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縈晚餐和容青筠吃的, 她暫時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狀態麵對徐硯程, 便選擇了逃避。

中途徐硯程給她發消息說已經結束聚餐,晚上回公寓住,讓她直接回家裏,不用去徐家了。

回到小區樓下, 許縈在公園裏走了兩圈。

她一直想著容青筠和她說的話, 心事重重,仿佛一塊大石壓在她背上, 直不起腰身。

冷風吹得她手腳冰冷麻木,才才鼓起勇氣上樓。

站在家門口,許縈深吸一口氣, 揚起笑容, 努力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進到客廳, 徐硯程正在收拾東西。

他衝她招手:“小驚, 過來。”

許縈本想直接回臥室洗澡,盡量減少和他接觸,怕被洞察力一絕的徐硯程發現她不對勁。

“怎麽了?”許縈放下挎包, 站在走廊盡頭,沒有挪動。

徐硯程指著桌子上的禮品盒:“你學長剛來過。”

許縈心跳漏了一拍, 怯生問:“學長……和你說了什麽?”

“過來。”徐硯程臉忽然一沉,拍了拍旁邊的空位。

許縈不大情願走過去, 徐硯程起身把她摁到沙發裏,蹲在她麵前, 視線平齊, 他凝睇著她:“你是不是要推掉你學長的項目?”

許縈:“學長和你說的?”

徐硯程:“我猜的。”

聽到這, 許縈心裏鬆了口氣, 麵上故作鎮定:“我隻是要推掉他後麵的項目, 手上的項目會好好做完的。”

徐硯程想到她微博更新的簡介,想問她怎麽不接工作了,又怕問得太多,她會不開心。

“以後什麽打算?”徐硯程問。

許縈裝傻:“什麽打算?你說什麽啊。”

徐硯程瞳孔有了細微的變化,許縈手摁在沙發上,指甲扣著沙發,迎著他目光:“怎麽這樣看著我?”

“你學長的工作室發展前景好,而且這次項目合作也很愉快,他給你的提議,可以適當考慮。”徐硯程建議說,盡量放柔語氣,讓她聽著舒服些。

許縈擋掉他要伸過來的手,靠在沙發背上,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考慮了。”

徐硯程扶著她肩膀:“小驚。”

許縈打斷,一時嘴快拒絕他,語氣生硬:“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

一說完,她就後悔了,悄悄地打量徐硯程的臉色。

不敢再猜他心情,許縈快速從沙發上起身,忙說:“我休息了,你不要忙太晚。”

徐硯程看著她逃跑的背影,回想是不是自己的語氣太過分了,讓她覺得他幹涉了她的選擇,所以才不開心?

他無奈歎了口氣,看著偌大的客廳,尤其冷清,不同往日那般滿是溫馨。

回到房間的許縈趁著徐硯程沒回房間,洗完澡躺到她常睡的位置,裹著被子睡下,懊惱自己嘴笨,腦子進水了才衝徐硯程說那些話。

到底,她還是那個笨拙、不會照顧他人情緒的許縈,明明徐硯程沒說重話,她衝他幹嘛。

越想越覺得自己窩囊,許縈敲了下腦袋,希望能把進去的水敲出來。

隨後,另一邊被子掀開,隨後男人躺在她身後。

她閉緊雙眼,催自己快快睡著,不敢亂動,怕徐硯程知道她是醒著的。

而她的小動作壓根瞞不住徐硯程。

“剛才的事,我給你道歉。”徐硯程抿唇片刻說,“小驚,對不起,我說的話讓你不開心了。”

許縈身體僵住,放在身旁的手緩緩攥成拳頭,無法控製情緒在胸口翻江倒海,心如被刀一下一下割開,視線漸漸模糊。

“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尊重你。”徐硯程語氣越發溫柔,“要是不想接項目,那我們就不接,你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不用考慮太多。”

“徐硯程。”

“不要……再說了。”

她望著地板牆上微弱的夜燈,視線空洞無焦點。

怕他多數一句,她眼淚便會奪眶而出。

徐硯程不再做聲,把被子往上拉了些,蓋住她的肩膀,退回他的位置,給她留下足夠的伸展空間,順著她的意,保持讓她有安全感的距離。

徐硯程的嗬護,使得許縈的情緒在無聲的崩塌,感覺胃部像被勒住一樣。

“徐硯程,你不要為我著想這麽多。”許縈頓了一下,“我不喜歡。”

徐硯程愣住,好一會兒才回神,對她說:“要是不想聊工作,以後我們就不說了。”

“別說了。”許縈咽部發緊,有點受不了兩人之間凝重的氛圍。

他越是對她好,她就越愧疚。

她覺得好對不起他。

徐硯程隻要自私一點點,但凡就一點點,她也不會這樣,但他太好了,她心裏過意不去,阮卉茗說的話又反複在她腦海裏響起。

徐硯程鼓勵她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為了她放棄另一種更好的生活,卻沒有告訴她,她覺得自己就是罪人……

