陵崔氏和範陽盧氏的工作。
房玄齡沒有拒絕的資格，人都是有私心的，用別家的痛苦換取自家的平安無事這是很正常的操作。
更何況崔盧兩家也是咎由自取，隻是把他們分拆已經算是仁慈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朝廷下旨房玄齡官複原職。
當大家都在疑惑為什麽他沒有休妻就複官的時候，當日皇宮裏發生的事情就‘不知道’被誰給‘泄露’了出去。
大家這才知道，房玄齡夫婦的感情如此深厚，皇帝都被感動給了他們一個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
對不離不棄的房玄齡夫婦自然是非常敬佩，尤其是敢喝毒酒明誌的房夫人，更是打心底豎起大拇指。
對皇帝和皇後也非常佩服，毒酒是醋說明皇帝不是真的想殺人，而是在測試他們，這說明皇帝心胸廣闊啊。
尤其是皇後，她可是這次巫蠱之術的直接受害者，居然也原諒了房盧氏……國朝有如此仁慈的皇後，真乃天下之幸事。
與之相反的，對用巫蠱之術禍亂天下的那些人更加的痛恨。
皇宮發生的測試，還有一件事情被人重之又重的進行了宣揚。
房盧氏也有感於帝後的大度仁慈，當場為家族的齷齪行為懺悔，並表示會勸說自己這一脈脫離範陽盧氏，遷徙到他處生活。
這個消息傳出天下震驚——比崔盧二氏的嫡邁三族被抓還要讓人震驚。
古代講究的家國天下，家是排在第一位的，脫離家族的罪過比叛國還要嚴重。現在房盧氏要讓自己父親一脈脫離家族，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清楚這會帶來什麽後果。尤其是世家之人，更是憂心忡忡。
有人不信房盧氏會真的這麽做，就找各種途徑詢問情況，或者想讓她站出來聲明這個消息是假的，可她始終不發一言。
因為當事人不發聲，這個消息有人信有人不信。但對於那些因為娶了涉案世家女而被罷官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指路明燈。
於是有官員嚐試著宣布自家老婆和家族斷絕關係，結果他們真的馬上就被官複原職了。
這下還有什麽好說的，效仿吧。
然後超過三分之二的官員公開宣布妻子和原家族斷絕關係，剩下的三分之一中的大部分選擇了離婚自保，肯辭官的寥寥無幾。
這一行為可以說是瘋狂的抽打世家的臉麵，幾乎把他們最後一層遮羞布都給掀開了。
不管這些和家族斷絕關係的人私下是怎麽和家族協商的，在大多數人眼裏，他們都是真的和家族斷絕了關係。
原來所謂的世家是如此的虛弱，在朝廷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皇帝隨便一句話都能逼得他們的子女拋棄家族。
當天下人都有了這樣的共識的時候，皇權徹底碾壓了世家。
而緊接著房玄齡的大舅子盧陽以方便看顧教育子弟為由，把他們那一脈的大部分人都接到了自己的任職地益州，隻留下一些老人看顧老家。
這個消息傳出那真是石破天驚，尤其是世家紛紛側目。
雖然盧陽沒有明說自己一脈要和嫡脈分家，但隻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要分家另過了。
分家是世家最害怕看到的局麵，很簡單的道理，合則強分則弱，當年漢武帝搞的推恩令就是這個道理。
以往世家所謂的分家隻是給某一脈一些土地等生產資料讓他們自己經營自負盈虧。實際上，在宏觀方麵這些生產資料還是要聽家族統一調配的。
而現在盧陽把自己一脈所有的資產全部變賣，人員遷徙到益州，幾乎是和範陽盧氏徹底割裂開來。
也就意味著範陽盧氏將永遠失去這一份力量，可以說這就是在挖世家的根基。
但在震驚過後世家們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在他們看來盧陽一家隻是迫於朝廷壓力才不得不這麽做，畢竟他妹夫是當朝宰相房玄齡，被皇帝抓典型很正常。
他們認為這隻是個例。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事情並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
朝廷開始以各種理由刁難範陽盧氏、博陵崔氏等涉巫蠱之術案的世家。
比如衙門三天兩頭去他們家丈量土地、清查隱戶。問題是當今天下哪個世家沒有虛報田畝數量？沒有藏匿一些隱戶當做自家的奴仆？
就好像天下沒有不貪的官吏一個道理，那真是一查一個準兒。而一旦被查出來就是各種嚴厲的處罰。
還有商鋪商隊，那也是一遍又一遍的查，查貨物的來源，銷往何處，有沒有哄抬物價，有沒有偷稅漏稅等等。
就算沒有任何違法的地方也不行，人家一天來查三五次，甚至就住在你店鋪裏不走了。如此一來生意自然就坐不下去了。
還有路引，古代為了便於治理是不允許百姓隨意流動的，離開自己的縣必須要有路引否則就會被當匪類給抓起來流放。
普通百姓這輩子都別想離開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就算你打申請衙門也不會給路引。
但對世家來說這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想要路引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現在不同了，朝廷一句話，衙門直接把這些世家子弟的路引全沒收了。
沒有路引，無法遊學無法外出，對這些世家子弟來說太痛苦了。
反正一句話，朝廷想為難你辦法實在太多了。
這些世家的支脈被各種針對，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是朝廷對他們的報複，並沒有多想。
可後來不知道誰靈機一動，向衙門申請想舉家遷徙到外地去定居，然後衙門馬上就停止了各種針對行動，還主動幫助他們變賣家產……
這下大家要是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那就是真蠢了。
朝廷在強迫世家拆分。
“毒，朝廷這一手真毒啊。”
“是啊，拆分家族，從根底上斷絕了複起的希望。”
“但也不得不承認朝廷這一手使得確實好，機會抓的也好。”
“是啊，換成其他時候朝廷也不敢用如此強硬的手段對付我們，可現在他們抓住了理。”
“可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看著吧？這次被逼拆分的大小世家有三十多個，要真讓他們得逞了，我山東士族的力量將會被大大削弱，以後恐怕更難對抗朝廷了。”
“你說怎麽辦？這次被拆散的都是參與巫蠱之術的家族，誰敢插手阻止？”
這個問題一出，場上馬上就安靜下來。是啊，不管他們多麽不甘心，也隻能這樣幹看著。
王元卓在一旁默默的觀察著眾人，始終沒有發言。
前段時間禁軍過來抓人，書院領導層隻有他站出來替學子們遮風擋雨，經此一事後他在書院的威望達到了巔峰，無人能出其右。
而其他領導因為表現太醜陋失去了人心，也沒有臉麵繼續呆在這裏，先後離開，他也借機成為白鹿書院實際上的最高領導。
當然了，這裏麵也離不開身後家族的支持。
這次他力排眾議讓家族置身事外躲過了這場大禍，在家族的地位再次躍上了新的台階，話語權變得更重。
而當他表露出想當書院院長的意思後，王家自然願意出力出資源支持他。
經曆過之前的種種，其他世家也清楚白鹿書院的重要性，但凡有資格的都另外委派了新的代言人過來。
今天就是這群新代言人的第一次聚會，身為書院領袖王元卓自然要好好觀察一下這群以後的同僚。
就目前來看還算不錯，這次那些家族派過來的都是有真材實料的人。不像之前，眾世家對書院不重視，派過來的都是能力一般混日子的。
他考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同樣在觀察他，這不就有人開口問道：“王院長，不知你有何高見？”
“高見沒有，倒是有點不成熟的想法。”王元卓笑道。
“不知王院長有何想法？”
“政爭不過是進退之間的問題罷了，之前世家以雌雞化雄進攻被朝廷化解，現在輪到朝廷進攻的回合了。”王元卓說道：
“願賭服輸，既然進攻失敗就要拿出一些戰利品給人家。而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隱忍，在暗中積蓄力量，然後尋找朝廷的破綻為下一次進攻做準備。”
其實這並不是多麽高明的主意，但在座的所有人卻都認同的點了點頭，沒有誰出言反對。
對此王元卓更加的滿意。
不是因為這些人同意了自己的說法，而是因為終於有了一群靠譜的隊友。
要是放在之前那一批人，肯定會有不少人跳出來嘲諷自己，說這個主意太蠢，和什麽都不做等著挨宰沒區別之類的。
但這一批隊友沒有一個站出來這麽說的。
主意並不是越高明越高，最好的應對方式永遠是最合適的那個。現在朝廷抓住了把柄可以肆無忌憚的揚起屠刀，這個時候任何看似高明的主意都是白扯。
最好的辦法就是隱忍，不要在給朝廷擴大戰果的機會。
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世家的力量恢複過來之後，再說下一步的計劃。這才是老成持重的方法，也是世家能傳承數千年的法寶。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即便那些世家在怎麽不情願，在朝廷的強權之下不得不低下頭顱選擇拆分家族。
前後四個多月的時間，先後三十六個世家被拆分，山東士族元氣大傷在短期內已經無力掀起什麽風浪。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巫蠱案三司會審終於有了結果。
三十六個涉案世家的嫡係男子共四百餘口全部問斬，女子發配教坊司。至於財產，大部分被沒收充公，少部分被拆分的支脈拿走變賣。
涉案官員，直接參與者共計六十七人全部抄家問斬，女子發配教坊司。
還有想趁機揚名參與其中的官員一百餘名，少數罪大惡極的被抄家問斬，其餘全部抄家流放遇赦不赦。
更多的是那種是非不分或被蠱惑，或因為無知，或真的是出於正義目的參與進來的，多大上千人。這種人主觀惡意不大，處罰也遠不如前幾類那麽重。
大多數都是被訓斥貶官，少部分直接罷官永不敘用，隻有少部分有別的罪名被查出來判了重型。
這一場審判下來千多人被斬首，上萬人被流放，其他被處罰牽連的人員過十萬，朝堂都為之變空了不少，可以說是大唐朝建立以來最大的一個案子了。
如果換個罪名，或許會有人說皇帝殘暴之類的，但這次的大審判所有人都認為理所當然。
還是那句話，古代人相信有神靈存在。用巫蠱之術禍亂天下，是所有人都認可的死罪，隻要涉案了殺多少人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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