徐硯程看到她抖動的肩膀,想去觸碰她,最後在她身後放下了手,沉默不語。

接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都怕口不擇言會徹底破壞了難得緩和的關係。

-

一連幾天,他們的關係急降到冰點。

許縈害怕關係一旦破壞就不可修複,一直不敢做聲,對徐硯程有問必答,但不會多說。

而徐硯程一如往常地關心她,事無巨細地為她考慮。

許縈麵對他更愧疚了。

許縈忙完容青筠的裝修,手上還有上次接的三個設計單子,正好找到借口待在書房裏,每天忙到等到徐硯程睡下,她再摸黑回臥室。

徐硯程沒有拆穿她的刻意,順著她的情緒,她要幹嘛,他就陪著幹嘛。

周五的時候,周原旭給她來了電話,說他出差經過江都,想和她聊一聊。

許縈在約好的咖啡點門口蹉跎許久,周原旭耐心地坐在落地窗的位置等她,不緊不慢地寫著字,偶爾接工作電話。

許縈知道自己玩不過周原旭這隻老狐狸。

自我內耗這件事,她永遠是輸家,隻有搖白棋的份。

許縈剛進門,周原旭掀開眼皮看她,淡笑:“舍得進來了?”

許縈坐下,不悅說:“學長你就拿準我鬥不過你,故意這樣做。”

周原旭替她點了咖啡和蛋糕,把菜單交給服務員,對她說:“知道就好。”

“到了我們就聊正事。”周原旭漫不經心掃了眼街道,“我說的事情,你再考慮一下。”

“學長……”許縈網上多能說,和周原旭麵對麵就有多慫。

她低著頭不去看他,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的事情,我就不考慮了。”

“為什麽?”周原旭雙手交疊放在桌沿,換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被拒絕,總需要一個理由。”

許縈眨了眨眼,說話前深吸了一口氣:“我先生可能會出國,我會跟著他出國,工作交接會很不方便。”

周原旭雅笑,看著麵前惶恐的女人,打趣問:“徐硯程知道他要出國嗎?”

許縈沒接話。

周原旭:“他是被出國了嗎?”

他突然來這麽一句話,許縈驚慌失措,仿佛被拖至烈陽下暴曬,無處可以藏匿,水分緩緩蒸發,瀕臨死亡。

“我……”許縈瘋狂想要從空白的思緒裏搜刮出一個合理的措辭,而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她不敢問徐硯程國外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她放棄這一切,她無法在心裏放過自己。

周原旭:“徐硯程很關心你。”

許縈蹙眉:“他找你了?”

周原旭搖頭:“我找的他,我想再爭取一下你。”

“小縈,他很為你考慮。”

如果之前她聽到這句話,她會開心有個人對自己這麽好,而她現在像被上了隱形的枷鎖,別人說徐硯程對她好,她就很難受,自責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

“再考慮一下,好嗎?”周原旭說,“你的創作很有靈性,我不希望你再丟失本心。”

周原旭說的是“再”。

是啊,畢業那年她就丟失一次了,好不容易找回來,現在要真的放棄嗎?

許縈十分鬱悶,似乎五髒六腑都在下沉。

她厭惡做選擇,討厭去做選擇,恨不得短暫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躲進誰也找不到的世界裏。

從咖啡廳出來,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亂走。

她在一麵落地窗前停下腳步。

玻璃反光,她隱約看到裏麵的女人麵容憔悴,一副苦大仇深的鬼樣,難看至極。

差不多到下班時間,她給徐硯程發了微信,告訴徐硯程自己回家住兩天,理由都是胡謅的,說想許質了,想回家看他。

徐硯程沒有馬上回複,許縈不確定他是不是在手術,最後她把手機開靜音,打車回她家所在的小區。

正碰上下班時間,路過的人和她打招呼,無一例外都問徐硯程怎麽沒和她回來,許縈隻說他忙。

終於回到家,沈長伽從廚房出來,穿著藍色的圍裙,驚訝說:“你怎麽回來了?小徐呢?”

許縈搖頭,不言。

換好鞋,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間,卻擰不開門,心底的委屈一點一點湧出,眼底微微發熱。

沈長伽擦了擦手,去客廳和餐廳中間的櫃子鐵盒裏拿出備用鑰匙:“前兩天震軒來住,孩子現在皮,愛亂竄,我怕他去你房間亂來,就把門鎖了。”

許縈等著她開門,把沉重的身子摔到沙發裏,望著天花板不搭話。

“差不多到飯點了,叫小徐一起來家裏吃飯吧。”沈長伽期待地詢問許縈。

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女兒說話,見機會難得,想要稍微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

許縈搖頭:“我自己回來的。”

沈長伽聽完這句話,見她一副悻悻的樣子,瞬間明白夫妻兩個是吵架了。

“小縈,夫妻有問題就去解決,離家出走會讓人擔心的。”沈長伽坐到沙發尾,換上語重心長的語氣,準備給許縈說一說其中的利害,勸她不要莽撞做事。

許縈已經夠難受了,連回到自己家也要被說教,她靠在沙發上,紅著眼看向沈長伽,用著近乎哀求的語氣說:“今天能不能不要說我了,我就坐一會兒。”

沈長伽被嚇到,心裏著急許縈這是怎麽了,起身要去看她。

許縈側著身子,把頭埋到大衣裏,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哭了。

許質剛進門,看到這一幕,眼神問沈長伽怎麽了。

沈長伽把他拉到廚房裏。

“姑娘這是怎麽了?”許質擔心問。

沈長伽攤手:“我哪裏懂,我在做飯她自己開門進來的,到家了一句話不說,我提小徐她就落淚不說話,還說什麽求我今天別說她,我哪有說她啊,就是想教她怎麽去處理這件事情,怎麽說我們的生活經驗都比她多。”

許質不懂具體情況是怎樣,但明白現在真的不能刺激許縈,拉著沈長伽說:“你今天一句話都不要說,也不要提小徐。”

“哪有吵架躲娘家哭哭啼啼不說話的?”沈長伽叉著腰,指著門口,“對錯擺出來,咱們姑娘錯了就回去認錯,姑爺對不起咱們就讓他過來認錯,當著我們的麵做保證。”

“行了行了!”許質壓下她的手,“現在是論對錯的時候嗎?真的需要分個對錯,兩人早就吵得掀翻屋頂了,還輪得到你來說道理?”

沈長伽抱手:“行,我不懂,你說吧,怎麽辦?”

“真的讓她住一晚?”

“姑娘回家住一晚怎麽了?”許質問。

沈長伽:“算了,她現在做什麽你都縱著,小徐那邊你去說,總不能一聲不吭跑回家住吧,多不像話。”

許質讓沈長伽好好做飯,其他的他來處理。

許質拉上廚房的玻璃門,把沈長伽碎碎念的聲音隔絕。

客廳沒了許縈的影子,許質悄悄地擰開她的房門,推開門小聲說:“小驚,爸爸進去了。”

屋裏一片黑,一絲光亮都沒有。

許縈躺在**,翻了個身。

許質走到她床邊,坐在她身後,聽到她小聲的抽噎聲,但太黑了,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能聽出她不好受。

“小驚啊……”許質沉吟。

許縈聲音斷斷續續:“就讓我在這裏呆一會……就一會……”

許質一時間不知道能說什麽,知道他姑娘要強,心底一定很不好受。

坐了幾分鍾後,許質出去,貼心地給許縈帶上了門。

等房間再次陷入黑暗裏,許縈眼淚瘋狂湧出,無法用鼻子呼吸,枕頭上全是濕熱,又怕被聽到,隻敢小聲的抽泣。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逼她做出一個選擇。

她也選了啊。

願意放棄所有跟著徐硯程,他要是出國,她就跟著去。

可是,為什麽她會不開心,徐硯程也不開心。

徐硯程為她默默做了這麽多,她不想繼續假裝蒙在鼓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告訴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知道這些後,她還怎麽心安理得去做啊……

她更害怕和徐硯程爭吵,所以這幾天在他麵前一直小心翼翼的。

明明她好不容易,覺得以後的生活會開心一些,為什麽又變成了現在這樣。

關係又被她弄得一團糟了。

許縈側著身,吸了吸鼻子。

她就是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呆一晚上,等到明天,她再去麵對這一切,這一點小訴求,都很難辦到嗎?

放在枕頭下麵的手機震動,許縈不想接,而打電話的人一遍又一遍打過來,震得她腦袋生疼。

許縈伸手去拿手機,來電顯示是徐硯程。

她不敢接。

徐硯程並沒有放棄,依舊是一遍接著一遍打。

許縈坐起身抽了張紙擦掉眼淚,靠在床頭鼻子通順許多,她才敢摁下接聽鍵。

頓了一下,放到耳邊。

她不敢出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我上去還是你下來?”徐硯程冷聲問。

許縈捏緊被子,聽出他是生氣了。

作者有話說:

叮咚,今日二更掉落~

有事情就要說開!老徐火速趕來把問題解決。

明天見啦,看完碎覺哦!晚安!今天前66,謝謝各位爺的支持~

還有寶說關於更新的時間問題,下一本再調吧嗚嗚嗚,因為訂好了,要不然各位要等一天多!

我這幾天勤奮吧(月底了,能不能拿營養液包.養我呐!)